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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师弟,扎个针吧! >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你认识徐师兄?”莲?一惊,来不及去想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种怎么样复杂的心情,已是脱口而出,“他还好么?”

    “徐侠士他……”

    “他是不是……出事了?”虽然司马雁的话尚未说完,可他与丘秋两人的神情和欲言又止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莲?只觉得整个心都沉了下去,却还忍不住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丘秋的袖子,眼神期盼,手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徐侠士他……”丘秋有些哽咽,神情似是为难又似是抱歉,终于还是伸手覆上了莲?的手,闭了眼道:“如果不是为了治我的病,徐侠士他也不会出事。对不起……”

    果然是出事了吗……所有的猜测在这一瞬间全部停止,得到了最坏的结果,这一刻莲?却反而镇定了下来,抽回手,看着那两人,眸中一片深沉的墨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年徐淮到达寇岛,在清水村遇到了身患宿疾、命在旦夕的丘秋,他救下了她的性命,却无法根治她一身顽疾,便在寇岛暂住了下来,设法医治。后来,在这岛的西北部又遇到了被风浪卷至海边的李元良,和……一群不知为何发了疯的海盗。徐淮怜悯那些海盗,认为无论他们之前犯了什么错,都罪不至此,下决心要治好他们,无论李元良如何劝说,都不愿离去。遍寻方法无果后,徐淮猜想是误食了这寇岛上的食物中了毒,终于决定以身试药。而这一试,终于找到了原因,可徐淮自己却也身中剧毒,回天乏术。临终之前,还挂念着丘秋的病情,托前去寻他的燕不孙带回了可暂时遏制丘秋病情的药物……

    “我原以为神农尝百草只是传说,没想到徐侠士才是真正的活神农啊……”司马雁眼角湿润,喃喃自语。

    “那群海盗呢?”一道清冽的男声自身后传来,莲?下意识回头,泪意模糊了双眼,却不会认错,那两人正是不知道何时已经回来了的裴元和司廷。

    “师兄……”好似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莲?的目光有些茫然,却是死死地伸手抓住了裴元的手,语气隐隐带了哭腔。

    裴元将她的头压进自己的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轻拍她的背部,感觉到胸前濡湿的触感,紧了紧手臂,那双常年提笔握针、修长而精致的手此刻却是青筋贲起:“请问,那群海盗呢?”

    “哦……”司马雁这才如梦初醒,看了一眼裴元,答道:“已经全部都被李元良和燕不孙杀死了。”

    裴元手下一顿,淡淡地道了句“是么?”,披散的一头黑发隐隐挡住了他的神色,看不分明。

    一时间几人一片沉默,屋内的静默却显得莲?那低低的啜泣声格外明显。

    “请问……”许久之后,出乎众人意料,第一个说话的人,竟是向来沉默的司廷,少年的眉峰微蹙,身侧的双手握得太紧,指甲在手信掐下了一排弧形的红印,“徐师兄可有遗物和遗言留下?”

    “有……”丘秋起了身,动作还有些微颤,却是一步步走到柜子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两本书册,司廷伸手接过,却是一本手札和一本《徐淮行医录》。裴元看着封面上那并不陌生的字迹,有些怔愣,和谷中众多弟子的龙飞凤舞、恣意汪洋不同,这位师弟的字,一直就像他的人一样——端正谦恭,温良淳和。

    ************

    寇岛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沉而压抑,莲?坐在海边,放眼望去,仍旧是海天一色,却不是来时的湛蓝深邃,而是灰蒙蒙的混沌一片,分不清界线。

    离自己一百多米外,裴元正斜斜靠着礁石席地而坐,手上的笔一如既往地转个不停。莲?却第一次觉得,大师兄的背影,看起来竟是这般单薄。

    大师兄和徐淮师兄,大概是一起长大的吧?

