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看小说 > 数学系的我凭实力嫁入豪门 > 第93章 旧事
    父亲这个词从年近古稀的老人口中吐出,使黎珂阵阵恍惚。

    她马上把视线转向徐主任,徐主任微微点头:“今天请你来,除了谢谢你能原谅……”

    话未说完,就被黎珂挡了回去:“保下紫菱洲房产的事,你该感谢的另有其人,我最多只能代为转达。至于原谅……”

    车祸现场,聂子?D在她耳边悄声说的是——

    “雷浩的室友联系警方,交出了邹飞命令他们私藏并销毁的录音。”

    “什么录音?”

    “雷浩生前最后一通电话。”

    她在录音里听到了徐主任漠然的声音。

    “重度抑郁症,就算苟活也不过苦海打滚。邹院长最憎恨背地里搞小动作的人,就算你交出证据他也不会原谅你。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纵身一跳,还能保护那些曾转账给你的社联成员。于情于理,最优解都是……”

    他说:“你,去死吧。”

    语言原来可以比最利的刺刀更锋利,一刀刀劈砍,每一个字都见红。

    他是压死绝望之下的雷浩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无权代替别人原谅你。”黎珂垂下眼睫,“徐主任,你这么爱你的家人,却没考虑过雷浩的家人该如何承受丧子之痛吗?”

    纵然能于身后替雷浩正名,有些伤口也永抹不平。最痛,莫过从此以后再也没人对他们叫一声爸妈了。

    徐主任喟然长叹:“我没脸央求他们原谅。”

    见他心情低落,黎珂自知点到即止,转移话题说:“老板娘怎么样了?”

    收到徐主任的短信时,她还以为是老板娘想见她,谁知那对娘儿俩根本没来。

    刘老教授耳背,没能融入他们的话题,自顾自地在背景里追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想当年,黎教授硕士期间发表了一篇让斯坦福研究院盛赞的论文,甚至超过了一般博士生毕业论文水平。没有留洋,出身寒门,二十八岁评为副教授,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升为教授,简直是……唉,可惜可惜,天妒英才……”

    黎珂还是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说父亲当年的往事。

    原来那个打她记事起便时不时鼻歪眼斜,面目狰狞,少有的不发病时便执拗地搬把小藤椅,用铅笔一遍遍推导公式的人,也有过风华正茂,有过一段她从不知道的辉煌过往。

    “她带着明浩回娘家了。她说会想你,会给你写信的。”

    她回过神,见徐主任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黎珂,关于你父亲黎教授……你知道多少?”

    *

    工作从未让傅百城如此心神不宁过。

    实见之物时不时就被跃出的虚景代替。文件上的数字再好看,哪能有黎珂满面潮红,因快感微微喘息,身上不带多少布料的样子好看?

    越看越想,越想越看,肌肤相贴,活色生香。柔软湿润的触感在指间盘桓,钢笔随着不受控制的手势一下子滑脱,啪嗒落在地上。

    陈秘书推门进来,被他迷离的目光一扫,登时寒毛直竖:“老老老老老板?您没事吧?”

    傅百城如梦初醒,飞快左手握右手捏牢不安分的手指,抵在唇边:“咳咳。弄掉了笔而已。”

    ……弄掉了笔?

    “那、那就捡啊?哦,我明白了,不劳您动手,我来帮您找。”陈秘书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一点一点弯下腰来,眼尖地看见傅百城脚边有一支疑似笔状物,“老板,您脚下……”

    傅百城一脚把钢笔螺旋踢飞出去:“陈秘书,你说什么?”

    “……”

    陈秘书不愧是老板的贴心小棉袄,慢慢捡起钢笔,慢慢拭去上面不存在几粒的灰尘,慢慢贴着傅百城的手背放好。

    最后慢慢开口:“老板,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傅百城掀起眼皮,分给他一记豁然长惊的眼神。

    陈秘书心领神会,凑近过去,拿出十成十狗腿子劲:“我愿意为您分忧。”

    犹豫再三,傅百城终于勾勾手指,示意他再靠近一点,飞快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什么?!”陈秘书大惊,“老板,您问我这个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您可千万不能做啊!”

