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导看在眼里，沉了脸让助理去催一会儿要和许知晚对戏的甄思思快点，而后自己进场拉了许知晚旁边的木椅坐下了。~
“老夏开口了，我也不好驳她面子。好在陶燕娘的戏份不多，这周拍完她应该就会暂时离组，要到挺后面才会再叫回来。”汪导在对着许知晚时，面色可比刚才让助理去催人时和蔼了许多，本就知天命的人了，这会儿带了些笑，眼尾的褶子就挤得更多了。
汪导一过来，许知晚就已经收起了不自觉被阮久安牵走的心思。只是汪导这话，当初邀请自己进组时就提过，怎的今日又提……
“开心点，咱们加点油，让她早点完工走人。”汪导给许知晚鼓劲，又道，“等她走了，我带你去吃私房烤全羊，西北来的正宗盐池滩羊。”
话至此，许知晚大概也猜到汪导可能是怕自己等甄思思等得不开心才过来说这些。只是汪导一片好心，许知晚也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笑着点了点头，就当是应了汪导的好意。
汪导又好声好气地引着许知晚聊了几句，见远处甄思思终于要过来了，才起身离开。
许知晚顺着汪导离开前最后一眼的方向看去，隔着好些人，本已经往这边儿来了的，一身嫩粉轻绸的甄思思又转回头去开始摆弄头上的首饰。
时隔五年多再进一个剧组，甄思思果然还是当年的甄思思。
有个圈里的老前辈金主撑腰，就是不一样。
许知晚转头看向已经回到导演位的汪导，后者对她挤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讲真，汪导算是业界里十分严格的导演了，偏生年轻时曾经受过甄思思那金主的恩惠，这回既没法推拒那人的请求，也没办法放弃让许知晚做女主，这才两难地一次次抹开了面上的严肃，努力对许知晚带了抱歉地一笑再笑。
毕竟，五年多前许知晚还没红起来的时候，可是在仗着有金主撑腰的甄思思手上吃过不少亏。不过现在甄思思还是当年的甄思思，许知晚却早就不是当年的许知晚了。
当然就算不是如此，能同意让甄思思进组也已经是汪导的极限了，许知晚这个汪导心中唯一的女主角，汪导可是一点亏都舍不得让她吃的。
助理没用，黑着脸亲自过去催的汪导，却是甄思思不敢得罪的。
不多时，今天的这第一场戏，总算是开了。
姐妹园中相遇，花团锦簇，茉色温婉，粉色骄纵。
“姐姐可真是好命，先得了皇后娘娘的喜爱，现在连太子的心都掳了去。”
一条不算窄的园间小路，甄思思挡在了许知晚的身前，眉挑眼扬，芙蓉面上的七分笑都盖不住那三分讥。
一旁坐回导演椅上的汪导，那因为甄思思实在过于墨迹而沉下许久的面色，稍稍松了些。
汪导虽念着旧日恩情，但是也做不出请个傻子回来毁戏的事情。
甄思思这个人，仗着后面有人，在哪个剧组都跟个螃蟹似的横行霸道。不过可能也正因为本人如此，所以演起这种奸角来实在得心应手，简直无需演技。加上人长得确实不错，戏份不多的奸角戏，很多导演还是愿意请她的。
就像是现在，这一开口就让人想打，也算是一种共情的能力吧。
若说甄思思饰演的陶燕娘，是父母宠纵的乖张。
那许知晚演的陶钰娘，便是绵里带刚。
“皇后娘娘仁厚，你若是也想进宫侍奉，与娘说去便是，何必在这与我说些没头没尾的话。不过太子殿下天潢贵胄，爱恨喜恶自有主张，若是娘知道你在此口出妄言，还愿不愿意带你进宫，就不好说了。”许知晚绷着脸，紧了紧手上的帕子，带着气意加快了语速说完了前半句话后，在“不过”二字前略顿了一下，似是稍稍深吸了一口气，才逐渐化开了面上的紧绷，换上了应付的浅笑，放缓了语速说完了后半段话。
汪导不自觉地轻轻敲了敲椅子把手，果然许知晚就是许知晚，便是已经合作过多次，还是会有新的惊喜。
这电影最初的部分的府中戏，陶钰娘还只是个得了皇后青睐的官家小姐，尚还有几分闺中天真。这时候的陶钰娘，的确无法像后来入宫之后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不过也的确是努力在向更成熟靠拢。
成长的过程总是矛盾的，而成长的结果则是矛盾的统一。
许知晚将这种矛盾浓缩于几句话间，从语气甚至和语速的不同，演出了台本上没有细写出的特别，是属于她的，对角色的理解和演绎。
这就是一个导演梦寐以求的主角。
一个可以真正自己成长，自己活起来的主角。
汪导的面色，真正地好看了起来。
今天开的宅院场，上午许知晚和甄思思的对手戏不少。
