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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网王]手冢的幼驯染 > 第82章 73
    素来稳重的几个三年级学姐此时都一言不发,低年级的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也都一个个闭牢了嘴。

    我看着死气沉沉的前辈们,总觉得有些……不如说哪里都很反常。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本来为了等迟迟不见踪影的一青部长就浪费了许多时间,再不前去报到,连我都会丧失比赛资格。

    “请去找一青部长吧,”取过靠在墙边的弓,我瞥向已经完美融入进弓道部的本堂,“奶糖,你跟我过来。”

    我穿过人群,与小步跟上的奶糖站在台阶前,面向他们,“如果找到了部长,就通过白马和她联系吧。”

    我一一扫过社团伙伴们傻兮兮的脸,颇为不屑地哂道:“我不需要你们加油的,蝉都叫得比你们响。”

    说完,十几张傻脸看上去更傻了,我脸上挂着的嗤笑差点没绷住。

    在自己的担忧被他们察觉前,我赶紧匆匆作潇洒状转身上了台阶。

    越是走近赛场,穿着不同颜色队服的学生就越多,落在身上的视线也越发密集。

    奶糖左顾右盼了两下,追上我的步伐,“那羽,弓道比赛的现场都是这么杀气腾腾的吗?”

    我还想着走之前看到的那些个傻脸,心不在焉地,“不,那大概是因为我太有名了。”

    “啊,这么说起来,刚才大家也都说那羽是这次备受瞩目的黑马一年生呢……”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我的奶糖似乎终于注意到我的脸色,“那羽……?你怎么了?”

    穿梭过树影与日光,我望着远处人群最集中的建筑,半晌开口:“……我正在后悔为什么没让手冢过来。”

    她忽而就有些振奋,“为,为什么?”

    阳光的光束刺着眼帘,我抬手掩了掩,“虽然和我们社团的人都不熟悉,但手冢值得信赖,碰到这种突发情况,把他留在那里一定比几个前辈可靠许多。”

    消失踪影的一青部长令人担忧,踯躅无措的社团伙伴更是如此。

    “是这个意味的后悔啊……”刚竖起的雷达呆毛徐徐蜷缩下来,她小声喃喃,“那羽有时候会跟手冢君一样直男呢……等等,细细品味这好像也是糖?”

    我满脑子还挤着那些傻脸,也没多在意她的话。

    傻脸啊傻脸,好像下一刻就会冲到新干线轨上寻找某种鲜红肉酱的傻脸,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天喊地抱着电视台外保安的大腿哀求全国播放寻人启事的傻脸……w~

    脑内正鲜活上演着一幕幕惨烈的场景,我倏地被身后几声凌乱的呼唤召回了魂魄,转回身去。

    一片白颜色的运动服,胸口是靛色的“SEIGAKU”的字样。

    没错,那是傻脸的主人们。

    像奔跑的野生动物群一样一边叫嚷,一边脚步无序追到我们面前的几人撑着腿喘起粗气。

    “你们……走得好快……”

    “啊……我……我出了一身汗……”

    追过来的是一年级的三个女生与六七个学姐,从她们开口没提部长的事情,我知道应该不是有什么喜讯,于是径直问道:“傻脸……啊不对,你们跟过来干嘛?”

    傻刘海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温柔出声:“我们是来给你加油的。”

    “射中的时候,看台上没有欢呼声不是很寂寞吗?”傻丸子抹去额上的汗水,露出疲惫而真挚的笑。

    傻马尾则无奈而包容,仁慈而神圣地将我望着,“说什么我们的声音比蝉小,我们都知道的,那羽你是在逞强,不想让我们担心而已。但我们不想一味地依赖你,这一回,换我们成为你的力量好不好?”

    金灿灿的阳光笼着三张傻脸,我看见它们上面精神抖擞写着一句话——

    “我没白混体育社团,总算轮到我说句运动漫感人台词了。”

    云层游移,傻脸上的阳光被遮挡,轮到奶糖扬起明媚的笑,“没事,有我在呢,我声音比蝉响,再不济,还能召唤蝉停我肩上。”

    怕虫三剑客立即嚎道:“不行!不要!不可以!”

    “……”我盯着她们,脑袋里的傻脸幻象仍然挥之不去,于是往前迈了一步,捏住站在C位的丸子头的脸颊,横拉拉竖扯扯,牵着她的五官怪异变形,从傻脸变成了不对称脸。

    那一刻幻象终于被打碎了。

    达成目的的我一言不发收回手,重新朝目的地转过了身体,才若无其事开口:“既然追上来了,就跟我们一起过去吧。”说完,正经非常正经地迈开了步。

    身后的丸子头:“???”

    马尾辫轻飘飘道:“可能是因为你是‘丸子’头吧。”

    健步如飞走在最前面的我:好冷的笑话……我喜欢。

    精神奕奕的奶糖一边赶路一边在她们中间蹦跳着,“呐,其他的几个前辈呢?”

