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看小说 > 被骗造反的傻白甜他重生了 >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 夜深思故梦
    第八十二章夜深思故梦

    梦里是一位鹤发鸡皮的老者和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

    老者抱着卷竹简坐在一架古琴前调音,脸上充满了戏谑的神色。

    至于少年……江冲当然认得,那是女扮男装的长公主,看周围环境,约莫是在宫中。

    老者一再重复着“戒骄戒躁”,偏长公主就是来来回回地在他面前踱步。

    搅得老者实在没法,抚着胡须问:“我说凝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

    长公主拿脚尖拈了拈地上的鹅卵石,微恼:“你这老头,好好的宰相不当,非要当媒婆!你不是我,不了解我的难处,何必……乱出主意!”

    江冲身在这个场景里,就只是一个旁观者,他能看清长公主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能听见他们说话,对方却无法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从长公主这话里猜到了老者的身份,应当是文帝时期,人称“天下人杰有九,第一当属攸之”的何攸之,载誉天下的顶级老狐狸。

    武帝登基之初便要拜其为宰相,但何攸之以年迈推拒,最终只答应为皇子公主授课。

    何攸之一心二用,一边研究着琴谱,一边对长公主笑道:“老夫哪是乱出主意,当年圣上给你俩定下亲事可是凝丫头你自己点了头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何能……”长公主还未说完,侍女便匆匆来报:

    “江小将军求见。”

    何攸之眸光微亮,直接替长公主做主:“那可是未来驸马,还不赶紧请进来!”

    小侍女连忙笑着去请。

    几步路的距离,江闻脚步轻快地跟着通报侍女往庭院走,冷不防月亮门里蹿出一个蓝灰色的影子夺路而逃,待他看清不由惊愕:“何先生……”

    别说江闻,就连长公主和江冲也没想到,那位闻名天下的帝师竟然有如此矫健的身手,丢下一句“告辞”,抱着琴谱就跑。

    “阿凝。”江闻快步走到长公主面前站定,身姿笔挺,眉宇间英气勃勃,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句“好个英气逼人的少年将军”!

    “你来做什么?”长公主貌似一点也不欢迎江闻的到来。

    江闻这时候还年轻,大约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远没有江冲熟悉的成熟稳重,闻言笑道:“你爹答应此次由我挂帅,待我凯旋而归,便履行我们的婚约。”

    长公主顿了一下,怒道:“江闻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雍州易守难攻,叛军又对大梁军方了如指掌,便是老将也不敢轻易许诺,你竟立下军令状!你是不是疯了!”

    江闻笑了笑,“是何先生告诉你我立下军令状?实话告诉你,便是何先生不指点,我也会全力争取这个机会的。阿凝,我一个乡间的穷小子,若没有这泼天的功劳,拿什么来娶你?”

    长公主神色微动,终是低着头没再说话。

    江冲眼前一黑,再亮起来时已是换了个场景,看着像是个书房,窗外大雪漫天,墙上挂着雍州之地的舆图,地面摆着行军沙盘,长公主日复一日地守在沙盘前,常常半夜辗转反侧,靠在床头对着一盏小灯枯坐到天明,总是缄默不语。

    饶是江冲天生迟钝也发现了些许不寻常之处。

    直到冬雪渐消,雍州捷报传来。

    某一日,长公主静卧树下午歇,粉白的樱花如雪片一样悄无声息地落满了衣裙,当她睡醒时,一柄火红的绘着白梅图的油纸伞遮去了正午的阳光,清举爽朗的小将军正撑着伞站在榻旁笑着对她说:“阿凝,我回来了。”

    长公主看着他,眼神很是复杂。

    此时距离河工案还有两年,江冲已经能够预感到这桩婚事即将经历的波折,他亲眼看着父亲一力扛下所有的压力,将母亲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终于,河工案发,震惊朝野,武帝一怒之下将大皇子贬谪路州,长公主为保全兄长势力忙得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要去安抚愤怒焦躁的贤贵人。

    “废物!你怎会如此无用!早知今日,当初生你之时便该将你按在尿盆里溺死!”

    “你亲兄长在外受苦,你还有何颜面锦衣玉食安享富贵?”

    “阿凝,好阿凝,娘求求你,救你大哥回来吧,唯有你大哥当了皇帝,咱娘俩以后才算有了依靠……江闻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他帮不了你多少,你听娘的,曹国公身在中枢,又是名臣之后,与你极是相配……”

    江冲虽不知外祖母口中的“曹国公”是谁,但并不妨碍他听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字字诛心。

    他极力张开双臂挡在长公主身前,但这无济于事……

    他们看不见他。

    “母亲。”长公主忽然跪下。

    江冲也连忙跟着跪下,只不过不是跪贤贵人,而是跪长公主。

    长公主面色冷然,定定地抬头望着贤贵人,“您放心,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江冲跟在长公主身后陪她远眺宫墙之外的大梁国都,万家灯火、无边盛世,被一道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墙拦截在外。~

    长公主忽然笑了一下,紧接着去觐见武帝。

    三跪九叩之后,长公主仿佛放下了一件极为沉重的包袱,郑重道:“儿愿为江家妇,请父亲许婚。”