    无意识地摩挲着徐淮留下的那两本册子,莲?有些怔愣,闭上眼,全是那位师兄的样子。她以为那些都是小时候的记忆了,早就已经全部忘记,却没想到,原来只不过是封存在记忆深处罢了,这两本册子、这熟悉的字体,仿若就是打开记忆那扇门的钥匙。

    自她记事起,那位师兄就在谷里了。他和裴师兄的年纪相当,却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他的资质不算好,总是要在药房里呆很久很久,久到其他的师兄师姐早就离开、久到天色早就已经全都暗了下来,莲?才会看到那位师兄提着灯,不紧不慢地走在落星湖畔的小路上。有时遇见,他总会摸着自己的头,温和地笑着说一句“小师妹好”,出师前偶尔出谷,也会给自己带些小玩意儿或是零食回来。他好像从来都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样子,有时还带了些憨厚,却总是能让人感到一片温暖。

    记得以前大师兄说过,徐淮师弟是万花弟子中很特别的存在。万花谷很自由,自由到——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很任性,即使大家总是能相处得很融洽。可是只有徐淮师弟,谦和温润得,就像是一个儒者。

    可就是这样一个师兄,终于还是离开了……泪水难以克制地从眼角滑落,滴在书页上,晕开了一团的墨迹,莲?有些手忙脚乱地用衣袖抹去水迹,不想却越沫越乱。

    直到一双手从自己的手里将书抽走,用一方白色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吸干了水渍,那帕子却是立时染上了墨色。

    “师姐莫要难过。”少年开口,言语是一贯的简略淡漠。

    “你当然不难过!你又没有见过徐师兄!怎么会知道我有多难过!”不知怎的,少年的平静似乎让她这一路以来所有的忧虑和难过心疼齐齐爆发,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声音之大,似乎连远处的裴元都回了头。

    少年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还有什么……莲?看不懂的情绪,而后归于平静。终于只是定定地看着莲?,再无一语。他想他是明白这种心情的,他不曾见过这位故去的师兄,但是他经历过莲?此时的心情,甚至更加痛苦——当年司氏被灭门的时候。只是少年素来口拙,满心想要安慰的话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直直地站在这里,这样,至少……还能有人陪着她。

    “?儿可记得入门那一日,师父说过什么?”裴元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莲?的身边,仍旧像以往一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只是那笑中,却终是有一丝掩不住的苍白。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每一个万花弟子开始习医之前,都会跪在药王孙思邈之前,跟着那位年迈却慈祥睿智的老人,一字一句,发下一生的誓言:我为医者,需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m.a

    “所以,不要难过,徐师弟也是尽到了作为一个医者的本分。”这位年少成名、誉满江湖的神医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不如他。”

    “师兄……”莲?忽而抬头,直直地看向裴元的眼睛,“我想留下来,医好丘秋的病。这是师兄的遗愿,也是……作为医者的本分。”

    “好。”裴元先是一愣,忽而笑意变得轻松了起来,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去摸她的头,而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欣慰,“?儿长大了。”

    ********

    而后的日子,变得单调而充实了起来——每日里都是研读徐淮留下的书册,为丘秋诊脉,和师兄探讨医治的方法。

    徐淮在手札和行医录中详细地记录了丘秋的病情,以及自己的猜测和发现。丘秋的宿疾,乃是天生,自一出生便有的,结代脉兼涩,乃是气血大亏、心气绝的脉象,再加上患病时日太久,丘秋本身已是极虚,受不得补,也禁不住一再的试药,让这个病症的医治变得更加困难,大概也正是因此,徐淮才最终都没有想到根治之法。

    不过也多亏了徐淮的手札,让几人少走了不少弯路,甚至临终前托人传来的嘱咐,为他们隐约指明了方向。

    司廷是天工门下,医术也不过是按照谷中规矩,跟着药王学了些,虽不差,却也并不是能和杏林门下一心学医的莲?裴元两人相提并论的,索性也就不和两人一起商讨,接了跑腿的活计,在寇岛来回奔波,将两人需要用到的草药一一取来。

    “师兄!我想到办法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清早,一夜未眠的莲?敲响了裴元的房门,眼下一片青色,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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