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算被吵醒，因为敲得很轻，更像在试探，睡得沉肯定察觉不到。
他发现每次做这种梦，就像梦到在悬崖边踏空那样，一到特定时刻就会自动醒来……不同的是，前尘梦有人为痕迹。
陈修远起初认为，记忆缺失是强行写入的后遗症，现在看来，备份本身存在的问题也不小。原身在刻意“控制”回忆，他会在某个节点用粉笔画上一条线——到此为止吧，其他的没用了。
这种行为甚至可以形容为病态，可他不清楚是什么导致原身形成了这样的人格。
敲门声又轻轻响起了一轮。
或许他该停止探究，去开门了。
芙蕖拥已经再次入夜。洛星抱着个小枕头，走廊上的灯光很柔和，他却看上去像只刚被遗弃的、蹲在门口的小猫。
“怎么了？”陈修远柔声问。
洛星咬了一下嘴唇：“我……可不可以睡在你这里？”
陈修远一阵茫然：“啊？你喜欢这间？当然可以——”
洛星赶忙打断他：“不是，你不要走，我有话要说……睡不着。”
“哦，也可以。”陈修远让开门，他视线凝在洛星乱糟糟的头发上，有点担心。w~
是不是三毒的药效没完全退去？
洛星则径直走向了他的床铺，翻身一躺，规规矩矩。
“……”屋里的灯拧得不太亮，陈修远关好门，“先休息会吧。”
在昏暗的光线中，洛星的眸子也黯淡了：“你能不能，过来些…我是说……”
他干脆将灯光模式设置成自动转暗并熄灭：“我这就来。”
倒不是很抗拒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前提是对方不要再“袭击”自己。
他在另一侧躺好，单手撑着头：“你要说什么？”
“之前不是说有结果再告诉你。”洛星缓缓说道，“苏铎的思路给我一些启发，我升级了Phoenix。”
“哦？”原来是要说他之前埋头研究的秘密。
“手头只有‘凤雏’…当然，也可以试着去夺取芙蕖拥上的舰艇。”洛星稍微向床头蹭了蹭，将视线调整到和陈修远平齐，“所以我把Phoenix的普适性调整得更强了。”
“嗯，很好。”程序方面他一窍不通，完全说不出有内容的东西，只能鼓励鼓励。
“我害怕小笙不想走。”洛星他垂眸道，“她好像，真的挺喜这里，她可能，确实……属于这里。”
这副不自信的样子可不像他。
“先别说丧气话，事情还没定论，谁也不知道芙蕖拥到底是什么情况……”陈修远坚定地回应着，“洛家不需要怯懦的人，这可是你说的。”
洛星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没有位置，就去争取位置，看不到希望，也要往前走，这都是你教我的。”陈修远神色平静，继续说道，“而且就算小笙决定留下，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用怕的，你不相信她的判断么？”
“我……”洛星闭上眼睛，“不喜欢有人离开。”
“注定要离开的人，你也留不住。”陈修远沉声道，“但最起码，我会陪着你。”
洛星睁大眼睛望着他：“我以为……？”
“怎么？”
一说这些洛星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你好像很喜欢这里，也跟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陈修远比他更意外：“你以为我想留下？”
“嗯。”洛星淡色的眉毛再次耷拉下来，看上去委屈巴巴的。
哎呦，谁能想到《星际霸图》的男主角还能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挽留别人呢。
陈修远一笑，干脆倒在枕头上：“怎么会，我可是你的副舰长！我们说好了，还要拿回玉碎号呢！”
洛星听完立刻来了精神，那颗久违的小虎牙也别了出来！
陈修远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契机。墨色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定定望着对面：“洛星我始终坚信你是不一样的。”
“对我来说就像……故事里的主角一样！”
灯光按着预设置又转暗了一些，圆环形的灯在他眸子里映出小小的光圈。
洛星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并很认真地宣布自己的观点：“要是有那样的故事，我们都得是主角！”
……
放宽心之后，洛星很快在他旁边睡着了。
陈修远揉揉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打算再休息一会。他刚翻过身去，平日里睡着从来不动弹的洛星，居然迷迷糊糊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这是……当成毛绒棕熊了吗？
