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蹲在学园庭院里的长凳前面拾着樱花瓣,捡起来放在凳面上,把它们重新拼回一朵朵完整的小樱花,心情很是不明朗。
要是手冢国光和谷口惠理没有背着我密谋些什么的话,我怎么会可怜到一个人闲来无事在这里拼花?
烦躁的情绪没有在这拼花的过程中得到消减,反而愈演愈烈。
终是到达了烦躁顶峰,我深吸了一口气后,用力将它全呼出去,刚才耐心拼的十几朵樱花统统被我吹散开来……
绚烂的人造樱花舞像夏夜只绽放一瞬的花火静悄悄沉寂于空中。
我垂眸放空了一下思绪,然后慢条斯理站起身来。
回去吧。
正想伸展一下刚才一直蜷缩着的身体,我便听到熟悉的声音从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传过来,“那羽?”
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从室内透过窗户看到我的手冢国光同学——令我心情如此不佳的罪魁祸首其一。
看见他的瞬间我就皱起了脸,如果不是和他对上眼睛了,我真想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
手冢国光将手搭在窗台上,继续和我说话:“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的视线扫过铺了一地的樱花瓣,用想必他根本听不见的声音小声埋怨道:“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
埋怨归埋怨,我最终还是听从了他的话走到窗户前,没好气地开口:“叫我干嘛?”
刚想开口的手冢国光却像是先被其他的什么东西吸引去了注意,他的视线落在我头顶的地方,“那羽,你再靠过来点。”
他在室内,我在室外,因为这外因,我生生就形成了和他的一段身高差。
难道手冢国光是觉得这身高差让他感觉很良好,所以才我再靠近一点吗?
……好吧,手冢又不是我,他怎么会这么想?
一边自我吐槽,我一边向窗口又靠近了点。
窗口那边的手冢国光可能是踮了踮脚,然后,在我还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的同时,他向下伸了伸手,指尖在我头顶停顿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仔细一看,他的指间好像捏了什么东西。
“有花瓣落在你头发上了。”他解释道。
毕竟我在庭院里呆了很长时间,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上面的,我也没发现。
我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表示理解地“哦”了一声。
总觉得经过这个插曲,我积攒了几日的火气好像消了一些……?
手冢国光轻轻捻了捻指间的花瓣,想起来刚才叫我过来的本来目的,“抱歉,那羽,今天放学后你也自己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正好是音乐教室的楼上教室传来了谁用力敲下好几个琴键的响声。那沉闷的一响好像一个巨大的方形铁块从二楼的位置径直坠到我身上,一口气,压得我那些所谓的火气全烟消云散了,霎时间只剩下一片蒙蒙的灰暗。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手冢国光要求我放学后自己一个人回家去了。
“哦。”我再一次用一个单字表示了理解。感谢这高度差,我稍一低头,刘海笼下的阴影就能遮掩了我低垂的眉眼,“马上要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趁我的情绪还没有被他察觉几分,我没等他的回应,就逃似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庭院。
虽然不断说服自己手冢这么冷落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不管怎么样,被搁置于一边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m.a
这天放学后,我抱着一肚子五味杂陈的情绪,踩着自己孤零零的影子,被一路昏鸦的难听叫声送回了家。
进了家门,我将书包往地下一扔,便跃进了沙发的怀抱。
看到整张脸都埋进沙发的我,母亲大人担忧了,“那羽,怎么了?在学校发生不开心的事了?”
我抱紧了怀里的方形靠枕,回忆起这一周我遭遇的种种——
三次让我放学后自己回家的手冢国光,偶遇我时匆匆忙忙把一本看上去像是杂志的书藏到身后的谷口惠理,还有我决定一探究竟潜入到A班时,竟然看见这对同时变得很可疑的二人组在一起商讨着什么东西……而且,他们讨论时,加贺谅人也在一边。也就是说,被排除在他们阴谋之外的人只有我一个。
……越是细想了,越觉得凄凉。
我心灰意冷地坐起来,把靠枕端端正正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一边有气无力和母亲大人说话:“妈妈,你可怜的女儿今年生日可能也收不到礼物了……”
这一周我都试着传达我的生日快到了的消息,但因为他们有意无意躲着的我的缘故,我每次都错过了时机。
所以,今年的我可能也要度过一个只有父母帮忙庆祝的生日了吧……哈哈哈。
没等母亲大人对我的话做出回应,我默默地提起了躺在地板上的书包,带着头顶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向自己的房间飘过去,“……那我先回房间做作业了。”
因为心情不佳,我决定痛痛快快大睡一觉忘却烦恼,于是,我在临睡前和母亲大人说了一句“明天早上不用叫我起床了”,没设闹钟就睡下了。
然而,有多年的生物钟作祟,第二日早上我揉着眼睛醒来时,属于清晨的鸟鸣还很清脆,熹微的晨光透过米白纱帘投映在木制地板上,照出个人影。
“早上好。”
犹处于半梦半醒的我微眯着眼,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声音的主人,却还是条件反射地回应道:“……早上好?”
当我迷糊地移了移脑袋,并且看到一个长得很像手冢国光的脑袋时,我真的是仿佛被从头到脚浇了桶冷水一样清醒得不要不要的了。
躺在床上惊讶到失语的我:“……!?”