    傅百城对着他脑门就是一巴掌:“谁让你脑补这么多的?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想问怎么能让……他过于保守的女朋友在那种事上……”

    右手后三指下意识抽动一下,“稍微放得开一点点。”

    “……就这点事啊?”

    那有必要说得像要进行非法人体改造那样吗?

    傅百城眼睛一眯,陈秘书打了个哆嗦:“我马上为您……”

    又是一哆嗦,“……您的朋友分忧。”

    毫无疑问,他用脚趾头都能知道傅百城指的是谁。回想起来,黎珂给人的印象的确又纯洁又正派,性格长相气质无一与情.色沾边。往青年大学习的镜头里一放,活脱脱就是个正面典型,堪称优秀学生代表中的模板。

    然而,看看那散落一地的气球,看看那一大早都不消停的体力!对这样天使般纯洁的黎珂,傅总居然狠得下心辣手摧花,还是一摧再摧日摧夜摧连环摧!难怪两个人那啥不和谐。

    “老板,稍微转换思维,如果您能……不不不,如果您的朋友能再稍微收敛一些……”

    砰!

    傅百城用力一拍桌面,文件夹电脑鼠标垫咖啡杯垫统统往上小跳零点五厘米:“再收敛就没了!”

    陈秘书:“啊?”

    傅百城揉揉手腕,和善地微笑:“我朋友请你想一个能让他竭尽全力的好方法。”

    “万万不可啊老板,请您……的朋友三思啊。”陈秘书默默为黎珂捏一把汗,“要是您、的朋友竭尽全力,恐怕黎……黎……”

    糟糕!一不小心太真情实感了!

    “黎?黎什么?”

    傅百城突然对水杯表现出极大兴趣,陈秘书唯恐里面的水马上浇到自己头上,急中生智:“离!离您朋友的女朋友累死不远了!都说没有累死的牛只有耕坏的地,百年大计,一定要注重可持续啊!焦土何能再承受无尽的炮火?既然她都这么不情不愿,不如多消停一段日子休养生息。”

    陈秘书顶着巨大的精神压力继续冒死进谏:“我相信只要您……的朋友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土壤一定能恢复生机。”

    ……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傅百城最气的就是黎珂百般推拒,弄得好像一切都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

    不得不说,陈秘书的话有一部分戳进了他心窝窝里,当下冷笑一声:“既然她这么不想,我又何必上赶着强买强卖。以后除非她主动开口求我,否则休想我……”

    抬手把陈秘书窥伺着的脸拨到一边去:“我这是站在我朋友的立场,跟他共情。”

    陈秘书连忙跟他共情:“说起共情,最近有一段视频风靡公司职员社交圈,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他点开广东共青团公众号,翻出最新一期青年大学习,Y大优秀学生代表采访实录——

    封面上赫然是黎珂迎着日光微笑的某张合照,投稿人ID:鱼昆。

    陈秘书把这条视频分享到秘书群里后,就连好恶不露于外的人精陆秘书都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当天下午,这位办公室女郎的社交网络更新了动态,连发五个小爱心:“我女儿真棒[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拜这种奇妙的心态所赐,她一连几天汇报工作时看着傅百城的眼神都怪怪的。

    如果能翻译过来,恐怕就是:就是这个野男人(傅总:?)骗走了我家可爱的女儿?哼!

    *

    “黎珂,关于你父亲黎教授……你知道多少?”

    一时张口结舌,黎珂这才发现自己对父亲竟一直知之甚少。

    小时候他病情很不稳定,吃饭总是吃了吐吐了吃,胃里实在没东西就冲路过的人吐出口水来。他会三不五时拿着一支水笔到处乱涂乱画,一次甚至用笔头刮烂了从外婆家祖产搬来的,全家最值钱的一把老红木沙发。(.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用笔头一划一划锨烂了实木的。黎珂回到家的时候,那两把皮肉翻飞伤可见骨的红木沙发脏兮兮地挤在门口狭窄的过道里等死,留一个仅容一人贴墙通过的空隙。

    她把手放在门把上,门却从里面推开了。

    黎妈妈手持盛满木屑的簸箕,像是才流过泪的眼眶暗红着肿起,看到是她回来,急忙扭过脸粉饰太平。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曾有过一段日子,她还是把父亲当做了这个家不幸的源头。

    徐主任观她模样已知道答案,叹了口气:“你母亲没怎么跟你提起过以前的事吧?也难怪,遇上这样的事,她大概是希望事情就此结束,而不是多年之后再被你翻出来探究。”

    黎珂越听越糊涂,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徐主任和刘老教授难不成都是她父亲的旧相识?