怪不得说那个大玩偶和他像呢，他终于明白像在哪了。
陈修远闭上眼睛，安心睡了过去。
·
三方会议召开在即。
苏铎的任务是带回洛笙，等待Beta首席召见，如此说来也不算失败。她称项老师也是Beta方的代表之一，不过发言人不是他。
陈修远看了一眼日程表：“好，我们知道了。”
“我又调了调‘Ghost’。”苏铎继续说着，“现在彻底独立出来了，就算万象轮挂了它都能正常用！”
她掩盖不住小小的得意：“算是真正的‘法外’频道吧！”
洛星听完没有出声，却下意识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当然苏铎看不到就是了。
陈修远却有点差异，怎么想着调整这个，是在防谁么？
不过他还是赶紧鼓励一下：“真是‘逍遥法外’了！”
苏铎很唏嘘：“我原本就生于法外之地，之前只是懒。”
“你在外场……有什么计划？”陈修远问。
Omega和Beta各自派了几名高级代表来，苏铎没机会参与。
“录下来吧，及时披露出去。”苏铎长叹一口气，“多数居民都参与过抚育‘莲子’，他们迫切需要知道真相！”
洛星边听边摆弄墨蓝色的尘晶球。
他好像对那个特别感兴趣，晃动后等它组成一个像样的新“星系”，方才抬起眼皮。
“要让公众知道真相，可能会付出‘代价’……后续很还会引起一系列麻烦。”
听起来有点像风凉话，不过陈修远清楚，他只是想委婉地劝苏铎再多考虑。
洛笙也在听，不过之前一直没插话。
“总要知道的……”她垂下眼眸，很快再次和洛星对视：“而且，我希望‘新人类’，都能拥有起码的人权！”
洛星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嘴角轻轻扬起：“好，冲小笙这句，我这个做哥哥的可得拼尽全力了！”
陈修远看着这兄妹俩，忽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欣慰！
……
这次进入芙蕖拥总部就不心虚了。
进去前，洛星再次叮嘱——先隔岸观火，不要过于主动地表达意见。
月安排的助理正在大厅等待他们。
洛笙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悬挂的几何图形，再找寻它们的投影，提问：“这是……一种日晷吗？”
那名女性Beta本身是个NPC，不专门戳她，绝不会出声。听到这句却像是偶遇了半个知音，欣然附和：“是可以当做反馈时光流逝的工具。”
“恩，时间的轨迹似乎变得可循了。”洛笙继续若有所思地分析，“影子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
洛星却指出：“可物件本身没有变，也不会变。”
陈修远属于对艺术作品领悟力比较差的类型，只能茫然跟着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那位女助理停顿片刻后，提醒道：“时间紧迫，诸位请随我来吧！”
万象轮曾给出过一个重要预言——
“天平不端，三角合圆，日轮崩毁，他们离散。”
自从有了预言，Beta和Omega的首席一直在尽量避免直接接触，因为主流上认为前两句是在暗指他们。这次事态严峻，不得不一起回到芙蕖拥，在三方会议上他们也还是选择委派代表出面。
阵容说来……倒也有趣。
双方代表各有三人，Beta方是女性β、男性β和男性Ω，Omega方是男性Ω、女性Ω和男性β，几乎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互为镜像。
Beta代表中陈修远只认识坐在轮椅上的项语风，其他全是陌生面孔。要不是看了每个人位置前的三角名牌，陈修远甚至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项语风看到他入场时还特意望了他一眼，陈修远对他要出席早有准备，坦然接下了他鹰一样的目光。
Omega方的发言人叫肖华，外貌三十来岁，在这群人里他极为显眼。除了因为他拽着一副Omega中很少见的精英范儿外，还因为他的发色是酒红的。 m.a
陈修远一度十分好奇，为什么留存在这个时代的人类大都有亚裔特征？
其实原因很简单，亚洲人……尤其是国人平日里看似很爱内耗，在极端环境下他们却是最团结、生存能力最强的那一批。加上亚裔人口基数大，在经历了性别进化、地球暮年、星际流浪等一系列颠沛和流离之后，残存的亚裔血统占比自然是最高的。
即使是眼前这位“很特别”的酒红发男性，脸上也有很清晰的东方映象。
面对Beta那边提出的质疑，肖华从容不迫地开始披露“莲子计划”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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