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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他的心还没死透 > 第 253 章 75
    海汐没说什么,只是在台阶上与他并肩而坐。

    “海汐,我姐姐病了,医生说她根本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我替她道歉……”傅轾轩说完却后悔了,仿佛自己是在提醒海汐那天被姐姐掌掴的事,对她而言像二次的羞辱。

    “不要紧的,其实你姐打我也没错。”

    “你说什么?”

    “你姐姐只是把我当成了别人。”海汐草草一笑,“说到底,你姐婚姻失败,还有洛承宽做的那些事,都是那个女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拍手称快,兮尔当然有理由对我生气……我是那个女人生的,据她口口声声说,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我受那一巴掌也不冤,母债女偿,本来就应该这样。”

    “谁告诉你这些话的?”傅轾轩喉头翻滚,“是你妈妈么?”

    “轾轩,你这话就像对一个好骗的小孩说的。”海汐托着腮,自我解嘲,“好像有什么,是一定一定不能告诉我的,可我不是那个你需要替我捂着耳朵的无知少女。”

    “我不想骗你,我只是受不了你再为这个伤一次心……!我以为只要不说,所有的难过我一个人扛过了,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不会变!我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知道我不该跟你提这些,都这个时候了,我太不懂体谅你了……可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是我男朋友,我最爱的人,我找不到别人可以说了。”海汐摩挲着水壶冰凉的铁制把手,“那次我去警局送被子,你妈妈不是有个探视的机会吗,我也没浪费……其实我不是故意想知道从前的事,可你不肯对我透露一丝一毫,我快憋疯了,只能去听听她的版本,我们坐在探视桌的两端,你妈妈啃着手铐,只是哭,都忘了要骂我几句,她说了好多上一辈的事,说要用真相把我打醒……其实她根本讲不清,还被门口提醒时间的狱警打断了好几次,但我还是听懂了,我是小三的女儿,我妈妈恬不知耻,抢她的丈夫,最后变成两家公司的不共戴天,她恨我再次出现,又抢走了她儿子……我告诉自己不要全部相信,丁阿姨一定污蔑了我妈妈,污蔑了我的身世……可我又该找谁去求证呢?我还能相信谁?你么?我不知道。”

    傅轾轩头埋在屈起的膝盖里,用汗热的掌心去拢海汐的手,咬牙道,“等事情完了,我给你一个交代,你也说我是你男朋友,你说你是爱我的!别相信我妈妈的话!给我一点时间!”

    “可,她说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海汐平铺直叙,“有些事实,发生过,它们就是事实,从谁嘴里说出来都是一样。”

    “我不在乎发生过什么。”傅轾轩抬起头,“我不在乎你本来是谁,我本来是谁……我真的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又补充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在乎一件事。我到现在脑子里还记着,你妈妈那天的每一个神情,我本来应该有点怨恨她的,可是看到她在局子里悲痛欲绝,我竟然觉得她也是受害者……我明白了,为什么丁阿姨那么抗拒你爸爸收养洛承宽,为什么要把我从太婆家赶走,她是在用一种最直白的方式保卫她的家庭!我特别理解她,如果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期望来,我和洛承宽都离你们远远的,大家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难堪了……现在她判决了,我是不是应该有点幸灾乐祸?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是你妈妈!轾轩,我们两个在这么尴尬的位置上,连一点自私都不能痛痛快快释放,我像被劈成两个我,我快找不到自己了。”(.

    傅轾轩抵在楼道的窗框上,冷硬的感觉提醒着他,他母亲未来十年都将在铁窗中度过。他知道她该。

    但那终究是生他养他之人。

    虽然肖律师极不建议,但父亲还是选择了为母亲上诉,想为她减刑。

    更何况那时侯,检察院刚刚得到了一个新的办案线索,极有可能影响判决的走向。

    这个线索是关于Dick以前的“发家史”:

    原来,Dick年轻时的第一次走货,是港城来的一个女老板给牵的线——铜蛇娱乐行的前任老总,陶幺。

    正好了,本案的关键人物洛俊雄也是港城人。他和温老爷一直都和陶幺认识,亦敌亦友。

    既然是熟人,那么,洛俊雄在贿赂丁家兄弟的时候,有没有可能为兄弟俩拉拢过陶幺手里的贩毒货源?

