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闲影勉强坐稳,点头道:“多谢皇上。”
苏陵看了他一眼,静静道:“你放心,柳儿姑娘已经安全,现在太后宫里。”
“太后?”闲影吃了一惊。
苏陵道:“柳儿的娘亲曾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还曾经救过太后一命。”
“原来是这样。”
“此事你不必挂心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你的伤势。你余毒未清,又有新伤,处理起来颇为麻烦。”
闲影虚弱一笑:“让陛下费心了。”
正说着,富贵来报:“陛下,柳儿姑娘来了,想见闲影公子。”
苏陵道:“让她进来。”又对闲影道:“你们聊,朕先走了。”
闲影低头道:“恭送皇上。”
柳儿进来时,闲影正歪在床上,看见她,也只是微微笑着。柳儿的眼泪便涌了出来。
“都怪我,如今你感觉如何?”
闲影摇摇头:“真要怪,只能怪我。若不是我利用你打探情报,你爹不会对你下狠手。”
柳儿含泪微笑道:“只要他有不臣之心,迟早会对我下手的。这些年,他是顾忌着太后;如今,太后倒了,我这个女儿也可要可不要了。”
闲影听说此话,知道她有心安慰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不管怎样,我总要多谢你。”
柳儿凄然一笑:“你我都时日无多,真要这样谢来谢去吗?”
闲影一惊:“怎么回事?你的‘弥香散’无法可解?”
柳儿平静道:“原本并不是无法可解。太医说,这毒不是新下的,而是经年累月藏在我的饮食之中。”
闲影大惊:“他为何要这么做?你可是他亲生女儿啊。”
柳儿道:“亲生女儿又如何?这些年他在绿柳山庄埋伏精兵,便是早有图谋。我瞧着,他是相机而动。”
闲影想起柳儿私下与文逸风见面,估计也早已被姚长风知晓。这个女儿,他恐怕早就想好不要了。想到这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柳儿。倒是柳儿自己一直镇定自若:“闲影大哥,”
闲影抬起头,看向她。
柳儿道:“是皇上告诉我的,你的真名叫做闲影。”
闲影不置可否,道:“柳儿,你有话直说吧。”
柳儿微笑道:“闲影大哥,柳儿命苦,这一生不曾得双亲照拂,虽有两个哥哥,却从不拿我当做妹妹。唯一幸运之事,”她抬起头,静静看着闲影,道:“便是遇见了闲影大哥。柳儿日子不多了,只想陪在你身边,不知你可愿意给柳儿一个服侍你的机会?”
闲影看着眼前的柳儿,满心的怜惜与,无奈。柳儿如今的困境,一半是他造成。虽然是为了社稷平安,可若说心里没有愧疚,那是自欺欺人。但感情不是这样算的。闲影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全是林熙的一颦一笑。想着她那日在地库里抱着他,为他流泪,闲影心中又是痛,又是甜,一时也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
这样乱七八糟想着,正想说话,柳儿却先开了口:“我见过那位林熙姑娘,聪慧果敢,武艺高强,闲影大哥心中有她,柳儿都知道。”
闲影没想到柳儿竟如此直白,不由一阵发窘。倒是柳儿仍是大大方方:“你不必内疚,柳儿与你缘分尚浅,不能强求太多。你自喜欢你的小师妹,我只要日日能见着你,便是死也无憾了。”
闲影听到此处,伸出手来,拉住了柳儿的手:“柳儿,你不必如此。”
柳儿握住了伸过来的手,仍是微笑着:“闲影大哥,我并未委屈自己。娘亲所托非人,生前没有选择,连死都只能替一个并不怎样珍惜她的人去争取前途。我虽也命薄,但总归遇到了一个值得喜欢的人。女子一生,我也算是幸运了。你不必替我难过。”
话已经说到此处,纵然心思记挂林熙,闲影也知道自己再无推脱可能,便点了点头。
今日刚下场,姚长风便派亲信护送姚瑾瑜回府,直接送到了风清别院:“老爷吩咐了,请小姐洗个热水澡,稍事休息。老爷等上面的事儿完了就回来陪小姐用膳。”
果然,姚瑾瑜刚泡了个澡,姚长风便回来了。他让人准备了一点清淡小菜,去请姚瑾瑜。祖孙二人对酌,一时无言。半晌,还是姚长风开了口:“瑾瑜,身子要紧,爷爷知道你没胃口,但多少还是吃点吧。”
姚瑾瑜摇摇头,看向了姚长风:“爷爷,如今这情形,林熙做皇后已经是板上钉钉,她可是姚家的仇人。”
姚长风往嘴里送了一点煎炸小鳝鱼,平静问道:“瑾瑜,你怎么想?”
