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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白月光掉马后[无限] > 第 17 章 羽壮士
    寇羽全身蓦地绷紧。

    那是一只半身光秃、丑陋的巨鸟,站在地上足有两米,像是山海经里走出来的凶兽。它的脸上是赤红的皮肉筋膜,夹着脏污的疙瘩、褶皱,只有脖颈最末才有稀疏的几根羽毛。

    它正拢着漆黑的翼,把脖颈佝偻下来,用冰凉的双目盯着两人。

    黏着在它的喙上的,是还未曾凝固的血污。

    顾越看向鬼鸟。

    “它”的一边翅膀血肉模糊,脖颈筋膜裸露,像是覆盖着婴儿的脐带。

    和传说里一模一样。

    鬼鸟腥臭的翅膀扇动,抬爪就要向两人“走”来!

    大祭司冷声提醒:“剑!”

    见小奴隶还不上道,顾越足尖一挑。

    寇羽下意识伸手,枪茧厚重的虎口已是牢牢握持剑柄!

    顾越见他拿了剑却毫不上道,眸光里敛起一层寒霜,命令:

    “给我松绑。”

    寇羽猝然回头。

    角落里,衣衫凌乱的古城祭司脊背笔挺。

    祭司黄金面具下的脸孔模糊不清,面具边沿发丝狼狈凌乱,却仍是扬着雪白的脖颈,用上位者的姿态颐顾气指,气势冰冷如刀芒。

    顾大祭司咬字轻而冷冽:“松绑,我放你走。”

    寇羽无一息犹豫。

    他无心杀人,再不松绑,大祭司怕是要成为鬼鸟的喙下口粮。

    青铜长剑剑光一抖,绳索掉落满地。

    寇羽沉声道:“记住你说的。”

    顾越眯眼看着他,振袖起身时没半点狼狈,又是矜贵不可言的大祭司:“——诺。”

    两人再无交谈。

    顾越抄手捡起烛台,寇羽反手握剑抵住前方,却几乎同一时刻向着鬼鸟逼去。

    西屋空间狭窄,光线昏暗,只能进,不能退!

    那只缓慢走动的鬼鸟一声怪叫,影子就兜头笼罩在两人身上。腥风吹动烛光摇曳,把这道影子拉出更多怪异、惊悚的形状,寇羽站在影中,一剑聚力刺出!

    整座屋舍震颤,鬼鸟的双翼剧烈抖动,血腥气愈发浓烈,逼仄的空间内草屑飞舞。

    顾祭司再次咳嗽,不得不用一只手挡住口鼻。两人之前交锋,自己就闻到莫名其妙的秸秆草垛味道,然后从后颈开始脱力。

    这就是所谓的“信息素”。

    顾越冷笑。

    没有谁能压制他,哪怕是信息素。

    信息素不配。

    顾祭司猛地攥拳,掌心沁出浅浅的血痕。

    脑海里眩晕稍收,鬼鸟没有吃到寇羽那剑,利爪带着劲风向两人探去!

    顾越抬手,灯焰落在浸了动物油脂的干草,半丈火焰自身后燃起!

    鬼鸟一个瑟缩,瞳孔映出恐惧。

    动物对火焰的畏惧是天性。

    顾越看向火光里的鬼鸟。

    它瞳孔跃动,里面有着显然复杂的情绪,甚至能在火舌里看到一点湿意,那丑陋而伤痕遍布的利爪微微一顿,仍是向两人抓来——

    顾越将一旁的青铜温鼎掷出!

    寇羽一剑默契接上,补足顾越的防御空隙。

    鬼鸟被剑光明火左右胁迫,怒叫一声,收翅回撤,寇羽当先闯出屋舍,屋外寒风冷彻,雾气蒙蒙,那鬼鸟在他头顶展翼欲啄,足足六米的漆黑羽翼遮天蔽日。

    “跟上!”大祭司命令。

    小奴隶跟上大祭司的步伐,两人疾步飞掠过西院、里门、祭司寝宫正门。

    门外,一群人惊恐看向两人,和他们头顶暴虐的怪鸟!~

    顾越一脚揣上正门。

    藏在门后的风箱机关轰隆启动,几任大巫用来装逼骗人的“祭火”熊熊升起!

