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铮。
“这些还没动！”陈修远像个在被校霸勒索零花钱的小可怜，忙不迭双手奉上餐盘，“苏铮怕吵醒你，还特意关上了门的。”
“关门有什么用！”她恶狠狠咽下一口，用上了美声，“我的梦里~炸鸡在合唱~”
“回来怎么不先垫垫肚子……？”苏铮无奈地摇摇头，他起身，将原本披散着的长发扎高，准备开伙。
“总部的饭好难吃！吃不到哥哥的饭我要死了啦——”苏铎把剩下也囫囵吞了，又拿起苏铮那杯牛奶吨吨吨了个见底。
这个陈修远也有些发言权！他那时考虑着洛星的喜好，选了偏甜的，结果那滋味，尝了一口他都想抽自己！
色香味俱残啊！怎么做到的？？？
苏铮手下切着菜，刀工利落，一看就知道是位好厨郎。他柔声叮嘱着：“没营养的东西少吃点，我这很快。”
……果然是亲生的。
“我来帮忙啦！”苏铎洗洗手，“哦对，双宜跟我联系过了，你们给小笙准备抑制剂了吗？性别确认后就该长期服用了！”
苏铮的锅铲顿了一下，陈修远也忽然挺直了背脊。
苏铎瞪圆眼睛：“哇你们这也太粗心了吧！分化成Omega还好说，万一分化成Alpha怎么办！”
不……主要没人认为洛笙那样水灵灵的小姑娘会分化成Alpha。
苏铎安排道：“幸好现在备得有，唉，修远你吃完赶快给她送去。”
“现在就去吧！”陈修远转了个身，又转回来了，“如果她分化成Alpha……是不是就没理由留在芙蕖拥了？”
苏铎愣了一下，道：“理论上讲，Alpha是会被驱逐。”
她又补充道：“不过……现在这些，谁也说不准啊！”
苏铮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安安静静在旁边做饭，仿佛一个高级智能管家。
陈修远返身蹬蹬蹬跑进洛星卧室。
洛星正拿着全息平板在研究什么，见他来了放下手头的事，问：“怎么了？”
陈修远急急道：“啊你的抑制剂，给我点，万一小笙分化成Alpha怎么办？”
洛星语气很肯定：“她不会。”
陈修远问：“你怎么判断的？”
“经验，小笙从小就没有攻击性。”不过洛星还是拿出来了两瓶，“有攻击性的不一定会分化成Alpha，但是没有攻击性的，绝对不会。”
陈修远不服气，举了个反例：“可在贝卫六那个中转站，她差点去砸那个报警智械了！”
洛星挑起一边的眉毛：“那叫应激反应，是被动的，攻击性是自发的。”
陈修远摇摇头：“我还是带去以备万一吧！”
洛星递给他：“也好，小笙也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们一直把洛笙当普通孩子看，确实是疏忽了。
苏铎形容沈家是一幢看上去很清爽的薄荷绿小楼，尖顶上还架着一对小翅膀做造型，不过现在是夜间，陈修远花了点时间才找到。
明明分开不久，洛笙了他还是特别开心，她也汇报自己还没感觉到什么异样。
“双宜姐姐家很有趣！”洛笙拉着陈修远的手，眼睛亮亮的，“我可以带修远哥去看看我的房间吗？”
沈双宜回：“当然！”
小笙屋门上挂着亮闪闪的珠帘，间或穿进了贝壳海星状的装饰物。房间也是沙滩主题，用全息场景构造出碧海蓝天，地面玻璃隔层下甚至铺了一层白沙。
这儿童房一看就花费了很多心力，更付出了很深的爱意。
屋内甚至用秋千代替椅子，虽然荡不高，也能晃悠几下。
洛笙眼睛弯得像月牙，转了圈坐过去：“小时候哥哥推几下就不耐烦，还好你愿意陪我玩。”
陈修远帮她轻轻推了推：“等回到桃源，一样陪你玩。”
“好！”洛笙拍拍手，“我现在长大了，也可以推修远哥哥呢！”
陈修远郑重地问：“小笙，你有想过……自己会分化成什么性别吗？”
洛笙毫不犹豫：“早就想过的，哪个都可以，如果是Omega就更好了！”
陈修远讶异道：“为什么，我看其他人都最不想成为Omega。”
“Omega让人想亲近，也都很漂亮……”洛笙满脸认真，“不过我还是有点小理想的！”
陈修远：“什么理想？”
