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林如惜一脸单纯的问出了一个让她想了许久都回答不出来的问题。
要是以后这欢喜没有了呢?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想到合理的答案,她向来喜欢当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件事情的后果她确定自己承受得住才会去做。
她不知道在以后漫长又枯燥的时光里,她对于傅景渊的崇拜和莫名的欢喜消散之后,自己该如何做。
今天,林如萱又扔给她一个无解的问题,要是夫君不喜爱自己,那能活得舒心快乐吗? m.a
依照自己母亲的经历,她觉得是不能的。
父亲不喜欢母亲,这件事她在小时候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那时,她总是会问母亲,今天父亲会不会来看她啊?
母亲脸上的笑意总是温婉柔软的,安慰她父亲只是太忙了,等父亲晚上来了她又早都睡了。其实她知道,母亲不快乐,她从来没有见母亲主动提起过父亲。
守着一个根本不会疼爱自己的夫君,对着漫漫长夜叹息的时候,母亲心里一定很苦吧。
不过,幸好她从没奢望过得到谁的喜爱,嫁给傅景渊是她人生这么多年来最盛大的一场赢局。便是没有喜爱那又如何呢?
何况,她瞧着傅景渊对自己还挺温和的。
午饭过后,她靠在小榻上昏昏欲睡,初雪初夏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她还没睡着,两个丫头突然就兴奋起来。
林宛安觉得莫名,初雪到底还矜持些,除了眼睛有些过分亮了。初夏就绷不住了,直接跪坐在脚踏上,絮絮叨叨开始和她说话。
她们两个刚才跑到前院凑热闹去了,和长公主府的几个小丫头聊了会天,打听够了八卦就急不可待回来讲给林宛安听了。
林宛安倒是没想到这八卦的主人公竟然是她自己。
初夏故意买了个关子,“小姐,你知道现在外面茶楼酒馆里都在说什么吗?”
林宛安不解,只能问道:“说什么?”
初夏眨巴了一下溜圆的眼睛,因为太激动,声音一下没控制住,“大家都在说小姐这赐婚的圣旨是楚王爷当众向陛下求来的呢。”
林宛安被她这猛然一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又有些疑惑,“那怎么传到街巷酒馆去了?”
“因为那是楚王爷专门在早朝的时候,当着各位大人们的面求陛下下的旨,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呢。”
说了一会初夏逻辑混乱了,自觉讲不清楚了,换了初雪来给她讲。
林宛安听了好一会终于把事情理清楚了,她没想到她的婚事竟然是傅景渊在文华殿上跪着求来的。
傅景渊是亲王,又是长年驻守西境的将领,向来不上早朝。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傅景渊带着折子去向陛下陈述,那肯定是什么动荡大周的大事。
傅景渊想娶谁,只要跟陛下知会一声,中书省自然会有旨意下达。他早朝这一遭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可他去了,林宛安觉得自己可能猜到原因了。
如果陛下直接下旨,她的名声坏了还是坏了,众人只会以为为了皇室的颜面,陛下才狠心把她这个名声有损的女子嫁给自己优秀的弟弟。
可傅景渊去了,还当着满朝文武给陛下跪下了,京城中关于她的各种猜测不攻自破,她又变成了那个端雅得体的林大姑娘。
林宛安在这个静谧的让人心生困意的下午微微出神,傅景渊是一个做事周密到滴水不漏的男人,所有的方面周全到让人无可挑剔,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她要嫁给的人是一个这样好的人,让她觉得瞬间被治愈,从前那许多年可能都是为了今天。
林宛安抿唇笑起来,杏眸微微眯起,里面溢出细碎的光芒。由衷的想,其实上天还是偏爱她的。
......
五月二十二,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乃大吉之日。
荣国公府所在的东御街一大早就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前后几条街的人都挤在这条长街上翘首以盼。
时值五月,将要六月,日出越发早,辰时已经天光大亮了。可这大街两边许多人竟是破晓之后,云兴霞蔚、天色正炫美绮丽之时就已经等在这里了。
只为了占得一个前面的位子,一会瞧热闹的时候能瞧得更清楚些。这热闹,自然是最近几日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楚王爷的婚事。
今天乃是楚王爷来向林家大姑娘下聘的日子。
说起这桩婚事,人群中不免唏嘘。
本以为这来林家下聘,肯定是那二皇子来给林家二姑娘下的,可谁成想,二姑娘是个侧妃,自然没有下聘这一说了。
反倒是这大姑娘低调了这么许多年,猛然一下子成了众人眼光的焦点。
坊间现在已经传遍了,这婚事乃是楚王爷当朝向陛下跪求的。
至于为什么大家都深信不疑,那是因为这事情可是柳云笙柳大人和好友喝茶之时亲自说出口的。
本朝重礼,寻常人家婚嫁之事也须得过了宗庙,三媒六聘的;但论起纳妾之事,祖宗礼法明说了这妾比不得正妻,因此便是在民间也没有给小妾下聘礼的道理。
更遑论天家,一举一动都得得了礼部点头批红了才能进行,给侧妃下聘这事自立朝以来便从未有过先例,二皇子哪里敢做出头鸟。
这也是杨氏为什么对于林如萱是个侧妃而心急火燎吃不下饭的原因,便是二皇子府送再多东西过来,名义上都算不得下聘,她的女儿也只能算是上赶着贴给傅文睿的。
这那里能和明媒正娶相提并论啊!
