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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黄泉往生录 > 第31章 秋烟起
    都说大夏有三支神兵,分别是由先皇次子统领的境北军,当今皇上三子统领的淮河军,以及边塞上令胡虏闻风丧胆的宛荆军。

    自先皇仙逝后,境北军一跃成为大夏掌握权力最重的军队,当今圣上十分忌惮这支军队,一次酒宴上,先皇次子,也就是临安候犯了个大错,调戏了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皇上大怒,下令收回临安候的兵权,但念着临安候是亲哥哥的面子上,勉勉强强没有要了临安候的性命,只是罚他回家养老。临安候没明白,他一心效忠,怎么会落得如今下场,旁人却看的很清,分明是皇上忌惮他过于强悍的兵力,忧心他哪一天突然起意,起兵逼宫,取了他的性命并夺了自己的皇位。

    于是串通一众大臣,设局夺了临安候的兵权。

    却说临安候回京城后,待了没两天就听闻此事真相,一时震怒下,竟突然撒手归西了。

    而另一支强兵是先皇最为器重的平津公主所创,听坊间传闻,此支强兵战无不胜,平津公主率领此军将屡次进犯江南边境的狄夷逼退,有一次甚至将狄夷逼至大夏江南边境线数千里以外,此事成为一段佳话传唱在坊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只是在平津公主去世之后日益衰弱下来,现如今将兵权给三皇子宋?,只不过是空挂个名号罢了。

    此言道来,现如今皇上最是担忧忌惮的,莫过于——————————————————

    宛荆军。

    “哎,宛荆,你说今年除夕,皇上会叫你回京吗?”走在兰未身旁的章荀一夹马腹赶上前面晃晃悠悠,哼着小曲不胜惬意的兰未。

    “不知道,就看皇上他老人家心情是否舒畅吧。兴许一高兴,就将我这戴罪之身又召回去了呢。”兰未懒洋洋的眯着眼睛,原本飞扬跋扈的凤眸微眯,整张脸沐浴在边塞秋日黄昏的阳光下,平时甚是喜欢说笑的脸此刻多了些不为人知的萧瑟。

    “将,将军,前面有一滩血,似乎有打斗过的痕迹,要不要去看看?”一个走在前面打头阵的小兵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无事,可能又是哪个胡虏跑进了村子,想伤几个村民。”说到这,兰未冷哼了一声,“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太过强悍,而是这一周全是兰未的军营,村民全部都生活在军营的包围地里。

    军队继续向前走,走了大概不过三四十里,见地面上果然有一摊血迹,空气中还弥漫着血的腥气,想来是刚刚逃走不久。

    兰未翻身下马,蹲在仔细查看了下,看到附近的草地上有拉扯的痕迹,草上还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想来是胡虏负伤逃跑了。

    就在兰未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一只手从草丛里伸了出来,惨白的手背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紧紧攥住兰未的衣角:“别走,救救我。”声音沙哑,仔细听还在微微发着颤。

    闻声,兰未起身的动作一顿,复又蹲了下来,他顺着那只手扒开一人多高的草丛,一个穿着浑身是血已经看不清颜色的衣服的青年躺在草地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气息微弱。

    他的脸上不知是谁的血,整张脸都是血污,看不清容貌。

    兰未立马走进去将那人打横抱起,不知为何,兰未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香味,很淡,转瞬即逝。

    他对着身后一脸震惊的章荀说道:“立马回营!”

    章荀站在原地只是略微呆楞了一阵,很快反应过来,将兰未的马牵过来,兰未将那人扶上马,自己也翻身坐上去扶住那个人的身子,马鞭抽在马腹上,厉声道:“驾!”

    马儿被抽疼了,惊啼一声,迈开步子朝着熟悉的方向奔去。

    “嗒嗒嗒嗒嗒嗒……”因为有了伤患,原本慢慢悠悠的军队速度陡然加快,不一会就到了大营。

    “叫胡老过来看看。”兰未将伤者抱进了自己的大帐里,轻手轻脚地平放在床上,回头抓住一个小兵吩咐道。

    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人提着药箱走进帐内,他没有先向兰未行礼,而是直接坐在了床边给伤者把起脉来。

    胡老看到伤者时,眉毛皱成一团,喃喃道:“怎么伤成这样?”

