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回忆里的席匀没有发现不知何时毒雾已经停止,他只是沉浸在过去那段苦涩的时光里,尽力地寻找一抹甜意。
直到温行迟走到他面前,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他的身体陷入无法控制的颤栗之中,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明明设定好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
温行迟与他仅隔着一个办公桌,如神明一般俯视着下面这个既可悲又可恨之人。
这幅场景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席匀恍惚起来。
在上次他们也是这样仅隔着一张办公桌对视,眼里都是不服输的气势。
而仅仅过了几天,他就只能拖着这样一副残破的身躯,仰视着自己的敌人。
“哈哈。”
席匀笑了几声,用力往下锤击着桌子。
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一下一下地往下拍打。
他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宿泽熙,那个混蛋,背叛了他!
凭借自己的力量,他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好这个机关的。
而下城区的人他已经一个都信不过。
因此,他只能忍受对方的恶趣味,哀求对方帮自己办好这件事。
结果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无用功?
他的底牌早就被那个混蛋告诉了敌人?
仿佛终于失去了任何希望,他眼里一片黯淡,沙哑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我输了,随便你们怎么样吧。”
“你居然还会认输,真难得。”
看到对方投降,温行迟难得咄咄逼人起来。
“装出这副姿态给谁看啊?你难道很委屈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而死?”
“摆出施舍般的姿态,拿走本就属于他们的东西,肆无忌惮地颐指气使,你根本就不在乎那些被你欺压的人的想法!”
“哦对,那些人在你看来恐怕和猪猡一样吧?人怎么和猪猡共情呢?”
他同样重重地往桌子上拍击,语气难得激烈起来。
“你的痛苦与那些挣扎于生死之间人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
“少在那里伤悲春秋了!”
仿佛被震慑到一般,席匀的瞳孔紧缩,直接愣住。
温行迟发泄完自己的情绪以后就往后退了一步。
“魏诚,你的机会来了。”
魏诚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那把破损的枪在此时也多了几分特别的意味,闪烁着危险的金属光泽。
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但慢慢地,枪口还是对准了眼前这个呆愣之人。
“再见了,首领。”
最后说完这个具有讽刺性的称呼,他扣动了扳机。
“嘭——”
巨大的响声从这座城堡里传来,甚至惊扰到了树上的飞鸟。
不祥的乌鸦发出了奇特的叫声。
“噶——噶——”
而与此同时,在周围的人也如同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共同抬起头望向那个方向。
冥冥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预感告诉他们——变革降至。
“混乱要来了!”
走出这片区域的宿泽熙眼里又闪烁起愉悦的光彩。
“旧时代彻底结束了。”
“这是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行刑台边还未散去的人自发地聚集在一起,有人站在台上吼出这句话。
“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肉食者全都吊死,就本应属于我们的夺回来!”
台下的人一呼百应,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狂热。
温行迟用力用脚踩踏那个尸体,直到看不清人形后才停止。
“我不信,这次他还能从地狱里爬回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向窗外的一片混乱,难得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反叛开始了。”
在一旁的魏诚呆愣愣地站在一旁,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
瞬间,他表情变得扭曲,既像是兴奋又像是痛苦。
种种表情杂糅在一起,配合着脸上溅到的鲜血,他看上去如同疯魔。
“对,”温行迟触摸着那扇窗户,头也不回,“你的愿望达成了,怎么样,高兴吗?”
“就这么简单吗?”
他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抬头去看那位给予他精神动力的人。
“你不需要什么报酬吗?”
在主动提起这个交易时,他已经有付出自己生命的觉悟。
不论是拿他来挡枪也好,让他试机关也罢,只要最终能看到这位轻贱生命的首领的死,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现在如此轻而易举地达成了目标,他反而有些不敢置信。
疑虑同时升起——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我没什么图谋。”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温行迟淡淡出声,“你就当我是在日行一善吧。”
“反正我们的目标是相同的,不是吗?”
“如果你真的想做什么,就把这场风暴拉得更大吧。”
“在旧秩序的尸体里建起新社会。”
魏诚摩挲着这把陪伴自己度过大清洗后这段时光的枪,语气渐渐变得坚定。
“好。”
他早已决定把自己的生命都献给复仇。
反正是贱命一条,为什么不拿来做些有价值的事呢?
他已经厌烦没有尽头的重复的劳动,像是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温行迟轻轻叩动窗户上的玻璃。
除了这片土地的混乱以外,还有一些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正在急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既得利益者可是一点都不希望席匀死。
失去了席匀,他们的结局注定是被一拥而上的豺狼瓜分至死。
被触动到利益的他们这时格外慌张。
在以往席匀还在时,他们可以凭借花言巧语来糊弄他。
因为席匀根本不在乎除了纪岚以外的所有事,这也给了他们发挥的空间。w~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自己都数不清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如果席匀真的死了,之后愤怒的民众清算他们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他们只有唯一的希望,那就是马上杀死刺客。
如此以来,他们就可以组成利益集团,牢牢把持住A区的权力。
但必须完成第一步,杀死刺客!
所谓的刺客,也就是温行迟,看着慌乱不已的几人赶来,露出嘲讽似的轻笑。
他转头对魏诚说。
“我们先走,毕竟我们太显眼了。”
“好,”魏诚迟疑了一下,随即道,“不过你们怎么走呢?”
“这里应该被包围了。”
“我自有办法。”
温行迟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秦珏。
直到温热的呼吸似乎都拍打在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他才停下。
“我们要走了。”
秦珏此时也有几分惊疑不定,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把这个疑问宣之于口,而是直直地盯着他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庞。
心里大逆不道的想法几乎已经控制不住,他才哑声。
“哦?”
猝不及防下,他被温行迟拽住了手。
“跟我来。”
走到窗户前,秦珏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只是仍他摆布。
温行迟停住,眼里多了几分狐狸般的狡黠,这使得他整个人都开始焕发光彩。
“准备。”
还没等秦珏回应,就感受到巨大的失重感袭来。
同时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衣服全被吹起,头发纷飞下,他看到温行迟肆意张扬的笑脸。
看到这样的表情,刚刚一瞬间的惊慌全部化为了安定。
此时他才发觉自己被温行迟揽住腰际,在空中坠落。
风声里,隐隐能听到温行迟的声音在高空中变了个声调。
“好玩吧?”
秦珏定定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眼里带着笑意和疯狂的眼睛。
他回应,“挺好的。”
这道声音很快淹没在风声之中,温行迟只看到秦珏嘴唇一张一合之间说了什么。
他笑容不变,用着轻柔的语气。
“抱紧我,不然你有可能会死。”
在说到死时,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出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字眼。
秦珏此时才嘴角微勾,眼里一点一点沾染上了笑意。
高空之下,他银色的头发终于被吹起,露出那张红色的瞳孔。
像是风乍起,吹皱了一池湖水,充满了奇异的美感。
他说,“我不会死。”
温行迟呼吸一窒,差点愣住。
直到反应过来时,才听到自己心脏急速的跳动声。
此时,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般,秦珏挣开温行迟的怀抱,用一个漂亮的姿势落地。
随后,他以巧力接住了温行迟。
两人均就地一滚,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灰尘。
温行迟爬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向秦珏。
“怎么?”
此时秦珏的眼睛仍有微微的波澜,脸上却已然平静下来。
他歪歪头,看上去有些疑惑。
“没什么。”
温行迟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这样能够使自己的心脏平息下来。
明明是他存心想让秦珏体验一下刺激,现在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惊吓的人。
往日复杂的感情一齐涌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对他恐怕不只是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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