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想法什么的，有琢磨的必要吗？我又不是真的笨蛋。”
收藏起来的乱麻被加贺硬生生拉扯出来，还将它解得泾渭分明、一目了然的，就这么摊放在我面前。但我满脑袋却只想着摆摆手，求他帮我缠回去，让我继续做个缩头乌龟，多好。
我躺在床上和羊驼聊天，耳朵里加贺那几句振聋发聩的话却始终驱散不去，一时有种被他用解开的乱麻勒住了脖子的错觉。
“但至少比起混蛋，还是做笨蛋更快乐。”
那我也不会察觉到走出游戏中心时他注视我的眼神是否和手冢平常看我的目光相似，对，就是那种温柔得让人光是触及就会涌出落泪的冲动的目光。
我摇摇头，将脑海里的画面挥散出去，而后像诈尸的咸鱼一样，我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羊驼啊羊驼，虽然那羽大人的确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加贺做下的约定，但终归是信守承诺之人。”
而且对无能的我来说，如果说当前只能选择照顾一个人的情绪的话，那么放在首位的一定是手冢，不是吗？
“就从我们国光处理起吧。”
勒着羊驼的脖子，我曲身侧躺在床上敲起手机键——
「手冢，明天有空的话跟我去约个会吧？去个稍微有点远的地方，下午出发，然后晚上回来，晚饭就不在家吃了」
在反复删减修改了好几遍，并竖着拇指在发送键前僵了好几分钟，我总算是将这条消息发送了出去，接着在几分钟后，收到了某人明显没有察觉到我诸多纠结心思的简短回复——
「好，我知道了。」
我默然盯了屏幕好一会儿，心想着要是现在告诉手冢我今天和加贺一起出去玩了，还玩得多么多么开心，他到底有没有吃醋的可能。但思及明天要干的正事，我决定还是姑且作罢。
“晚安羊驼……虽然那羽大人今晚铁定是要失眠的，还是晚安。”
熄了灯，我拉了被沿躺回去，空调制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安静回响着，我阖上眼睛，一夜无眠。
……
第二天，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我和手冢乘坐新干线来到了两天前弓道部合宿的山上。
下车站后在附近的小餐馆简单吃了顿晚饭，我就领着手冢向目的地进发了。
虽说有跟着手冢国一或国晴去山上的小溪垂钓的经历，我们单独两个人在晚上爬山却是第一回，当然我的目的也绝不是攀山就是了。
与东京迥然相异的风景铺在眼前，我心情愉悦地享受着被草木的气息包围的感觉，因为本来体力就好爬山不在话下，也因为合宿期间已经熟悉过这边的地形走起来驾轻就熟。
至于本来就是登山爱好者的手冢虽然依旧一言不发，他看上去也是一副安适的模样。
差不多已经能远眺到溪涧的踪影，过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沉落山头的日光也越发昏暗。
我在心里估摸着时间，脚步踩在落到地上的枝与叶发出簌簌地响，蓦地紧张起来的我忍不住暗数起了彼此的步伐。
最后一缕暮光从枝叶的尖端匆匆溜走，我终于将酝酿了一路的话语说出来——
“你喜欢我吗？”
发出声音的这一瞬，察觉到自己意外是能够将嗓音发得很从容很镇定又很漫不经心的，我心里忽而有了些底气。
仗着周遭已经彻底晦暗下来，我索性侧过脸直直看向了他，“手冢，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恋爱意味上的……喜欢。”
看不清神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嗯。”
真是奇怪，明明是我专门挑了光线昏暗的夜晚在外头讨论这些的，现在却反而为看不清他的反应而懊悔了。
“那……”我垂着眸走近他两步，“要早恋吗？”
这么说出口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尾音不由自主染上几分笑意。
我感觉他好像是对我词语的选择感到无奈，哑然良久，却还是相当果决又坚定地“嗯”了一声。
“两声‘嗯’就好应付过去，真是便宜你了。”瞥到地面上浮起什么东西，我又是向前迈了一步而后顺势将两手搭到他脖子两侧，“闭上眼睛，那羽大人给你变个魔法。”
凑近过去之后总算能看清晰的他的眸子听话地阖起来，我心想着他戴着眼镜我得小心一些，便确定好位置，轨迹也没有问题，不会出现撞车事故之后，也慢慢地闭起了眼睛。
夏虫呢喃之间，我恍然察觉我对眼前这个人的喜欢或许比我想象中远要漫无边际，一边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
再一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如我预期中一样，我们已经被绒绒的萤火的光萦绕起来。
小小的幽幽绿光在合宿期间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可将我吓得不轻，但察觉了它们的真面目后，却又让人觉得是可以原谅的可爱恶作剧。
我正分神，面前的人却似乎毫无将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开的打算，“那羽。”
忽而后怕的我战战兢兢收回了两只手，“我在。”
应完一声的我下意识地想着要远离他些，但某人的确运动神经发达，在我表现出后退倾向的瞬间，他就伸了一只手揽住我的腰际，也拦住了我的退路。
“我喜欢你。”这段时间已经比我要高了的手冢微低着脸看我，“不，喜欢还不够准确……”
他垂着上睫像是在重新组织语言，再度开口又是郑重其事的认真嗓音，“我是爱你的。那羽，能请求你同我交往吗？”
不可思议，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我为什么能听见烟花在耳边炸开的声音，不怕引起森林大火吗？
精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的我这么想道。
“……手冢同学，一次也好，你能不能按我的剧本走？”我无力地将脑袋靠到他肩上，抱怨道，“给你开easy模式，非要走hard模式，还是地狱级难度的那种。”
头顶上悄无声息了片刻，又传来对方显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无辜嗓音，“回复是……”(. ~
“除了肯定答案没有别的可能了。”我斩钉截铁打断他的问题道。
今晚出来夜间散步的优雅萤火虫先生与萤火虫女士比我合宿期间看到的要多了好多，飞过去又飞过来，忽明又忽暗的，看上去格外忙碌。
我侧头，发现手冢似乎也迟迟地发现了这些拼命打着转吸引他注意力的小家伙们，便张口解释道：“合宿的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带你过来看的。”
“因为在你身边的时候，任何美好的东西好像都会比原来更美好，丑陋的东西也会变得没有那么可憎。”
说着，我伸手去环他的腰身，“以上。我的坦率点数透支了，其他的实话，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说的。再等等我，好不好？”
飞舞缭绕的萤火之间，我听见他应了一声“好”。而后有一点绿光，兴许是觉得这个人类的声音着实温柔得好听，竟就这么歇在了他的肩膀上，和我大眼瞪小眼，我不禁失笑。
至于之后，我们牵着手漫步在萤火虫栖息的山间溪流边，不知道浪漫怎么书写的手冢同学又想起来要教育我——
“那羽，合宿的时候你一个人晚上在外面散步太危险了。”
“……我也不想的，每天晚上都会想起你然后睡不着觉，是我的错吗？”
“……”
“嗯，我好像发现戏弄手冢的新招式了，让我给它起个名字。没错，招式名就叫同归于尽。”
再之后我们在深夜时分各自回家，我想起曾经和奶糖做过的交易，就在进浴室泡澡前先给她发了条简单的邮件通知，并威胁她不许透露给别人。
几十分钟后走出浴室的我一边痛饮冰牛奶，一边查看她的回复——
内容是我划了足足两分钟都没有划到尽头的一屏惊叹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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