    兰未见状,挑了挑眉,虽觉奇怪,但还是抱臂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

    “伤的太重了,再晚回来一小会,可能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了。”胡大夫面无表情的放下伤者的手,拿出一张白纸,龙飞凤舞的在上面写下了几味药,扔给一旁沉默看着的兰未:“滚去抓药,不要让我看见你什么都不做的站在这里,心烦。”

    兰未习惯了胡老的暴脾气,知道他这人就这样,点了点头收下方子抬步朝外面走,一个小兵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将水盆搁在桌子上,对胡老说:“胡大夫,热水给您端来了。”

    胡老点了点头,将布帕子搁在水里浸湿,处理起伤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来,一边处理一边小声嘀咕:“这孩子不要命了,这么多伤。”

    伤者身上的伤被热水一刺激,原本已经麻木的神经又开始火辣辣地灼烧,伤者昏迷着,身上却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把原本血迹已经干涸的衣服又浸湿了。

    药很快买了回来,兰未亲自煎好端进屋子,胡老此时已经把外伤处理好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兰未,问道:“把你的衣服给我一件。”

    兰未打眼看了一眼地上血迹斑斑的衣服,什么也没说,回身取了一件衣服搁在桌子上,问道:“要我帮忙换吗?”

    胡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兰未,反问道:“我换?”兰未肯定不好意思让老人家换衣服,他没说话,拿着衣服走到床边,看了一眼那个青年的脸,心下想到,长得还挺好看。

    青年皮肤很白,像是宫中一种名贵的瓷器,眼眸紧闭,脸上全是冷汗,兰未扶过他的腰心下暗自惊叹,后背上全是汗。

    啧,这腰怎么这么细。

    兰未三两下换好衣服,将那碗药给青年灌下去,然后才轻轻地离开了军帐。

    胡老此时正站在外面,夜色暗沉入水,边疆的星星很多,将整片夜空映的好似白昼,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兰未说:“我要回江南了。”

    兰未对于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问道:“嗯,什么时候走?”

    “明儿个一早。”

    兰未侧首看了一眼胡老苍老的面容,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皮子,终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胡老便离开了。

    三天后。

    那个青年伤得很重,昏睡了整整三天才悠悠转醒。

    “咳咳。”青年缓缓起身,想下床倒杯水润润嗓子,正好撞见一个端着药的小兵进来。

    “你醒了?”柏悦见青年坐起,赶忙放下汤药又掀开帐子走了出去,隐隐约约的能听见柏悦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将军,那位公子醒了。”

    帐子外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轻轻“嗯”了声,随即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抬眼便看到青年伸着苍白修长的手在倒茶,另一只手撑着桌子,似乎还微微打着颤。

    兰未于心不忍,伸出手拿过那柄茶壶,利落地倒了一杯茶递给那位青年:“我帮你吧。”

    青年接过那杯尚且温热的茶水,小声地道了声谢。

    兰未一掀袍摆,就势坐在桌旁的凳子上,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凑到唇边浅尝了一口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会出现在边疆,又为何会浑身负伤?”

    兰未的目光凌厉,毫不掩饰地看着坐在床沿的青年。

    那名青年神情自若,好像并没有感知到兰未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捧起药盏,轻轻舀了一勺尝了尝味道,听闻兰未问他,放下药盏回道:“免尊,姓宋,叫宋廿。我是苏州人,是经商的,随着商队来边疆做生意,不想半路遇见了胡虏,不仅货物被抢的一干二净,人也死的死,伤的伤。”说着,青年的表情沉寂,整个人笼罩了一层悲伤的气息。 m.a

    兰未看宋廿的表情不似装出来的,点了点头,低头将杯中茶喝干净,起身对宋廿说道:“宋公子在此安心将养着,待日子合适了,我找人送你回江南。”

    宋廿点头,感激地看着兰未:“多谢兰将军。宋某到时一定以重礼相送,感谢兰将军的救命之恩。”

    兰未勾唇轻轻笑了,摇了摇头:“不必,只是举手之劳。”说罢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边疆的夏天短,秋天来的很快,帘子一开一合,带进一阵外面的风。

    微微的,带着些许凉意,掺杂着塞外独有的尘土气息。

    “宋公子长相口音不想本地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等荒凉贫瘠之地。”兰未喝了口茶,问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宋廿平静地看了一眼兰未,“我是扬州人,此行是随着商队到此游历的,不料被胡虏所截,就剩下我一个人尚且苟活着。”

    兰未察觉出宋廿情绪有些低落,安抚道:“宋公子保重身体,莫要太伤心。”