“我要做个有成就的Omega！”洛笙眨眨眼睛，想象自己未来的样子，“舆论总在强调Omega的繁衍责任，赞扬那是多么伟大神圣，同时又忽略她们也是独立的个体！”
“许多人明明有天赋，却因为世人的成见而退缩……程序专精里几乎没有Omega！其实反过来也是的，哥哥是很优秀的医疗专精了，但他从来不提。”
“恩当然，他干什么都厉害，可偏偏就回避这一项，我觉得这可不好！”
陈修远带了些赞许：“嗯。”
这小姑娘日常天真，却时常能语出惊人。
“而且我认识了苏铎姐姐。”洛笙继续说道，“在我以为她是Beta的时候，就觉得她很优秀，后来就更崇拜啦——”
陈修远点头：“能看出来！”
“她能在自身性别很少出彩的领域做到一流，我相信自己也能……当然，分化要看老天，但都一样，总之有点想打破世俗偏见的意思吧！”洛笙满脸羡慕，“我还听说Omega在芙蕖拥可以成为最高领导之一呢！”
那也代表，她并不讨厌芙蕖拥，甚至很认同这里。如果回到芙蕖拥，在君子盟里，Omega几乎拿不到席位，历代领主也没有一位是Omega。
陈修远柔声道：“所以你很期待分化？”
洛笙朗声道：“嗯！你们不用担心我的！”
她坐在小木板上轻轻晃悠，姿态天真无邪，本该让人见之欣喜，但陈修远却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怪，这种不协调感从进屋起就出现了。
是哪里不对……
到底是哪里……
陈修远半蹲下来，摸摸洛笙的顶发：“在这等我一下，我还有事要跟沈双宜说。”
“哦，好呀!”洛笙道，“那我看会小说吧，沈姐姐家的书单很有趣。”
“恩，我很快回来。”陈修远起身出门，脸色却阴沉了些。(.
薄荷小筑的电子管家是只绿鹦鹉，羽毛鲜亮，此刻正停驻在沈双宜肩头。她在接一则通讯，冲陈修远抬了一下眉毛，他才走过去。
等彻底挂断，陈修远就开口问了：“很抱歉，涉及小笙的事，我也许敏感了些……为什么你家会有装修过的儿童房？”
鹦鹉正在做梳理羽毛的待机动作，沈双宜有点意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明白，代管小笙本来就是在麻烦你。”陈修远正色道，“但如果不弄清这个问题，我很难放心地把她留在这。”
沈双宜轻皱眉头，摸摸肩上的鹦鹉：“你这种心态我能理解的，虽然不太想提……”
“芙蕖拥给Beta的条件很丰厚，我是经一位前辈引荐入驻的，至今已经十二年了。”沈双宜陷入回忆，她眼睛眨了眨，“但你也能看出来……这个聚落很特殊，光靠吸引入驻者，无法维系人口存量。”
“对。”陈修远示意自己在听，他大概猜到她会说什么。
没想到，沈双宜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所以芙蕖拥有个福利机构，会从外面救助一些三岁以下的弃婴和孤儿，带回到这里。”
“这些孩子被称为‘莲子’，Beta负有领养莲子的法律义务，Omega可以自主选择。”
……这和基因剪辑是相悖还是并行的？
“嗯。”陈修远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免得露出诧异。
“我这里的儿童房早就建好了，有两间，以前也使用过。”
刚刚那间确实有人住过的痕迹。
“等他们长到七岁，就会被接走开始集体生活，接受继续教育。他们是星球的孩子，以后就与我们这些抚育者无关了。”
说到这里，她眉间略有一丝失落。
“不过七年前，管理层忽然暂停了这个救助计划，像苏家这种来得晚些的，全都白准备了一通，苏铮当时还挺难过呢。”
陈修远问：“这计划为什么会被取消？”
“官方一直没有给出合理解释。”沈双宜叹气，“我现在级别也还行，推测……可能是因为分化的问题。”
陈修远道：“是因为出现Alpha吗？”
“对。”沈双宜回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呀……”
陈修远接：“但芙蕖拥无法接纳Alpha。”