似乎直到刚才都坐在我床边的地板上读书的手冢国光轻轻阖上了书本,为这场景解释道:“我过来的时候,叔叔说你还在睡……他让我到你房间里等你起来。”
我拉扯着被子遮住了大半张脸,脑袋里一边飞速整理着眼前的情形。
总而言之,造成这种状况的元凶本凶是稻垣先生这一点已经没有悬念了——虽然,我也想对能安然接受我父亲大人这种建议的手冢国光的神经提出质疑。
不过在这之前,为什么手冢国光要大早上跑过来找我?
平常稻垣先生因为工作的原因,基本上七点钟左右就已经出门了。如果手冢同学有幸邂逅了稻垣先生,那他肯定是七点前就到我家来了。
我尚未欲将脑中的疑问说出口,手冢国光先从地上站了起来。他转过身一手拿着书,一手撑着床的边沿俯下身,微暗的房间里依旧明亮澄澈的他的眼睛对上我的,“那羽,生日快乐。”
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话语让我一时只知道傻愣愣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说完那句“生日快乐”之后,手冢国光就像是达成了目的一样潇潇洒洒直起身,跟我打招呼,“起来之后你先去洗漱吧,我在外面等你。”
话毕,手冢某人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从我的房间出去了。
清醒而混乱的我从床上僵硬地坐起来,头稍稍一转,便和床对面的镜子里映出的不修边幅的女孩子对视了一眼。我沉默地抿抿嘴,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心情复杂。(.
……可能真的,嫁不出去了吧。
洗漱完毕之后,我偷偷窥视了一眼客厅里喝着什么的手冢国光,确认了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之后,先一步钻进了厨房。
“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不,国光会在这里?”
满面笑容的母亲大人一边煎着鸡蛋,一边和我说道:“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也很惊讶,国光君竟然从你的房间出来和我打招呼……”
我紧张地看着锅里这个已经破碎了的荷包蛋,“……”
看来稻垣先生把手冢国光放进来的时候,母亲大人还没醒。
还好有生物钟的帮忙,否则真不知道六点多到这里来的手冢国光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我起床。
“特地这么早过来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真是个好孩子。”母亲大人笑盈盈地用锅铲捣鼓着锅里黄白交缠的物什,一边自顾自心情愉悦地叙说起来,“对了,惠理早上好像也过来了哦,她拿来了一个蛋糕就放在客厅桌子上。”
本日第二次被震惊到的我:“……什,什么?”
总算从厨房出来的我目光呆滞地看着客厅桌上摆的粉色蛋糕盒子:“……”
为什么我认识的人起得都这么早啊???
我正读着谷口惠理留给我的字迹依旧丑陋的纸条,捧着茶杯的手冢国光忽然向我投来了若有似无的目光,“她到得比我早……”他向来镇静的口气中分明透露出了那么几分不甘。
然而,尚且年幼的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和谷口惠理到底是在暗中较劲什么。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呢?”我正蹙眉摆弄着她留的字条,便顺势发现了她字条后面放的另一张看来是稻垣先生留的字条。
【没留住漂亮的女孩子,抱歉那羽QAQ。】
……卖什么萌?
想起一向皮笑肉不笑的稻垣先生,我只觉得这字条让人毛骨悚然,随即,我“啪”地一声将稻垣先生的字条揉作一团,往垃圾桶里一掷。纸团在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正中桶心。
这时候,另一个“不漂亮的男孩子”似乎是喝完了茶,将杯子放在桌上,杯底触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
被声音吸引去注意的我微抬头,灿烂了些的晨光从方方正正的窗户照进来,勾勒出少年干净的轮廓。他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侧过头来,褐色眼瞳里淡淡泛着清澈的光。
也没有那么不漂亮……
堪堪低头躲过他的视线,我一把夺过了他的茶杯,“我去给你添点茶。”话毕,急匆匆落荒而逃。
我刚逃窜到厨房,母亲大人也正好完成了她姑且名字叫做是荷包蛋的早餐。她眉开眼笑地像是完成了佳肴一样将锅里的东西盛到碟里,这时,外面的电话“叮铃铃”地响起来了,母亲大人立马匆匆忙忙拿毛巾擦了擦手,往外面走。
我不以为意地拿了一双筷子戳了戳“荷包蛋”,耳边响起母亲大人急匆匆一串的脚步声,忍不住顿了筷子提醒她:“妈妈,别走太快,小心摔跤。”
听见渐远的脚步声,我重新低头看回了手里的碟子,叹了口气。
总算能安心享用……不,食用早餐了。
坐在厨房专属于我的小凳子,我用筷子划出一块蛋白来塞到嘴里,不加品尝地咽下去。
从窗户溜进来的细风微微带着春日暖阳的味道,花草的悠悠清香一同裹挟在风里,温暖地抚过额发。
我含着筷尖惬意地眯着眼,心想生日真是好东西,所有不开心的讨厌的情绪都会在这个日子像晨雾一样散开来。唯有一缕阳光穿过云层直直照下来,而就是因为这么一线的阳光,仿佛世界都整个明亮温暖了。
不过……
我蓦地咬住了筷尖,虽然我可以理解手冢国光同学起得比鸟儿还早的生活作息,但他这么早跑到我家来找我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啊——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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