今日是个好天气,万里长空碧洗如蓝,天淡云闲,风日晴和。
一条长街上热闹无比,带着孙儿的老婆婆,布衣青衫的书生,刚挽起发髻的新妇,挑担子的货郎,大家都在等。
过了一会,街头跑来一个年轻人,手舞足蹈说了一阵,长街两侧的两条龙开始涌动沸腾起来,楚王府的车队拐过街角已经到东御街了。
一列甲胄在身的侍卫之后,打头的是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骏马,迎着上午明灿的日光缓缓而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眉目凌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人群中低低喧闹起来,原是有人说楚王爷竟是这般年轻英俊,旁边有人立马反驳。说前几日圣旨到的时候他见过楚王爷,实乃天人下凡,英俊不凡。
那人又问,比起这个何如?
这下说话的声音更多,七嘴八舌说比这个更甚,看起来更威严。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抽气声,没见过的人开始问王爷到底长什么样子,几个人像模像样描述了一番,发现和他们那天见到的傅景渊还是相差甚远,相继叹气不再说了,其他人更是一脸迷茫。
马背上确实不是傅景渊,实话实说,今天楚王府的队伍里面根本就没有傅景渊。
这个凌厉的如刀锋一般的男子乃是傅景渊身边内卫傅离,八岁便跟在傅景渊身边,后来跟着傅景渊入军营,上战场,征战四方,傅景渊人生所有的大事他一直参与。
进楚王府前,本名叫卫离,孑然一身,无父无母。是长公主亲自为傅景渊挑选的贴身内卫,长傅景渊两岁。之后傅景渊做主,赐了皇室姓,唤傅离。
外人看来,傅离一脸古井无波,板起的脸上半分其他表情也没有,是个严厉肃杀的人物。只有傅离知道自己弱小的心灵现在有多么崩溃。
天知道今天要来荣国公府王爷有多兴奋,虽然王爷端的是一派清静无为,连眼神也没有晃过。但跟在王爷身边久了,傅景渊的那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傅景渊每日不论心情如何,必会写两张大字,兵书经卷也是每日都要看的东西。
然而昨日一早确实按习惯到西边校场练武去了,可白日里兵书拿在手上,堪堪翻了两页。
到了晚间更甚,直接把写字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桌案上的毛笔孤寂了一晚上,傅离看了都替狼毫心酸。
这些傅离都能接受,可今天一早傅景渊叫他进屋,对着榻上铺展的三套衣服,傅离面无表情、常年冰雪覆盖的石头脸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
王爷这是...在...在...在打扮自己?!
他木着一张僵硬的脸跟着终于打扮一新的王爷走到前院,长公主直接把王爷堵了个正着,一开口噼里啪啦各种礼仪制度压下来。
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依礼今个儿这事长公主出面乃是正理,王爷不能去。
他还在替王爷这一身华服感慨惋惜的时候,长公主殿下含笑的视线突然落在他身上,傅离眉心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长公主悠悠说了一句,楚王爷的亲卫跟着去代表一下楚王府的人。
傅离八风不动、四平八稳骑在马背上,面不改色看着街上的人山人海。其实他心里慌得很,到现在脑海里还在不断循环重复出门前傅景渊那个带着几分幽怨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爷想来没来成,倒被他捡现成了,王爷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吧?
傅离坐的那匹高大的白马之后,又是一队护卫,之后,一辆宽大舒敞,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进入众人视线。两匹红鬃骏马拉着雕饰精美的马车,碾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一帘淡青色的绣花布料将窗牖遮住。~
今日无风,那车帘一动不动,让人分毫看不清车厢里面的情况。
这时,里面坐的人似乎是想看一下到了那里,一只素白的手掀起车帘往外瞧了瞧,手腕上那支金色纹路复杂繁复的镯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是瑞安长公主殿下,听说她手上那支镯子可是□□亲自描的花样,亲手给最喜爱的大女儿戴上的。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往前方驶去,众人确定,楚王爷今天没来。
方才那车厢里只有长公主一人,并无他人。
一众想一睹楚王爷风姿的人兴奋地感觉顿时少了三分,然后就是捶胸顿足的后悔,为什么那日宣旨没来等着看一看呢?
宝马雕车香满路,长公主的车驾过完后,终于到了今日的正主,楚王府的聘礼。
长公主是□□最喜爱的女儿,楚王爷是先帝最喜爱的小儿子,两朝之贵,两座府邸中说是堆金砌玉也不为过。
京中这么多皇家小辈,长公主只亲近养在膝下的楚王爷。听说这聘礼中不光有楚王爷从府中拿出来的,长公主府也添了不少进去。
所以,众人都在等着看,楚王爷成婚下的聘到底有多重。
然而事实还是让众人瞠目结舌,惊讶地不像话。
官宦人家下聘自然都不会少,抬箱的都是魁梧大汉,可楚王府的一眼望过去竟全是盔甲在身的士兵。这些兵士是傅景渊回京是随身而行的精锐,从傅景渊手底下走出来,有以一当百的锐气。
红漆礼箱比平时所见的都要大出一圈,又需要精心训练过的士兵来扛,足见其中分量。
众人等啊等,等到长公主的车架都停在荣国公府门口了,从街头一望,抬聘礼的队伍还望不到头呢。
人群又开始乱起来,大家都在讨论楚王府是多么看重定了亲的这位王妃,楚王爷不惜当庭下跪也要十里红妆把人娶回家。
难道说,二皇子当真是有眼无珠,错把珍珠当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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