甄思思本色出演，许知晚也无意为了旧事恩怨压对方的戏，几场下来竟是顺顺利利地开了局。
许知晚觉得这个排戏的场次和进度还是可以的。就像汪导说的那样，早拍早了事，早拍早走人。
不过许知晚这边儿不计较旧事，甄思思却还是当年那个事儿精。
也就两场之间稍加休息补个妆的功夫，还能晃过来阴阳怪气地说一些许知晚现在人红起来了，看到前辈也不主动打招呼了之类的话。
戏里甄思思是妹妹，顾忌着爹娘血缘，被惹急了，台词上最多就绵里藏针扎一下。
可到了戏外，谁还纵着她？
哦，大概看在她背后金主份上，还是有人纵着的。
但是早五年前就翻过脸的许知晚，肯定不是那个人。
“有时间说话，不如一会儿再拍快点。你这个角色的戏份不多，我们努力一点，三天能走？还是五天？”许知晚一脸冷淡。
甄思思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两句呢，就被许知晚怼到脸上，一下子毛都要炸开：“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说配角不值得你花时间打招呼是吧？做主角了不起了，没我们这些配角，就你自己你能演什么演？”
当年孤单弱小又无助的许知晚多好欺负，甄思思到现在还记得呢。当然，许知晚现在没那么好欺负了。甄思思本来也就过来随便聊聊，看看当年的小可怜是不是对自己还心有余悸。可过来了，对上许知晚那张风轻云淡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回事的脸，习惯了横行霸道的甄思思气上来了，自是话赶话地越发无了好言。再被许知晚这么一怼，哪里还能记得现在圈里彼此已经悬殊开了的地位。
讲真，若换个和许知晚差不多咖位的，甄思思也不是没脑子，不说尊敬吧，至少不会送上门去得罪。可许知晚不一样啊，当年被自己欺负得没有还手之力的小可怜，现在翻身做主人，自己求了老夏才拿了个一般般的女N，她轻轻松松被汪导求回来当女主。甄思思心里一直不舒服得很。
被欺负的人，拥有了可以反欺负的地位。
许知晚大概能猜到甄思思虚张声势地发着脾气是因为什么。
但是猜到又能怎样，不是每一个炸开毛的都是可爱的小猫咪。
也许是一只箭猪。
“没有你们，只有你。当年你靠金主，现在我靠自己，你是不是特别难受？”许知晚没什么客气的，什么剧组内部的和谐是汪导需要考虑的事情，她要的是安静的空间，自是毫不留情，精准打击。
一箭穿心，一波……没能带走。
汪导去了趟厕所回来，走时还挺和谐的场子，都快被甄思思给吵翻了。
眼见着近中午了，本来还有一场戏拍完才到放饭时间，现在不得不提前放饭了。
吵闹的甄思思，去打电话的汪导，头大的工作人员……都被许知晚暂时丢在了脑后。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先撩者x。
“我去买酒，饭来了先放着。”许知晚一边从唐秋背着的小包包里把墨镜翻出来，一边开口道。
“……”唐秋弱弱开口，“酒，白恬刚才去买了。”
正把墨镜往脸上戴的许知晚动作略顿了一下，不过还是戴上了：“那我出去走走，这边儿太吵了。一会儿就回来。”
就这么去么……唐秋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混乱，觉得，也行吧。
其实许知晚不知道《布婚》那边剧组的小巷追击战需要拍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巴巴地过去能不能再见着人，见着又能怎样。
许知晚有千万个理由，可以不去。也有千万种迷茫，可以让她留下。
只是，过去的理由，有一个就够了。
她想去。
毕竟，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场会去哪里拍，还会不会在枢店了。
感谢甄思思，许知晚出发的时间刚刚好。
没到昨日的小巷，在满溢桂花香气的河边，就见到了那个想再看一眼的人。
阮久安在宫殿后门台阶上蹲着，啃着一只肉夹馍。
然后，许知晚就看着，那只被阮久安抓在手里啃的肉夹馍，许是因为拿的方向不对，里面的肉……一点一点，一点一点，都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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