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该死，政权的更替就是要有牺牲，是他的死巩固了这个朝堂的稳定。这不是你的错……”
解灵环从不是一个有慈悲心肠的人，但是面对自己亲手挥剑鲜血在面前炸裂开冲击力。
仍是受创不小。
但是她知道，为了父皇的嘱托，为了尚在病榻的阿元。
她必须坚强起来。
看着这样的解灵环，齐涯手指动了动，刚想要探手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远远地一个小侍卫匆忙来报：“公主，六殿下醒了！”
祁华宫内，喧闹了一团，解灵环的脚步刚刚踏进外殿，只听劈啪一声脆响，屏风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我说了，我不吃！”
解灵环听言眉头轻蹙，赶紧快步走了进去。
守在外侧正吩咐小丫鬟整理地上碎片的碧落一看到解灵环来了，整张脸都苦了起来。
“公主，六殿下怎么都不肯吃药……”
解灵环拍了拍她的手背，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脸看向床榻之上明明已经孱弱非常，却仍然固执的少年。
“阿元不愿意吃药可是还跟小时候一样怕苦？”
原本一脸戾气的解元在见到解灵环从屏风后探出身的那一刹那就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面上重新更替成了和缓与温柔。
“皇姐……我的伤涂涂药膏就好了，不必吃这黑汤水，咳咳咳……”
话刚说到一半，解元就猛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解灵环给了他一个嗔怪的眼神，忙挥了挥手：“快去再煎来一副药。”
顿了顿她又吩咐道：“再命小厨房做些鲜奶糕来把。”
言罢，她看了眼榻上脸色明显苍白没有血色的解元，叹了口气：“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乖乖听医嘱？”
解元便不再抵触，只眼角含着笑意这么看着床边的少女。
解灵环探手过去，在他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已经退烧了。”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招呼一旁的碧落换洗了绢帕重新帮解元擦洗着脸颊额头。
解元缓缓地勾起嘴角，这一刻仿佛是跨越了很多年才等来的美好。
美好到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么想着他也的确这样问出了口：“我不是在做梦吧……”
解灵环擦拭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气恼的闷哼了一声：“你若还在梦中，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天知道御医说谢园有可能一睡不起的时候，她是有多么担心。
解元却反倒无所谓一般的轻咳了一声：“若是梦中时时都有皇姐，便是一直醒不过来又何妨。”
这是真心话。
听在解灵环的耳朵中却更像是俏皮话。
她又嗔怪的敲了他一眼，忽然严肃的嘱咐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岳新一任的君主。大岳的江山是你的，大岳的子民是你的，所以这些不足轻重的话以后万不可再说了。”
解元愣了一下，蹙眉呢喃：“父皇……”
“父皇……殡天了……”
“……”
解元后头哽了哽，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
老皇帝对于他来说可以毫无亲情可以关系寡淡，甚至可以仇视对方。
但是对于皇姐来说，却不是这样的，老皇帝对于皇姐一直疼宠有加，他知道皇姐是很敬重老皇帝的。
就在他张了张嘴不知要怎样安慰的时候，解灵环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
“阿元，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前朝禁中皇姐都会帮你打理好，等你的伤一好，吉日选出来就举行登基大典。”
解元眸色沉沉，若有所思，但是看着皇姐那双满是希冀的眼睛又不想让她有任何的失望。
他提起唇角，乖觉得点了点头。
“皇姐不要太过劳累就好。”
解灵环亲手喂了解元吃过了汤药，又喂了小块鲜奶糕，过问了太医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这才肯离开自去寝殿歇息去了。
看着皇姐的背影逐渐远去，最后连轻微的脚步声也消失殆尽，解元的脸色恢复了一贯的阴郁。
他挥了挥手，朝乌泱泱满屋子的宫人说道：“都退下去吧，留青鹰一个人就好。”
所有人看着六殿下那阴郁的脸色，没有一个人敢有不从，都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待人都离开，他才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然而后背上的伤势还是太过严重，只轻微动了一下就疼得他深蹙眉宇。
青鹰见状上前搀扶了一下。
