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心中微颤,想要开口叫停。还没等他喊出声,忽而听到远处一阵低沉巨大的金鸣声层层叠叠响起,令人震聋发聩、心神不安。
那柄剑指到了安国公的脖子,却未再前进一分一毫。虞嵘已顾不得这些,他忍着心中翻天覆地的巨浪,呼吸一窒。
“……是谁?”
鸣钟丧国。
宫变了。
宋乾也不敢置信的望向皇宫的方向,神色不复往日淡定。
“父皇。”虞嵘喃喃一句,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不顾一切打马冲向皇宫。
“微之!”宋乾心中忧虑,冲虞嵘大喊,却未阻止住虞嵘。他转头看向安国公,咬牙切齿肯定道:“是你做的。”
安国公笑了,“宋家小子高估我了,我不过一介黄土埋过脖子的将死之人,有何能耐干的出这等事。”
宋乾冷笑,“不是你?除了你,谁还能干的出这么……”他话语一顿,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是他?!!”
安国公笑而不语。
宋乾却已心急如焚,拉过一匹白马,翻身骑上,对所有人道:“全体将士,听我号令,保卫太子殿下!”喊完,他一人先行,急忙追向虞嵘。
希望一切都能赶得及!
此时宫门口早换了一批守卫,似乎是刚厮杀过,看起来有些守备空虚。虞嵘抽出长剑,红着双眼杀了进来。他骑快马一路冲进去,未曾有人能阻挡得住他的脚步。
这一路杀来,他金甲上沾满了血,一张俊逸的面容也污血一片。
直到他冲进了乾元殿外。
庭院里一圈守卫将里面堵个水泄不通。他一眼便认出了庭中央倒着的狼狈不堪的陈帝。
“父皇!”他焦急喊道。
陈帝则迅速回头,瞬间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大呼小叫道:“嵘儿,救朕!朕好害怕!朕不想死!”
紧闭的门内,有人深深皱起了眉头,“……他来了。”
另一人笑了,“你以为,这皇宫如此好闯吗?”
没等人回话,他已起身走向那扇门,双手用力推开了。
此时已至破晓,晨光蹁跹,光线一股脑射进大殿里,豁然开朗,却刺痛了人的双眼。
他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对上了虞嵘那张诧异到极点的脸,笑道:“微之,又见面了。”
虞嵘实在无法评论此时心中所感。悲戚、震惊、愤怒,亦或是迷茫,百般情感交汇,使得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遥遥对峙,很久之后,虞嵘问道:“……仇子戚?”
仇子戚平静道:“是我。”
这一句“是我”,包含太多信息,也承认了太多所想。
虞嵘沉默片刻,蓦的仰脸大笑了起来,用力的快要笑出泪来,“……爷竟不知身边还有这等人物,真他妈是走眼了!”
仇子戚一语不发。
虞嵘用长剑指着他,厉声质问,“你到底是何人?”
仇子戚避而不谈。
“何必纠住这个问题?你只用知道这一切的幕后指使人是我,利用你步步为营的也是我。很早以前,安国公与沈宴初便与我结盟了,目的就是取你父子性命。”
虞嵘张了张嘴,半晌轻轻问:“都是假的?你不爱我?”
“不爱。”
“那昨日你……”
“都是骗你的。”
虞嵘握剑的手已青筋爆出,他强压着心中激荡的愤怒,故意恶心仇子戚,“都说戏子无情,□□无义,果真如此……仇君昨日还在我身下浪、荡,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做皇帝?他到要看看背负了污点的仇子戚如何能当皇帝。
这句话仿佛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中,瞬间沸腾起来。周遭一群守卫议论纷纷,眼神顿时就不对了。一而直身处大殿之内的韩宁脸色勃然大变,快步冲下台阶,万分担忧的注目仇子戚。
“子戚!”
仇子戚打断他的话,笑容越来越大,他冲虞嵘问道:“子戚昨夜可将太子伺候舒服了?”
虞嵘也笑,不是往日那般痞气,更带几分残忍凉薄,“不过一个千人骑的妓子罢了,床上功夫再怎么了得,终究太脏!”
“虞微之!”