    “雨宫前辈正组织着找一青部长,他跟我们说一青部长那边都交给他,让那羽安心参赛。”

    雨宫是刚才和三年级的前辈们站在一起的二年级学长,除去夏天就会引退的三年级生,他是我们弓道部里少见的沉稳角色,如果不是性格相较阴沉内敛,他在社团里起到的作用绝不会逊色于一青。

    他愿意站出来引领部员着实不易,我暗自松了口气,刚才那番炼狱想象跟着彻底消散。

    很快,我们抵达赛场,与去往看台的本堂他们告别之后,我一个人走入选手中间。路上奶糖和我说杀气腾腾,这处让选手等候的空间才真正是充斥着针扎似的敌意。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弓道手挺拔着身姿,一身傲气,矜持肃穆地将姗姗来迟的人打量着。

    有几道视线实在黏得紧,我不耐地回视过去,逐一挑眉,用眼神传达出“想打架?”的含义,周身瞬间清静。

    几十分钟后,女子个人赛正式开始,被分成几组的选手陆续上场。

    从室内的阴影,走近那条与阳光清晰的交界,我将弓弦勾在右手手套的拇指根部,托住箭矢,站在我前面的女生比我动作快一些,她高举着弓与箭,已经在做拉弓的动作。

    我盯着她的长马尾,在心里感慨了句——发量真多,是我们马尾辫的两倍有余,才按自己一如既往的速度缓慢起弓。

    我不知道对别的选择了弓道的人来说,弓道是一种什么样的运动或者说修行。

    于肤浅的我而言,我最初被它沉静却凌厉的动作吸引,从最基础的拉橡皮筋起步,被可恨的弓弦弹出无数道伤痕,自始至终追求的不过是外观而已。

    头顶到脊椎形成的垂直线是好看的,徐徐拉开弓弦的姿势是好看的……不如说标准的射姿本身就是一种美。

    按正射必中的说法,好看的射姿射出去的箭一定会中靶,而中学弓道界的比赛方式,更是默认了好像只有射中靶子,射姿才有意义一样。

    没想过与他人比较准头,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像第一次在弓道馆见到的那位老人一样,射出那么漂亮、那么让人感动的一箭。

    过去我将自己看得很轻,比起为自己更擅长为别人努力,不从别人那里汲取肯定,就无法安定,骨子里就是一个软弱而没有自我的人。

    只为自己坚持下来的弓道,包括学着还挺开心的将棋、书法,到底是无关痛痒的,自始至终缺少了那条类似于执念的脉络。

    为了自己,那样的价值……对我而言太低了。

    但现在却越来越开心了,弓道也好,其他任何因为新鲜感尝试的东西也好,我好像摸着了那个确实存在的意义,变得越来越能……喜欢自己了。

    但无论如何,我多半是不能参加团体赛的,在那之前,我的弓道或许根本不适于参加比赛,昨天手冢的教训就深刻地教育了我初心易失,某人尤甚……我差一点就让希望他夸夸我的念头取代我的初心了。

    箭枝自然放出,徐风拂过鬓角,有点痒,我没急着去看靶子,重复过千万遍拉弓的动作之后,是个弓道手都能在射出箭之前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如何。

    视线望穿阳光下晶莹如翠玉的草坪,靶上的箭枝稳稳落在无限接近于正中央的位置。

    我翘起嘴角——状态绝佳!

    笑着,我听见看台上爆发出一阵凌乱无序的“好!!”,中间还掺杂着各种声调怪异的叫唤,不由得感到相当丢人地仓惶背过了身。

    就这么一组接一组,重复着上场、射箭、下场的过程,共处一个舞台的对手逐渐减少,直到演变成我与另一个选手之间没有止境的一对一决斗。

    八月晴天里不间断的高度集中,使得顽强如我走到外头时脚下都有些虚浮。

    我拿着好重好重的弓,抱着好重好重的箭,沿着屋檐的阴影飘了一会儿,直到视线底下出现好几道人影子。~

    抬眸的我看见满面泪珠的奶糖,下一刻就被她不知痛痒地扑了过来,索性放任自流的我向后倒去,却在松力之前,被人给扶住了。

    “辛苦了,那羽。”

    我恍恍惚惚仰起脑袋,看见了背着光的一青部长的脸,他扶着我的肩膀,莞尔道:“接下来就由我来给青学弓道部成立以来最辉煌的一天收尾吧。”

    “部长,说出这种大话,要是没有赢,我可是会把你倒吊在学校门口的。”我费力将奶糖推到一边,虽然人还迷糊,该说的狠话是不会含糊的。

    从我手中接过了弓与箭的前辈们忽然冷漠出声:“那羽不用管结果,回去我们就把他倒挂在学校。”

    我环视一圈,发现所有一二年级的部员都清一色眼神冰冷,被他们围在中间就好像站在一圈空调的正中央,我感到困惑。

    和迷茫的我相觑一眼,一青部长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想到有一天,那羽会变成弓道部里对我最温柔的后辈,真是世事无常呢。”

    温柔?