“殿下，纵然您有万夫不当之体魄，也多少该怜惜下自己的身子啊。”
青鹰想起来，远在边外的那些时光，还是小小的孩童的六殿下跟在齐少将的身边，练剑练枪无比刻苦用着比起旁人多出一半的努力。
包括后面与拓弛人的战役，每一场都是伤痕累累，刀口舔血，却从不见小小的殿下有丝毫的皱眉。
有时候，他都要以为那些伤好像根本没伤在殿下的身上似的。
解元直接忽略掉了青鹰的话，蹙眉忍着痛问道：“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今日可有照常汇报？”
青鹰叹了口气，从袖口抽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卷呈给了解元。
这是殿下安插在朝野当中的人，会将朝廷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全都汇报，一连已经多年了。
解元接过，张开，是一张字体紧密的字条。
他粗略的扫了一眼，便在眉宇中凝了一股怒火。
“这群老匹夫竟敢对皇姐不敬！”
青鹰虽然没有看过字条，但是今天在朝中发生的事情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福如公主确实女中豪杰。”
能当众斩杀不顺从的太傅，此等胆量绝非一般女子能有的。
看了眼榻上眼眸阴鸷的解元，青鹰劝道：“殿下还需尽快恢复，只有您恢复健康稳坐帝位，公主才能有所庇护再不会受委屈。”
这也算是变相的激励解元，却不想对他竟是毫无作用。
“皇姐是老皇帝亲封的摄政公主，纵然我什么都不做，那些老东西也绝不可小视皇姐！”
顷刻之间，那本就满是阴鸷的双眸瞬间凝结越发的深沉，甚至弥漫着一股狠辣。
“去集结暗影卫，给那群顽固不化的老家伙一些教训，让他们清楚清楚皇姐就是他们唯一不可得罪的主！”
青鹰的眉宇粗了粗，有些反对：“暗影卫此刻暴露怕是不太好……”
解元的眸色一转，带了一丝危险：“你现在是在教我如何御下？”
青鹰知道没得转圜余地，只好应下。
六殿下一直如此，边外那些血泊里打滚的日子过得多了，造就了他如今嗜血冷厉的性格。
这样气势逼人充满压迫感的六殿下才是真正的六殿下。
只是，青鹰知道，殿下在福如公主的面前从不会以此真面目相对。
他只会表露出公主想看到的样子。
仿佛依旧是那个多年前宫闱之中无忧无虑满是童真的男孩儿模样。
然而岁月碾压过后，如今的解元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男孩儿了。
战乱中的洗礼，已然将他塑造成了一个杀神。
手段很辣，冷血无情。
次日一早，解灵环照例去看过了解元，这才领着齐涯去了金龙殿议事。
奇怪的是，今天的这些老臣一个个噤若寒蝉，简直对她唯命是从，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难道真是被她昨天的那一刀给吓成了这个模样？
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退朝之后，解灵环看了眼齐涯，语气沉稳：“走吧，去地牢。”
是时候处理一下聂如双了。
地牢阴暗潮湿，那些房梁木板更是年久失修，被老鼠潮虫啃咬的破破烂烂。
见齐将军和福如公主圣驾，镇守牢门的一队卫兵全都收刀行礼。
解灵环走到收押聂如双的牢门前，只见她早已疯疯癫癫，一身曳地华服头上簪着不符合她身份的金丝凤钗。
她一人对着生满苔藓的墙面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
像是昨晚受了大刺激，精神都有些混乱了。
牢门的粗锁链被打开，解灵环踩着湿濡的草垫走了进去。
听到声响转头看过来的聂如双眼神呆滞，却在扫视到解灵环的那一瞬间突然激动了起来。
甚至直接扑了过来，最厉害振振有词：“贱人，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解灵环细眉轻蹙，身后的齐涯一个健步挡在前面，直接将聂如双推倒在地。
“你给父皇喂得药，从何而来。”
聂如双趴伏在地上，潮湿的地气一下子浸透了上来，她微微侧目，却只看到了一双锦绣缎面鞋。
她笑的凄凉又放肆，像是听不见一样对解灵环置若罔闻。
“当年，我母妃也是你杀的。”
解灵环的眼眶骤然染上了一抹戾气。
她提裙蹲下，紧紧地扯住聂如双的衣领，前世的种种一下子跃然于眼前。
只要一想到前世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自己竟然还将她当做亲母般孝敬，解灵环就悔得肝肠寸断。
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深红，声音都带了沙哑：“你为何要杀我母妃！”
聂如双终于有了反应，先是自娱自乐的笑了起来，后又在眼睛中逐渐凝聚了阴毒。
“她该死！你也该死！我当年就应该赶尽杀绝，连你也毒死在襁褓中才好！”
解灵环手猛地一缩，整个人朝身后踉跄的跌去。
下毒的人果然是她……
“传令下去吧。”解灵环从地上爬了起来，冷漠的眼神扫过眼前趴伏在地狼狈不堪的女人。
没了任何的情绪：“聂淑妃谋杀先帝与虞贵妃，试图助明阳王篡权谋乱，今赐杖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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