    宋廿沉默着点了点头,空气中有细小的微尘翻滚着,一缕阳光从未关好的帐帘外钻了进来,两人皆沉默不语,气氛开始有些僵。

    兰未心知宋廿身子尚且支撑不了长时间的闲谈,起身掀开帐子,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的钻了进来,迎面撒了兰未满身满脸,兰未回头看了宋廿一眼,眼睛微眯,不知道是被阳光刺的还是在笑:“宋公子好生休息,待你身子好了,我就差人送你回扬州。”

    宋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帘子被掀开又合上,阳光一点点的扩散进来又被掩住。

    胡大夫的方子着实好用,过了两日,宋廿已经好全了,他自己给自己换了张方子,调养身子,平日里因着医嘱,不常出门,旁的人只道是他身体不好,只有柏悦经常来和他说话。

    “宋公子宋公子!”柏悦冒冒失失的跑进帐子,神色十分慌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宋廿正在磨墨,打算写些东西,刚刚铺好纸,抬眼见是平日里熟识的柏悦。

    “听闻宋公子会医术,那么宋公子能不能帮忙看看伤。”柏悦语速很快,很担心的样子。

    “走,我跟你去看看。”宋廿放下笔,跟着那个小兵来到士兵们住的帐子里。

    “哎哟,哎哟!”刚刚走进帐子,便听见有人在大声叫唤,宋廿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洛洋,宋公子来了。”

    那个叫洛洋的士兵打眼瞧了一眼宋廿,见他长得清清秀秀的,一双瑞凤眼眼角优雅的稍稍向上翘着,目光和善,看着不像什么医生,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他能治病吗?”洛洋质疑道。

    宋廿似乎是习惯被别人质疑了,轻轻道:“医者不分年龄,只管治病,让我瞧瞧你的伤口。”

    柏悦很是信任宋廿,劝解道:“我相信宋公子,他肯定能给你治好的。”

    洛洋仍略有质疑,他仔细的将裹在腿上的纱布取下来,露出里面的伤口,伤口中央是粉嫩嫩的新肉,但是周围却渗出黄色的脓液。

    宋廿仔细端详了会,伤口只是看这唬人,但是挺好治的。

    洛洋见宋廿不说话,以为他治不了,便问道:“能治吗?”

    宋廿笑了,他回道:“能治,我给你开个方子,很快就好了。”

    洛洋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宋廿回帐子写下一张方子交给柏悦,柏悦发挥起自己跑腿的作用,买了药回来,神奇的是,两帖药喝下去,伤便好的差不多了。

    自那以后,便没有人再质疑宋廿的医术,柏悦率先改了口,不再叫宋廿为宋公子,而是改称为宋大夫。

    也有很多人来找宋廿治病,宋廿来者不拒,无论什么都给他们治的妥妥当当,军中的人更加信服宋廿。

    “宋大夫,你说你这么厉害,不如留下来给我们当随行的大夫吧?”站在一旁看宋廿给有腰伤的老军士针灸的柏悦开口问道。

    宋廿低头认真地施着针,回答道:“我医术并不是那么精湛,怕是担当不了这个职责。”~

    正在针灸的老军士转过头来,也凑热闹说道:“哎,小宋大夫莫要谦虚,你的医术咱么都是有目共睹的嘛。”

    宋廿轻笑,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穴位:“您就别凑热闹了,乖乖躺好吧。”

    老军士嘿嘿一笑,转过头乖乖趴好了。

    “宛荆。”章荀见兰未望着给老军士们治伤的宋廿出神,“看什么呢?”

    兰未回过神,皱着眉头说:“我感觉他很像一个人。但是说是像谁我又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说谁,但是人家不是在江南吗,离我们这里隔了老远,做什么来我们这里受苦呢。”章荀伸手轻轻拍了拍兰未的肩膀。

    “嗯。”兰未闷声回道。

    “哎,说到这,你看人家宋大夫勤勤恳恳地给我们营里的军士治伤,你难道不应该表示表示?”章荀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表示什么?”兰未不解,“你是说要我给他发俸禄。”

    章荀点了点头:“嗯。”

    “嗯,那这件事你去说吧。”兰未回身,朝帐子的方向走去,“一切听你安排。”

    傍晚。

    “老人家,您知不知道兰将军带着那些人去哪了?”宋廿一边给老将士包扎,一边问道。

    兰未今日一大清早就带着一伙精兵出了营地,不知道去哪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柏悦也跟着去了。

    “这事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将军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出去一趟的。”老军士摇了摇头。

    宋廿见实在从他嘴里问不出来结果,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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