    不对吧?以刘老教授的年纪,和父亲共事还说得过去,可徐主任二十年前……

    徐主任看透了她的想法:“我当过他的学生,和你母亲一样。”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黎珂不由得瞪大眼睛。

    徐主任赶忙摆摆手:“我不是数学系的学生,只是修过几门数学基础课。和你妈也不是同系同学,只是在课上常常遇到,彼此有个印象。你父亲那时候刚在Y大提前拿了博士学位,除了在其他理工专业的数理基础课当助教,自己还在数学院下开了一门复微分几何,有很多人慕名而修,不过能听懂的恐怕就不多了。”

    他说着说着,眼前浮起一些黎珂看不懂的东西。

    那里藏着一些过去岁月里的鎏金,独属于正青春时的上一代人。

    刘老教授那双老耳背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忽然插.进来:“邹院长算得了什么门面?你们是不知道,黎教授年纪轻轻攻克了数学界百年的大难题,当年想报数学院的人挤破了头,分数线都提高了十来分呢。”

    那样的人,才堪称数学院门面。

    黎珂下意识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立刻辣得吐出舌头:“有没有白开水啊?”

    徐主任招来服务生给她换了杯普洱。黎珂漱了好几大口才恢复过来,强作轻松地说:“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已经过去了,既然你们认识二十年前的他,就不会不知道他得了病……”

    她忽见左边的徐主任和右边的刘老教授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怎么了?”

    “谁告诉你……”徐主任表情奇异,“他是得了病?”

    黎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喉咙忽然发紧,试探着说:“难道不是吗?”

    父母的衣柜里专门辟出一个位置放着荣誉证书和旧学术杂志,一本老文件夹里存着父亲还在Y大任教时的写的最后一篇手稿。

    小孩子对父母的空间最为好奇,又喜欢在这些看不懂的纸张上涂涂画画。父亲的旧证书无一幸免,就连剪下的报道照片都被她用地球蜡笔画了蓝绿蓝绿的夏威夷草帽和大络腮胡子。正当她准备对那篇手稿下手时,黎妈妈,狠狠请她吃了一顿竹板炖肉。

    懂事一些,她很快就想得明白父亲并不是生来如此。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她跟在忙于家务的黎妈妈屁股后面不停地追问:“爸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记忆中,黎妈妈对往事总是语焉不详。久而久之,她也就默认父亲是“不知怎么”突发了疾病,真正的细节早已埋没在岁月的风沙里无法挖掘。

    而现在,却有人抓着她的手,带她一锹一锹掘开表层的冻土,朝不可知的深处挖去——

    “他出了严重的车祸,就在你母亲怀孕的那年……”

    黎珂的脊背忽而僵硬得如铁。

    车祸。

    又是车祸?

    徐主任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身为外人,具体的情况我们也没法知道得更清楚。好在刘教授手里还保存了一份当年的报纸。”

    刘老教授从军用帆布袋里抽出一张发黄起霉点的报纸递给她。

    版头用的是二十年前的广州老刊号,四五年前和另外两家报社打碎重组,成为了如今的晚报。

    她父亲不愧是当年风头正劲的热点人物,同版报道的两起车祸事件,他占用的版面显然远远超过另一起。如果说攻克数学难题时他曾被誉为冉冉升起的新星,那么此刻,就是这颗尚未来得及完全散发光芒的新星陨落的时刻。

    星坠之时,至暗无光。

    一如黎珂眼前所见,她用手扶住有些晕眩的脑袋,勉力露出微笑来:“可以把这份报纸留给我吗?”

    “当然可以,我带它来本来就是为了给你。”一只枯瘦的老手覆上她用力到发白的指节,“林珂。”

    黎珂维持着情绪抬起头:“刘教授,你知道吗?我只遇到过两个人管我叫林珂,一个是你。”

    “另一个呢?”

    “已经死了。”就是雷浩。

    刘老教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