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波抬头，脸上的表情依然死板无波动：“早。”
“你饿吗？”我有些担忧这个与众不同的孕妇，“你昨天就吃了一顿，还吐掉了。现在饿吗？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
朱波点头：“我一天一顿就够了，虽然吃完就吐光了，可是在吃的过程中，总归是能够吸收一点的。”朱波双手摸着自己只有薄薄一层皮的肚子，眼神复杂中带着点温柔，“我一般到下午才会想要吃东西。”
朱波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可是我担心，我这样的营养摄入，对于宝宝不太好。”朱波自己并不想摄入食物，她甚至于内心排斥吃东西这件事，觉得恶心。可是，她怕腹中的孩子营养不良。
所以，她才会来。
“你有吃一些营养补充剂吗？”有些饮食摄入障碍的人，会额外补充一些类似复合片啊、补充剂啊什么的，我不是太懂，但是应该有。
朱波点头：“我自己去我们社区医院找人开了些过来，”虽然每次吃的过程都很痛苦，可是想到对宝宝好，朱波都忍了。
“那还可以，”我点点头，“我打点豆浆，然后给你蒸个馒头？”清淡而又有营养，我觉得朱波应该可以接受。
“不用，”朱波皱眉，光想想就觉得恶心想吐，可是，脱口而出的拒绝之后，她又想到了腹中的宝宝，“豆浆你给我加点水之后再给我喝，至于吃的······还是算了吧，我能把加水的豆浆喝点不吐，我觉得就满足了。”
我点头，也不强迫她，转身去了厨房给她准备早饭去了：今天早上就不自省冥想了吧，好好工作吧。
我自己不喝豆浆，就打两人份吧：小份的待会儿加点热水给朱波，剩下来的给任可。
豆浆其实很养人的，任可也少喝点吧：还是准备一人份的吧。
“你先喝豆浆，我出去跑步去了，”我将手中温热的豆浆递给朱波，“有事打电话给我。”
朱波点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她正在看纪录片，有关于宝宝在妈妈肚子里面的十个月的成长模样与各个阶段所需要的营养。
或许，朱波腹中这个宝贝，真的可以治愈朱波的进食障碍。
等到任可起床的时候，朱波已经回房间了：她居然很神奇地喜欢吃打完豆浆后，豆浆机里面残存的豆浆渣，最神奇的是她居然把那一小碗豆浆渣吃完了没吐。
“早啊，”打开房门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感觉挺好，所以任可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早，”我将任可的早餐端了出来，“赶紧刷牙洗脸吃早饭，不然上班要迟到了。”
一杯豆浆，一个煮鸡蛋，一份青椒杏鲍菇炒牛排，一碗玉米粒紫薯粥，就是任可的早餐。
任可坐在餐桌旁，蓝白条纹的的桌布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今天的早餐可真丰盛啊！”
任可先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唔，太好次了，你这牛排是怎么炒的啊？竟然这么嫩。”含着食物说话，发音都不准确了。
我给自己煎了块牛排，正在慢慢将它切成等份的小方块：“本身食材就好，然后事先我用刀背拍打过了。破坏了牛肉的纤维组织，肉汁才会释放出来。而且腌制牛肉的时候，我的速度比较慢，是一点一点来的，让牛肉充分吸收。所以，口感比较好一点。当然，最主要的，可能是因为你心情比较好。”
我用叉子叉了一块牛排送入口中，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一口下去，汤汁爆满口腔，牛肉有着嚼劲却一点也不柴，鲜嫩可口。
不错！
我很满意今日的发挥：一口牛排，我咀嚼了足足120下，才一点点咽入腹中。
“你这杏鲍菇实在是太好吃了，可惜太少了点，”任可一直不太喜欢菌菇类食品，可是今日份的杏鲍菇竟然格外好吃，“你怎么做的啊？下次我也让我老婆试试看······算了，还是别浪费我的期待值了。”
杏鲍菇我只放了几片：“我用煎牛排的油煎的杏鲍菇，时间也是掐着秒表来的，当然好吃了啊。油煎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难吃的。但是，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也不能吃多，会胖。”~
那边任可三两口解决了所有的食物，擦了擦嘴巴起身，喝了一大口旁边准备的温水过了过口：“我上班去了。”
我才将第4块牛排送入口中：“88，注意安全。”我不是很喜欢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可是不回话似乎也很不礼貌。
原本都拎着深灰色公文包走到门口的任可，突然又折返了回来，俯身在我额头和两侧脸颊各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才笑着离开：“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哦！”有一个人可以吻别，有一个深爱自己而恰巧自己又不反感的女人在家等着自己回来，感觉真不错。
我含着牛排半天没有咀嚼，等到大门被关上后，我才抽了张绿茶香餐巾纸出来，将口中完整的牛排吐了出来，随手放在了面前的碗里。
起身，到洗漱台上，认认真真用绿茶香的洗面奶，仔仔细细地洗了三次。
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吐了口浊气，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复杂：我自己也看不懂的复杂。
摇摇头，将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出去，然后打扫桌面：不想吃了，没胃口了。
“是不是还有点恶心？”一直靠着房门站着的朱波突然开口，宽松的亮黄色大领毛衣显得她格外娇小，脸色苍白。
我点点头，却没有说话：那个人是客户，代表着人民币。
“你可以直接让他离开，”朱波的性格属于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委屈自己，“你应该直接告诉他你对他的厌恶。”