“我得到的消息是，分化成Alpha就会被送走。”沈双宜摇摇头，“我再没打听到过我家一个孩子的消息，他应该是分化成了不受欢迎的性别。”
陈修远心想，什么送……是驱逐吧！别的地方都把Alpha当宝，在这儿却又是遭仇视又是受嫌弃的。
他提出了一个疑点：“现在很多聚落的平均出生率都非常低，哪有这么多年龄合适的健康孩子给你们来养？”
“芙蕖拥的居民，可能出身自宇宙中任何一个角落，这宇宙比你想象得还要大，各个星球的情况也不尽相同。”沈双宜摇摇头，“而且有些小莲子有残疾，即使健康，也有各种被抛弃的理由。”
陈修远又问：“那你后来还见过这些孩子么？有没有见过你认识的？”
沈双宜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评估该不该回答，但她的反应已经给出答案了。
陈修远忽然想起一个年龄、身体状况都很符合，并且还得到过沈双宜特别关注的对象：“十七……是不是？”
“我果然说得太多……”沈双宜叹了口气，“对，他刚好就是我那位前辈领养的孩子，天生聋哑。”
“他以前是有名字的，因为眼睛很像柳叶，所以叫柳儿。”
陈修远眼神很诚恳：“那你能告诉我……什么是‘尾巴’么？”
沈双宜特别无奈：“哎，你怕是个Omega吧！我怎么昏了头，什么都愿意跟你说！”
这倒不止是因为脸……陈修远本来就很容易取得人信任。他的气场没有威胁性，看上去又很可靠，如果有人要问路，一般会选择人群中相对温和的那个，他就经常会被问。
沈双宜也确实如实相告：“不过都说这个份上了——芙蕖拥是药厂，药是需要临床实验的。”
“有很多像十七这样的孩子，自愿去做试药的‘尾巴’。他们用这种方式报答星球的养育之恩，也认为自己变成了……更有用的人。”
“跟你说说也好。”她扁扁嘴，挤出那对无奈的小酒窝，“他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更没胆子跟前辈讲，他一直以为十七被送走了……要是知道，不心疼死了！”
洁白的莲子长大，最终变成了实验用的尾巴，一比之下，分化成Alpha……似乎也不算太坏的结果。
“所以，我解释的够多了吧。”沈双宜看着陈修远，抱怨道，“我一直挺喜欢小孩的，洛笙那么萌，呵护还来不及！”
陈修远双掌合十，表示歉意：“对不起，毕竟她是我的……家人！”
沈双宜看他如此郑重，也放松了下来：“哎我懂我懂！洛笙说她很小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愿意讲给你也有这个原因！”
陈修远眉头轻蹙：“谢谢你的信任，打扰了。”
“没事，两个小时后我得回总部值班。”她指指自己的小鹦鹉，“我的‘翠翠’已经认下你了，你随时可以来！”
·
吃饱喝足的苏铎又在客厅里忙碌。
短发姑娘见人回来了，随口招呼：“好久啊……你迷路了吗？”
还有这种上杆子递话的，陈修远接道：“是啊，外面太黑了，差点没找回来!”
苏铎嘴一撇：“啧！”
洛星刚好也走下楼来，苏铎抽抽鼻翼：“呦~刚刚工作完的割草机。”
洛星脸一黑：“……”
“好啦！”苏铎站起来大声宣布，“姐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陈修远：“坏消息吧。”
洛星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根本没理她，拐进厨房翻吃的去了。
“好的，看来有人选择了弃权。”苏铎拍拍胸口，宣布道，“坏消息是——接下来，你们得帮本光杆SR干活啦！”
这不是好消息吗？涉身芙蕖拥内部事件，本就是陈修远求之不得的：“那好消息呢？”
苏铎正色。
“据可靠线报，两位首席即将归返。”
厨房内翻箱倒柜的声音霎时间停止了。
陈修远心想……这才是个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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