    难道,是在兄弟俩的中介之下,Dick才入了这个行当的?

    很有可能。

    洛俊雄的东灵建材厂,现在又抵押回了桃派的手上。这也太巧了。

    其中的曲折经过,检察院必须一查到底!

    傅轾轩不知道,桃派的涉案是否意味着母亲的罪名可能松动。他想象不出母亲三千多个日夜在牢狱中穿着女囚衣,但也同样想象不出,母亲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他与海汐又如何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时,父亲忽然从病房出来了,并没有发觉坐在楼梯口的海汐和他,心事重重地从电梯下去了。

    傅轾轩怕姐姐一个人呆久了找不到人,用袖子撸了把脸,从海汐手中接过水壶,“……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海汐抬手替他理了一下领子,轻声说,“你姐病了,别的事都靠后,包括我们的事。”

    日头晒得医院一阵明亮的苍白,或多或少冲淡了生老病死的阴戾。

    在住院部的大门口,海汐找到了傅叔叔。他正在花坛旁抽烟。

    见她走近,他忙将烟头丢到脚下踩熄。

    海汐站在树荫里,礼貌地说,“傅叔叔,您少抽点烟吧,当心身体。”

    自他山中归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傅霆海想对她微笑,但却没有完全做到。

    记得上次在酒吧听她的个人专场,她还叫过他一声“爸”。此刻再次改口叫“傅叔叔”,转变得太自然了。除他之外,怎会有人意识到任何不同?

    “我没关系,海汐,叔叔好久没有见你了,家里闹出这些事,真是对不住你……你本不应该在这里的,再有一个星期,你就开学了,叔叔送你回首都,好好读研,那才是你最大的事。”

    “回去读书?这是你和妈妈对我的期望吗?”

    傅霆海手用力握在花圃旁的栏杆上,骨骼微青,没答出话来。

    “我见到我妈妈了。”海汐看着面前的男人眼里骤然亮起一点微光,他张口想问原委,但海汐抢先打断他的话头,“可是见面匆匆,我忘了问她一件事,但我觉得你可能知道,叔叔,我能问你么?”

    “你说!”傅霆海已经准备好了她会咄咄相逼,问出一切让他耻于为人的问题。

    可是他想错了。

    “叔叔,你记得我的生日吗?”海汐目光温软,“我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生日,真的。”

    傅霆海眼里热气上蒸。

    他应该庆幸,这个问题他是答得出的。

    “你的生日,我当然记得……你是五月出生的,五月七日,初夏,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候。”

    “真好,我一直不知道我是哪天生的,我户口上的日期,是随便填的一月一日,好像我的一切都是那么随便,我不愿这样。叔叔,从前你和妈妈一起为我过过生日吗?”

    “当然了!你四岁、五岁的生日,都是我们一起过的……你妈妈还告诉我,你不在的日子里,她每一年都给你买生日蛋糕、点上蜡烛,她一直……”

    “可惜我吃不到蛋糕,也看不到她在为我做什么。”海汐心不在焉地打断了他,“叔叔,马上又快到我生日了,我有一个生日愿望,如果我求您,您能帮我完成吗?”

    “说什么求?所有事都可以!”傅霆海急切地说。

    “我想见见我爸爸,他还在人世么?”海汐把嘴唇咬得一道道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有什么能够形容傅霆海那时排山倒海的惊讶、不甘、哀伤,还有一丝难以自拔的妒意……

    他整个人愣了许久,才想起应该点头,“在、在的,他一直在,他很好……我答应你,带你去看他!”

    “多谢你了,叔叔……”海汐干涩地说,“多谢你帮我,找回我的爸爸妈妈。”

    这仿佛就是他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全部意义。

    海汐走后,傅霆海坐在花坛上,伸手揉着自己发疼的眼球,手指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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