    于是公主下嫁,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后来武帝旧伤复发紧急召回大皇子立为东宫,又将一卷遗诏交予长公主,并道:“若你兄长对你心生猜忌,可凭此物远走雍州。”

    长公主含泪回道:“儿信兄长,若无性命之忧,定不会将此物现于人前。”

    再后来,武帝驾崩,崔氏太后坐在长庆宫的高座上,当着满殿命妇洋洋得意地说:“牝鸡司晨,此非朝廷之盛典也。”[注]

    长公主神态自若地品茶赏花,恍若未闻。

    江冲看着母亲在父亲的呵护下一点一点找回眼里的光,看着自己出生、成长,然后到了偶然听见长公主和洪先生谈话的那天。

    出乎江冲的意料,洪先生在长公主面前完全就是一个温厚无害又博学的兄长,就和韩博留给大多数人的印象差不多,他们的谈话除了诗词文章便是地理风物,洪先生还用憧憬的语气告诉长公主,他的志向是游遍大梁的奇山异水,然后编纂出一本《大梁风物志》。

    长公主被他长久以来精心伪装出来的假象骗了。

    江冲心惊胆战地看着事情渐渐沿着既定的轨迹走向结局,他无力阻止。

    长公主三十七岁高龄再度有孕,重阳军中将军闹出了丑闻,非主帅亲至不能解决。

    临走时,驸马对尚且少年江冲嘱咐道:“男子汉大丈夫,爹不在,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好女人和孩子。”

    江冲只是一个旁观者,他无法将未来即将发生的事告诉里面的人,就像他想尽办法也无法阻止驸马离京。

    终于,要启程去行宫过冬了。

    离京前,长公主去宫中拜别皇帝太后,正巧宫中新制了许多彩画宫灯,太后许是有意借此拉进多年僵化的母女关系,说起了公主幼时喜欢各种色彩斑斓的东西,临走时又赏赐了数十盏宫灯嘱咐挂在行宫,下雪的时候影影绰绰极为好看。

    江冲做好了再度经受亲眼看着长公主在火海中血崩而亡的噩梦。

    不料,梦醒了。

    天已大亮,身边唯有一叫“春来”的小管事在旁守着,见他醒来,连忙手脚麻利地收起江冲身上的软毯,捧上热茶,“侯爷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四姑娘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江冲囫囵点了个头,强忍着浑身的不适感起身,准备先去看看江婉的孩子,然后回韩宅接着补眠。

    才刚迈开腿就感觉脚下有点飘,幸好春来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

    “没事。”江冲以为这是梦境里身体轻如无物“飘”习惯了的后遗症,走两步就好了。

    略一耽搁,前院来报,宫里来人传圣上口谕。

    江冲匆匆去了前堂,见是个熟识的小黄门,心知估计是去围场的日子定下了,宫里派人来给勋贵们说一声。

    果然,小黄门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圣上口谕:初九日幸西山围场,平阳侯随驾,扈从东宫,钦此。”

    此次前往围场,太子要留在京城监国,也就是说,江冲的任务是负责保护皇孙萧?。

    因是口谕,便无需跪拜,江冲领了旨意,问道:“除了我,还有谁随侍?”

    小黄门接了莫离给的茶水钱,笑容格外真诚,“太子殿下只点了侯爷一人。”

    江冲:“……”

    太子这是明摆着要当那打散鸳鸯的大棒吗?

    “侯爷?”莫离见江冲还在发呆,小声提醒。

    “累得很,我得再睡会儿。”江冲伸了个懒腰,提醒道:“再把出门要带的东西清点清点,尤其是各色御寒衣物和吃食,在围场不比家里。还有,昨晚帮咱找稳婆的那家,记得备份礼去谢谢。你忙你的,我回去了。”

    “回去?”

    江冲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接着拍了拍莫离肩膀补救:“你办事,我最放心。”

    莫离冷不防被灌了一肚子迷魂汤。

    江冲昏昏沉沉地骑在马背上,韩宅门前下马时还差点摔了。

    韩博正准备起床,见了江冲先是笑道:“回来这么早,怕是还饿着肚子吧?正好我也没……你脸色怎会如此难看?”伸手一触江冲额头,顿时惊到:“怎么还发热了?快去请大夫。”

    “不准去。”江冲因昨晚那个没做完的梦心情不大好,也着实笑不出来,拉开他的手,往床上一倒,瞪着韩寿道:“我说不准就不准,别给你主子招祸。”

    在这个宅子里,所有人都知道,天大地大侯爷最大,韩寿哪敢违抗他的意思,连忙下去通知后厨早膳要双份。

    “宫里刚传了口谕叫我随驾保护皇孙,我再转眼请个大夫,太子知道了肯定以为你撺掇我装病。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江冲难受得不行还不忘安抚韩博,三两下蹬掉鞋子往床里侧一滚,将脸埋进残留着韩博气息的被窝里,就打算那么和衣而卧。

    韩博给他盖上被子,轻声道:“喝点粥暖暖再睡,你这样容易生病。”

    “不了,睡醒再吃。”江冲忽然想起一事,“你帮我想想,先帝时有几个曹国公,还有,太傅何攸……”

    韩博正凝神听着,却突然没了声,仔细一看江冲已经睡着了,他便轻手轻脚地给江冲掖好被角。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