姚瑾瑜冷冷道:“爷爷当年襄助先皇夺取天下,又辅佐当今皇帝多年,功勋卓著。但我瞧皇帝这个架势,怕是实力难掩,再也不需要姚家保驾护航了。”
姚长风不置可否,端起酒杯轻轻辍了一口:“瑾瑜,翎儿还小,你是我们姚家孙辈里最合爷爷心意的。情势已然如此,爷爷只问你:你觉得,该怎么办?”
姚瑾瑜看了一眼祖父,缓缓道:“大伯之言,先前看来孟浪,如今看来,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姚长风看了一眼孙女,放下了筷子:“白家跟爷爷分庭抗礼多年。白武虽鲁莽,但宫里还有个太后做支援。他们尚且输了,姚家凭什么会赢?”
姚瑾瑜冷冷道:“自古富贵险中求。哪有什么稳妥的赢面?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姚长风一掷酒杯:“好一个各凭本事!瑾瑜,你说,我们姚家究竟有什么本事?”
姚瑾瑜抬眼盯着姚长风:“姚家把持朝政多年,也不是白有了这么多年的资历。伯父任京兆尹,掌管着京畿要害;父亲在宫门卫的旧人,瑾瑜自会去召集;至于朝中大臣,”姚瑾瑜顿了顿道:“爷爷的威望足以让他们拜服。”
姚长风看了一眼孙女,赞许地点点头:“姚家万事俱备,只欠一个理由。瑾瑜,你有什么想法?”
“皇帝无道,忤逆太后,是为不孝;纵容蛮夷女子杀害大臣,是为不仁。就这两条,够了!”姚瑾瑜说完这句,突然想起最近大都街坊关于父亲之死的传闻。她抬起头,看向了爷爷:“爷爷,难道是你?”
姚长风点点头:“既然有心做事,没有丝毫准备怎么行?”
姚瑾瑜点点头:“爷爷教诲,瑾瑜谨记。”
姚长风拍了一下手,姚执出现在门口:“瑾瑜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姚执躬身道:“儿子明白。”
“京兆尹统管京城所有人马,你可有把握他们会跟你走?”
“儿子领京兆尹一职,饭不是白吃的。”
“万一有人不服气、要去告密呢?”
姚执神情一冷:“杀一儆百。再不服,一百、一千、一万也都杀了!”
“好!”姚长风拍了一下案板:“你自去布置你的人马。记住,万事戒备,切不可走漏了消息。”
“是。”姚执一行礼,转身欲退出房门。
“慢着!”
姚执回转身:“父亲?”
“还记得害死你弟弟的那个番邦女子吗?”
姚执一愣,随机会意:“儿子明白,这就去杀了她。”
姚长风抬眼看着儿子,喝道:“谁叫你去杀了她?皇上马上要娶那林熙,而她是林熙的妹妹,明白了吗?”
姚执马上道:“儿子明白了,还是父亲深谋远虑。”
姚瑾瑜道:“父亲,慢着。”她转身对姚长风道:“爷爷,林熙的妹妹定然不能放过,可林熙本人更有价值。”
姚长风沉吟道:“林熙这个目标太显眼。在做好准备之前,”
姚瑾瑜接口道:“瑾瑜听闻,狐眼大汗似乎十分钟情于这个林熙。”
姚长风看着孙女儿,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姚瑾瑜道:“姚家要起事,若没有后援,不免势单力薄。如果能有狐眼族参与此事,”
姚长风点点头:“好主意。瑾瑜,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绿柳山庄的人归你统领。”
姚瑾瑜点点头,与姚执对视了一眼。姚执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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