    在我高高挑起眉反问之前,他已经收回手,施施然拿起弓向室内走了,“那我去赚部费去了。”

    一青走之前朝我们轻轻招了两下手,一如既往出尘得让人看不见深嵌在他灵魂的世俗气息,不如说周身还泛着超凡脱俗的莹莹碧光。

    目送那抹光拐入建筑的我别过脑袋,面无表情道:“那个人做了什么?”

    三年级的前辈整齐划一震了两下,“那羽,告诉你之后,你可千万别冲动……”

    ……

    几分钟后,得知了一切真相的我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故意装失踪?”

    “似乎是一青部长还有其他三年级的前辈们特地为了测试我们演的戏……”雨宫耷拉着脑袋,本来就长到碍眼的头发在脸上笼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我们?”

    “未来的部长与副部长,”三年级的学长都不好意思与我们对视,“一青和我们一起商量决定下来的,引退之后,由雨宫担任部长,稻垣担任副部长。”

    说是测试我和雨宫,其实更多的是想给雨宫前辈增添信心吧。

    不计后果的一场豪赌,一青司,你果真是个狼人。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遗嘱已经立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从快要在身上长出蘑菇来的雨宫手中取回弓,我毅然决然往看台的方向迈开了步子。

    三年级的前辈们纷纷朝我伸出了阻拦的手臂,“那那那羽,你你要做什么?”

    “去射穿一青的脑袋。”我压低了嗓音,凶相毕露道。

    几人又是浑身一颤,自认理亏地瑟缩了下臂膀。

    奶糖哭唧唧地扯住了我的袖子,“不行的那羽……嘤……你怎么忍心让手冢君为你守寡?”

    “你怎么什么都能扯到手冢?”我嫌弃地看了看她,“归根结底,你为什么在哭?”

    她百感交集地拿手帕抹着眼角的泪水,“不,我不是在哭,我是在为美丽的爱情落泪。”

    ……?

    “那羽,”她忽然举止庄重地将手帕握在了手心,两手端放在身前,语气轻柔道,“手冢君过来看比赛了,他一直站在看台看你。”

    立在一排高个子的前辈们前面,她看上去宛如站在希腊石柱前传达神谕的女祭司,悠悠然伸出纤长食指为无知人类指明方向。

    “应该是碰见了认识的人吧,刚刚我看到他的时候,还站在那和人说话,现在赶过去说不准能追上。”

    听到手冢过来我还是有些惊讶的,我一直知道手冢背地里的小动作很多,但每每被告知还是忍不住动容。

    但我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轻易袒露感情,“不可能追上的吧,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和手冢偶遇之后驻足对话超过五分钟?”

    “说你追得上就追得上!”没想到今天格外阴晴多变的本堂同学忽然就生气了。

    她一把抢过我的弓,动作利索又狠戾得像她先前要往夏蝉身上劈下的手刀。

    “别废话了!快去!”说时迟那时快,她轻松提着那张没练过弓道的人应该都会诧异一下的重弓,猛推起我的背。

    很少被暴力对待的我委屈而可怜:“……哦。”

    告别慈祥招手的前辈们,我提着宽大的弓道服下摆,在烈日底下跑出去。

    从奶糖的话可以推测出她对手冢还在附近有很大的确信,我也就没另辟蹊径给手冢发邮件,而是颇为认真地找了找。

    不出所料,跑出去不过两分钟,我就看见一个坐在长木椅上看书的身影。

    白色上衣外搭深色衬衫,他的便服是一贯的简洁大方的风格,不会喧宾夺主,那种打扮很能衬托对方清冷沉静的气质。像青山深处一汪清静的泉,阳光落在肩上是潋滟的波光,清风拂过鬓发是抚皱的涟漪。

    我一言不发坐到那张长椅的另一侧,坐得不近,中间留着还能坐下一人的距离。

    兴许是直接将我认作了生人,手冢没对我这个新的来客做出反应,我也维持着沉默。

    怕冷的反面,我对高温还是有些耐性的,这会儿甚至觉得灼人的阳光暖洋洋的还挺舒服。因为人大多去了弓道馆,外边只有几只清闲的麻雀飞到地上歇着,偶尔活泼地跳一跳,我观察了会儿它们的动作,后来索性安适地将眼睛闭上了。

    徐风还吹着,耳畔是树叶沙沙的摩挲,当然蝉鸣始终是不绝于耳的,除了鸟啼,还有一道声音,是风抚着书纸,轻轻翻动。

    好安静,不同于拉弓时弦音迸发前紧绷的寂静,现在的安静是一种松松垮垮的安逸。

    感觉瞌睡虫又爬出来了,我不舍地将眼睛睁开,漫无目的地朝远处望了望,想着差不多该跟身边的人打招呼了,我将脸侧过去……

    刚才还盯着书页的那双眼睛正望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但似乎已经这么安静地、耐心地望了有一会儿了。

    我也望他,望着望着,地上的麻雀忽而扇动了翅膀,朝阳光照过来的地方远远飞起来。

    我们两个一齐仰头目送了它,低头间视线又撞到一起,他不动声色,我无声地笑了出来。

    嗯,我喜欢这个人,喜欢这个能让我喜欢上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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