韩宁咬牙切齿的喊出声,翩翩公子的风度被他忘却到了脑后,他看向仇子戚的目光充满担忧。
仇子戚再次打断他的话,弯起了眸子,“这么说,我收取一些报酬也不为过吧。”
虞嵘的表情一愣。
仇子戚抬起一只手,指向了人群中的陈帝,歪着头道:“那他的性命我便取走了?”
“你敢!”虞嵘暴怒。
“有什么敢不敢的?左右不过你我之间多一笔账罢了。”
仇子戚含笑朝虞嵘方向走去,薄唇微勾,“来人,给我拿下他。”
虞嵘咬牙,用尽力气挣扎,却依旧未能挣脱掉,反而被几人压着半跪了下去。
仇子戚已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笑容一直未消散,“虞嵘,你可要听清了。”
虞嵘通红着眼,似要将他一口咬死。
仇子戚转了身,用鞋尖抬起了瑟瑟发抖的陈帝下巴,“这么害怕去死?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何不怕他们索命呢?”
陈帝挣扎着嘴硬道:“那是他们活该?”
一句话,让仇子戚的笑容消失了个遍,他淡淡道,“所以,落到这步田地的你,也活该。”
陈帝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委屈道:“朕是皇上,杀几个人怎么了。你喜欢我皇儿,朕做主让他把你收了,你放开朕好不好?”
仇子戚仿若未闻,转移话题道:“有个问题我很想知道。你难道不没认出来我是谁吗?”
陈帝听了这话,上前打量了一下,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南风馆出身的么。”
仇子戚笑了。他翻开手露出一只玉佩,悠悠然问:“你当真认不出我?这个玉佩可是你亲自送给她的。”
陈帝闻声看去,只看了一眼,他就跟见了鬼一样的往后退,眼神止不住的惊恐:“你,你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仇子戚盯住他,幽幽道:“是啊,我死了。但是看你活得那么自在,我又从地狱爬出来了。”
陈帝瞬间连滚带爬的往后跑。他对鬼这种东西的畏惧简直深入骨髓。
“跑什么。”仇子戚在他身后道,口吻像极了索命的恶鬼,“阿爹阿娘他们很想念皇上,不如皇上去见见他们吧。”
陈帝惊恐道:“谁要见他们!陆——”他话还没说完,瞬间噤声。一柄剑正明晃晃的架在他的脖子上,冰凉的贴在那脆弱的皮肤上,随时有可能划破喉咙。
“仇子戚!”虞嵘的心漏了半拍,他眼中含泪,有些疯狂道:“你放过他,我求求你,放过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皇位,钱财,我有的都给你。”
仇子戚静静看他,然后笑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要他的命。”
“不要!”虞嵘的胸膛剧烈起伏,由于太过紧张而险些失声。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想大喊出声,可最终却被人按倒,只能看到陈帝绝望的挣扎与仇子戚不为所动的冷漠。
寒光一闪,那柄剑在陈帝脖子上抹了道深深的血痕,血撒了一地,也刺痛了虞嵘的双眼。
陈帝睁着眼睛僵硬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仇子戚丢了剑转身看崩溃的虞嵘,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想杀我是吗?可惜你没机会了。你识人不清,养虎为患,最后害的你父皇惨死,自己也命不久矣。虞嵘,你后悔吗?” m.a
“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很好。”
他挥手叫来了一个端着酒杯的侍女,亲自倒了一杯,走上前,面色平淡道:“喝了吧。”
虞嵘那双凤眸满满的恨意,再找不到一丝曾经的炙热与悸动,他死死盯住仇子戚。
他的眼神似一根钢针密密麻麻的扎在了仇子戚心上,可仇子戚依旧不为所动,仿佛无感一般。
过了很久,虞嵘冷笑道:“你喂我。”
仇子戚淡淡收回了手,将酒杯举到自己眼前。他垂眸看了看,不顾周围人的惊呼,将毒酒一饮而尽,凑过去吻上了虞嵘的唇。
虞嵘睁大眼睛。
冰凉的酒在两人唇中流动,伴随着腹中一阵剧痛。仇子戚后退一步,然后踉跄了一下。有暗黑色的血从口中溢出,可从始至终仇子戚都面色平淡,无一丝波澜。
这个人......
虞嵘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看懂过仇子戚。
而这时,仇子戚的唇动了。
虞嵘强行提起心神,然而体内气血翻滚,让他大脑逐渐昏沉。可是,他还是看到了那句话。
仇子戚说,我等你来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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