    那鬼鸟差点被撩到羽翼,怪叫腾空,消失不见踪影。

    顾越缓缓呼出一口气。

    祭祀寝宫外,无数人跪拜,大呼神迹。

    寇羽定定看了几眼顾大祭司。

    眼里些微欣赏流露,转瞬即泯。

    他和大祭司原本就是陌路,间隔千年光景,还有仇有怨,一根绳子绑了三次有来有往,即使刚才配合无间,也必定会分道扬镳。

    寇同学微一颔首,转身就走。

    顾越盯着小奴隶背影看了会儿,琢磨。

    天赋不错,就是有点傻。

    顾祭司缓缓开口:“去哪。”

    寇同学头也不回:“找人。”

    顾祭司才想起他还有个同伴:“去哪找。”

    寇羽面无表情。

    顾祭司:“附近都是荒野,他要找你,会来这里。”

    顾祭司:“我免去你们奴籍,你可在城中住下。”

    寇羽沉默。

    顾祭司:“可有地方住。”

    顾祭司大度:“祭司寝宫闲置的屋舍不少,你自去挑一间。你我比邻而居,壮士如何称谓。”

    寇羽:“羽。”

    寝宫侧院还有马厩。

    原始社会里,代步工具相当珍贵。

    顾越转手送了寇羽一匹做人情,宝马赠壮士。

    饲料记在大祭司账上。

    寇羽不再推辞。

    他需要马匹把失踪的室友找到,再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然后去寻找学长和熔金号。

    寇同学在寝宫后院落脚。

    侍者鱼贯而入,端上鲜鱼、鲜腊、淳熬、?醢。

    宽大的院落里住了一只寇同学和一匹马。

    寇同学吃的和之前一样。

    住的和之前一样。

    还是在大祭司眼皮底下。

    除了不再主动逃跑。

    除了多出一匹马驹,饲料还是赊账,于是平白欠了大祭司一些钱财。

    宫殿外。

    陆成济赞同:“……是有点傻。”

    但重要NPC总算是拘住了。

    顾越问起:“信息素能洗掉吗。”

    掌握了一手民俗资料的陆成济大惊:“你要把腺体切了?”

    陆成济:“……”不对,大佬真要下手,也是切别人腺体。

    顾越视线略过寝宫飞檐,落在小奴隶、现在是羽壮士的别院。

    陆成济见那眼神冰凉,不由嘶了一声。

    顾越思索。

    气味本身是以分子形式存在于空气里,易被水蒸气等带走。

    倒是可以时常把小奴隶抓去洗澡。

    这天的熔金之城刺骨寒冷。

    顾祭司下午和鬼鸟搏斗完就开始战损,病唧唧拢着祭司袍袖,一脸随时可能晕过去的倦容,就连陆总这等直男都能看出神。

    堪称我见犹怜。

    直到晚上才体力回满。

    因为鬼鸟来袭,城内四处戒严。

    顾大祭司带上面具。

    陆成济赶紧跟上:“咋地。”

    “线索不够,”顾越开口:“出门。”

    陆胖子歪在床上捧着个青铜手板乱按,正在怀念躺平玩光脑的手感。

    闻言咸鱼打挺:“虽然但是!这不是生存游戏吗?”

    好吃好喝,苟一百天得了。还有上赶着去触发剧情的!

    顾越眼神微凉,扬眉:“守望者会让你苟?”

    陆成济:“……”

    不会。

    守望者想让我俩永远留下当原始人。

    火炬在小径上汇成点点闪烁的光,簇拥着祭司沿着血迹追寻——那鬼鸟飞来时,一路溅落的血迹。

    血迹落在山径,落在低矮的房舍,最后停在一处牧棚。

    牛圈里牲畜惊慌不已,路旁是被开膛破肚的牛尸,内脏被掏空一半。

    陆总看得直起鸡皮疙瘩。

    牛皮比人皮更韧,尸体还是如此惨状。

    如果顾越没赶走那只鬼鸟,后果不堪设想。

    “真特么冷,”陆总摸了下手臂:“这得是降温了几度?”

    再环顾四周,不只是他,一群牲畜也冷得瑟瑟发抖。

    顾祭司对降温恍若未觉。

    陆成济总觉着,这人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

    那厢,顾越单膝撑地俯身。

    伸手就捡了根树枝,在牲畜的尸体内脏里翻找。

    陆成济:“!!!”

    顾越抬眼:“搭把手。”

    树枝在皮开肉绽的牛腹里倒腾。

    “钝器伤,”顾越开口:“鬼鸟的喙远不如鹰类锋利。”

    陆成济:“所以?”