我顿了顿，继续洗碗：“他是我的客户，代表着人民币，”可惜了我今天的早餐，待会儿还是直接啃一根代餐棒吧，巧克力味道的才能抚平我早晨受创的一颗心，“我没必要跟钱过不起，钱是我享受生活的根本。”
因为哗哗的流水声，朱波没有听清楚我在说什么，所以她走进了厨房：“你不说，或许他以为你喜欢他。”作为旁观者，朱波看得很清楚，那个男人有股自得。
“你拒绝了你老公吗？”或许我有点卑鄙，没有告诉任可我早已对他没有情感，现在更多的是每每看到他就警醒自己不能再回到过去。
或许，对我而言，他是我进步的证明，是我过得更好的一个里程碑吧。
朱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或许是因为收到了病危通知书，所以我没有拒绝他的求婚。然后，还以酒醉为借口，跟他有了夫妻之实。”其实，吃完就吐的朱波，最多有点微醺，绝对谈不上喝醉。可是，那张病危通知单总是心里沉甸甸的一个存在，爸爸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和妈妈的眼泪总是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或许，其实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想死吧。
“所以啊，腹中的宝宝，是你对自己的救赎啊。”用干净的棉布将所有锅碗上面的水擦拭干净，然后将他们一一放到该待着的地方，我才转到洗漱台用柠檬味洗手液仔细洗着双手，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朱波沉默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歪着头，连语气都充满了困惑：“我突然间很想吃火腿肠蛋炒饭，然后再来点辣椒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种正常的想吃东西的欲望了？
正常的······想吃东西的欲望，一碗这种正常的食物量的欲望······多么奇妙的感觉啊。
我可开心了，连护手霜都来不及涂抹了：“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给你炒饭去！”还好，昨天给朱波煮饭多了的一些我放在冰箱里面备用了，现在直接拿出来就好了。
而那边，朱波还低着头，在心里跟腹中的宝宝对话：“宝宝，是你想要吃火腿肠蛋炒饭了吗？”
望着面前的简单却又色泽漂亮的火腿肠蛋炒饭，朱波没有第一时间动筷子。
“怎么了？”我有些担忧，不会突然又不想吃了吧？
朱波摇头，右手执起筷子，挑了一大筷子辣椒酱盖在了炒饭上面：“小时候，我早饭都是一大碗蛋炒饭，然后一瓶辣椒酱，跟你这种一样的自家腌制的剁椒酱。”
或许是因为怀孕了，朱波突然想起来了很小时候的事情，突然就想吃小时候最常吃、吃不够的东西。
“这个剁椒酱是我买的，我小时候家里也会自己腌制的，只不过后来······”后来拆迁了，就再也吃不到了，“只能买了。”
朱波换了勺子，舀了一小勺子，带着回忆送入嘴巴里面，细嚼慢咽，仿佛面前的是佳肴：“味道不一样了，”朱波有点可惜，“随着我们慢慢长大，很多记忆都逐渐被遗忘，很多食物的口感也都变了。”
望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的朱波，我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虽然她每口吃的都很少，吃得也很慢，但是她的确一点一点地在吃着，并没有出现呕吐现象。
“那个时候，”朱波一边一点点地吃着炒饭，一边间或跟我聊两句，“我爸妈总有一个人是陪着我吃饭的，很温馨，你懂吗？”朱波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那种温馨的感觉。
“就是和爸妈在一起，怎样都是温馨的，心里满满的不空。”这种感觉，我其实真的很懂的，“那种有温度的一餐，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张桌子、一个房间。”
“是的啊，”朱波点头，面前的这么一碗剁椒酱拌炒饭，颗颗米粒与块块红色辣椒上面都是一帧帧回忆，“后来随着他们职位的不断提拔，越来越忙，我正好也大了，陪着我最多的反而是电视或者手机了。”(.
而这样的剁椒酱炒饭，也再也没有在餐桌上面出现过。
后来······后来自己就学会了情绪化进食：高兴了，大吃一顿庆祝一下；难过了，大吃一顿自我安慰；有事情了，大吃一顿给自己打气；没事无聊，大吃一顿打发时间······
“后来，我就胖了。”以前，也不知道是真的忘记了，还是刻意不去回忆。总之，就一直没有回忆过去。现在，真的转身去面对那些自己一个人的岁月，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我只是，如果，真的能够回到过去，我想要，抱抱自己。”
朱波眼神温柔地望着自己的小肚子：“我以后，无论自己工作有多忙，我都不会让我的孩子一个人吃饭。”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孤单，哪怕吃再多，也依然填不满内心的空洞。
“所以啊，你要好好吃饭啊。”我望着朱波笑，右手握拳给她鼓励，“其实很多问题，都是好好吃饭就能够解决的呢。”
“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打断了我们两个女人之间的聊天，“谁啊？”
我皱眉，没有人跟我预约过说是今天会过来啊。
“您怎么来了？”望着穿着蓝格子领的白衬衣的古仁大哥，我是真的诧异。
我跟古仁大哥的接触其实根本不多，就连话语都没说过几句。
“请问，我能进去吗？”古仁大哥在我印象中一直是谦逊有礼的，他的那种霸道与强势一直都在我面前收敛的很好。
我赶紧侧身礼让：“请进，快请进，是我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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