    顾越:“这种喙生来不是为了啄人的。它攻击部落,要么是迫不得已,要么——”

    他想起鬼鸟那双如同会说话的眼睛。

    顾祭司翻完了,把树枝一扔。

    两人顺着小径前行。

    然后看到在跳大神的姜乙。

    见到顾越,他丢了法器一个飞扑。

    “鬼鸟,”姜乙告诫:“它来复仇了,族里的长辈们说过,它会带来灾祸,还会吸取活人的灵魂。”

    姜乙裹了几层麻袍,能露就露的脚趾也被厚重的草编鞋包裹。包括姜乙,所有人都冷得出奇。

    陆成济大度安慰姜乙。

    交感巫术的原始社会时期,人类总是会把不相干的自然现象联系在一起。

    然而北风猎猎卷起。

    有什么东西轻轻飘落。

    “雪……”有人惊呼!

    原始刀耕火种时代,雪意味着寒冷,食物紧缺,死亡和天谴。

    一片灰蒙蒙的沉寂之中。

    突然有凄厉的兽吼响起!

    位置就在族长的方向。

    顾越神色一凝,阔步走去。

    “卧槽。”陆成济吓了一跳,紧接着反应过来,这不是兽吼,是人,是人类喉咙撕裂般的崩溃嚎叫。

    声音的源头就在他们曾经进去的那间屋舍——上锁的棚屋里。

    族长面色惨白站在棚屋外。

    嘶吼和力竭般的撞击从棚屋传来。

    饶是之前被顾越提醒过,陆成济还是看得心惊肉跳,他犹豫望向族长。

    族长活祭时的那股子刚勇血气不见踪影,他先让众人退后,然后打开把门拉开一道缝隙——

    碰。

    两只不似人类的灰黑色的手指从门内伸出,死死把住门缝!

    那是一个双眼血红,全身发灰的人。

    他的身上的被抓挠出道道血痕,他蓬头垢面,发出荷荷的吼叫。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属于“人”的意识。

    他的手上、脚上都被族长拴上了锁链,却仍像不知疼痛般,狠狠向外撞去。

    顾越也看清了那张亢奋泛红的脸。

    和族长有七成相似。

    那是族长的儿子。

    人群突然嗡声议论:“是姜瓦,那天狩猎回来就不见了”、“原来被族长关着”、“他怎么了——回来那天还咬了狩猎队的其他人——”

    陆总胃里泛呕,想起丧尸电影,再细看时视线一顿。姜瓦脸上肌肉痉挛,呈现亢奋的血红,眼里布满血丝,他——竟是像极了那只脸上通红的鬼鸟!

    身旁,姜乙嘴唇颤抖,说:“族里老人说,鬼鸟就是因为吸走了人的灵魂,那双眼睛才会说话。”

    陆成济蹭蹭两步后退!

    锁链再次被狠狠拖曳,姜瓦凄厉嚎叫。

    无数双眼睛忧心看向族长。

    族长一夜之间斑白的头发在夹雪的寒风里狼狈凌乱。

    姜瓦被链子束着,喉咙里嘶吼出血沫,显然已经走到生命的最后一程。他伸手,被吸取的灵魂仿佛在这一刻回归,那双悲哀的眼眸向家人看去,他颤颤巍巍把手伸向父亲和幼弟——

    顾越不及阻挡,男孩向他的兄长飞奔而去,俯身抱住兄长的头颅。

    姜瓦在男孩的怀里呜咽两声,接着——

    一口狠狠咬下幼弟手臂的整块血肉!

    男孩一声尖叫!

    人群爆发出恐惧惊呼:“附体了,他被鬼鸟附体了……”

    男孩已然晕了过去。

    顾越疾步上前,厉声道:“都下去,去找水,快……”

    人群如潮水褪去。

    又如潮水围上。

    陆成济龇着牙,用仅有的急救知识试图帮助顾越,但究竟专业不对口。

    有人分开人群,拨开陆总,在看到顾越掌心的细小划伤时微微一顿,旋即阻止祭司动手。

    他用粗糙的手指按住男孩的创口。

    顾祭司无暇抬头,在那人的协助下,用清水一遍遍冲洗咬创。

    那人旋即又消失无踪。

    顾越起身时一晃,心中不爽,哪来的桔梗草垛味儿。

    雪愈下愈大。

    姜乙送顾越踏风雪而归。

    临走前,他小声祈求,大祭司能为全族驱邪。

    到只剩陆成济和顾越。

    陆总小声开口:“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能变成鸟的那种。

    顾越说道:“不信,山川溪流,百鸟走兽,各有其法。”

    陆成济说:“但是咱们在这里,这里的东西都超出我的认知。”

    空气冷的渗人。

    直到两人回到寝宫,温暖兽皮还是让陆总一个哆嗦。

    “鬼鸟,丧尸……”他苦笑:“这两个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而且还有降温。照这个降温法子,咱们就都得冻歇菜。”

    陆总终于动怒,恨不得咬守望者一口。

    再一回头,顾越竟然沾着枕头就睡了。

    陆成济:“您也是心大——”

    顾越示意他麻溜儿闭嘴。

    “只有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什么?

    陆总反应过来,顾越在等晚上的守望者死机。

    祭司寝宫烛火微摇。

    陆总一时难以入睡,他仍旧不知道,是科考队先把自己挖出来,还是守望者在此之前先把自己弄死。

    熔金之城的文明简直是地狱模式开局。

    人力难以胜天。

    顾越:“你怎知不能。”

    陆总竟一时不查咕哝了出来,他赶紧闭嘴住脑。

    他做了个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千里冰封,只有少数体格强劲的人活下,数来数去——就是没有体弱多病的顾大佬和虚胖的自己。

    陆总猛地惊醒。

    两人再次从守望者意识里脱出。

    顾越在和辛夷视讯。

    回头一瞥,眼里光芒跃动。

    陆成济瞬时响起,睡前那一句“你怎知人力不能胜天”。

    视讯另一端,辛夷飞速在做笔记。

    顾越语速罕见极快,在守望者宕机的间隙争分夺秒:“……勘探祭坛附近的浅表岩层,尤其是海相沉积层中里的冰山漂砾。我需要知道,公元前1214年的小冰期——持续了多久。”

    陆成济终于反应过来顾越在做什么。

    公元前1214年的副本,没说不能用公元后2677年的方法通关!

    顾祭司继续给出清单:“征调两架无人机,去祭坛后的雪山——”

    “去找那只,我们在来祭坛的路上,遇到的鬼鸟。”

    陆成济:草!

    那只鬼鸟,他们在守望者的意识里遇到过,来祭坛的路上也遇到过。

    青铜时代拿鬼鸟没办法,架不住这后人还有无人机!

    顾越瞳孔光芒微动:“尽量记录它的栖息地,作息和进食习惯,是否存在种群,以及——”

    “是否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视讯对面一惊。

    卡铎尔倒是最为坦然,表示有智慧的生物不知人类一种,养只灰鹦鹉还能和人吵架。

    顾越:“还有。”

    “我想对熔金之城里的‘人’,做DNA分析。”

    卡铎尔为难:“风化的骨骼难以提取DNA,除非能找到保存完好贵族墓穴,这几天我们在城内勘探,说不定能找出来——”

    顾越:“我去找。”

    两人被拉回守望者意识。

    顾越随手叫来一个侍从:“我想给自己提前修个陵寝,怎么选址……”

    陆成济:“……”你是真的狗!

    临近天明。

    顾越在刺骨的寒风里推门,去历代祭司的典籍室。

    寒风如刀刮脸。

    他戴上黄金面具。

    祭司寝宫侧院。

    黄色光团被寇羽揍得唧唧叫唤,愤怒斥责:“说好了一百天就是一百天,我也没办法,我的程序设定就是这样的!你这么壮,活一百天肯定没问题,然后你就能出去找哪个照片上的……那个谁……你打我有什么用!”

    然后锁在角落哼唧:“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谁。”

    寇羽拧眉:“闭嘴。”

    守望者愤慨:“你明明就在想,想到害得我死机!再这么消耗我性能,显卡都要修不好了!你能不能别做梦,不就是贴图吗,我再给你贴上——”

    寇羽出门时,拳脚已经活络完毕。

    门外天光微亮。

    食物的香味从一处屋舍传来。

    寇羽循着香味进门。

    屋内烛火摇曳。

    有人跪坐在案前看青铜铭文。

    那人约莫也是刚进来,周身寒意还没散去,随手揭下青铜面具扔在案上。

    面具下肤色白皙,眉睫似鸦羽,温和的书卷气将寒意驱散。

    五官是寇羽曾一遍遍描摹模样。

    见有人进来,他抬眸看向自己。

    寇羽身形巨震,如在梦中。

    顾越讶然。

    以往在训诂研究室,大清早吃个早餐就能看到茴香豆冒头。

    顾祭司不由语气轻缓温和:“饿了?”

    寇羽还愣怔在门口。

    脑海里,那团黄光表示:“把图给你贴上之后,我觉得你心态平和多了。呵,人类,口是心非。”

    寇羽气场骤变,整个人像是从梦中惊醒,被沉闷空气笼罩,再不看祭司一眼,转身阔步走出时,整个人像是被无情拔旗的刀锋。

    门外,扫撒的侍者、刚起床的陆胖子,人人都长着一张学长的脸。

    门内。

    顾越:“……”

    顾越难得示好一次,惨遭拒绝。

    顾祭司冷笑:“什么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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