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头顶上的两只大风筝好风凭借力，拉力带着线轴嗖搜地转动，看上去要冲上云端。
“你差不多就得了，”徐稚耳廓微微有些发热，线轴随着他细白手指收放线的动作吱吱地响，他偏过脸去，鸦睫在明媚清朗的日光中缓缓垂下，掩盖住眼底发甜的笑意：“霍辰？”w~
我也喜欢你。
很喜欢。
“在，我在，”霍辰猛地一摇手里的线轴，险些把飘得正欢大孔雀风筝给拽得一头扎向地面，没给它缓和的功夫他就快速地收线：“走了，回去吃饭。”
霍老爷子笔直地立在别墅门前，神情肃穆的像一尊门神，霍奶奶在里面张望了会儿，一扫帚拍过来：“喂老头子，我俩大孙子呢？”
“年轻人一处玩儿哪有个够，我这不是在等那俩臭小子呢嘛。”霍老爷子捋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叫你多做几个菜记住没有，他们在学校吃不好，回来了就得补补。”
霍奶奶仔仔细细地扶住老花镜：“知道，把他们孝敬你的特供深海海鲜和后院那两只新长起来的傻鸟全端饭桌上了，我保证他俩吃个……”
霍老爷子听见“傻鸟”俩字一瞬间卡了壳，翘胡子瞪眼睛嗓门超大：“你把我的鸽子给杀了？”
霍奶奶撇着嘴巴哼了声：“你永远都别想再联系那个姓牛的老太婆，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养的是信鸽，想让它替你鸿雁传书吧？”她啐了一口：“门都没有。”
霍老爷子气的血压猛窜180，气的吱哇乱叫：“你个顽固的老太婆，早说了我跟她没那么回事，我和他老头子是好战友，好战友你懂不懂。”
霍奶奶轻蔑地瞅了他一眼，昂着头说：“哼，这么说你肖想的是人家老头子。”
霍老爷子这回被气实在了，话都说不出来，伸到半空的手指发着抖，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肖想个屁，我们俩男的，你个疯婆子。”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徐稚和霍辰从外头推门进来，只一眼就吓得惊叫起来：“爷爷你怎么了？”
“霍爷爷怎么了？”
“人老了就得吸收点儿地气，”霍奶奶慈祥地看着俩半大孩子：“你们快进屋洗洗手吃饭吧，别打扰你霍爷爷养生。”
霍辰低下头去看霍老爷子，见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嘴角还挂着快要憋不住的笑意，了然了，爷爷奶奶这是又斗嘴了，老头儿耍赖吓人呢。
再看霍奶奶一脸斗赢了的得意表情，霍辰眼底空白：好吧，你们高兴就好。
他拉着徐稚就进屋，一避开两位老顽童就问：“稚儿以后我老了你舍得把我气的躺地上吗？”
“看你呀，”徐稚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说：“你要是愿意，躺大马路上都没问题。”
霍辰：“……”
爷爷可真是的，想不开和媳妇儿吵什么架，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跟稚儿吵架，大老爷们儿撒尿都要站着，除了睡觉没有什么能让辰哥躺着生。
徐稚还不知道他脑子里百转千回地在想七老八十以后，他指了指一桌子的菜说：“现在怎么办，看着？”
两位老人还在外面斗气，他们总不好先上桌吃菜的吧。
霍辰一拍脑门：“快，配合一下。”他在徐稚疑惑的目光中提高了嗓门：“哎哟什么时候买到的野生大黄鱼，听说东海都打不到了，饿死了我了快让我夹一口。”
徐稚啪的一声打掉了他手里的空筷子，埋怨说：“你别这么馋，就一条鱼霍爷爷跟或霍奶奶还没尝一口呢，饿？再饿也不行，忍着。”
别墅外面。
霍奶奶踮起脚轻轻踢了霍老爷子一下：“别装了，俩孙子都饿了，快起来去洗洗换身衣服上桌吃饭。”
“哎好嘞，”霍老爷子应声从地上弹起来，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在发光：“秀娟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饿我一顿，看，这不还得催我吃饭。”
说完跳跃着跑进别墅里去了。
里面竖起耳朵偷听的徐稚：“……”
老两口还挺会玩儿的啊。
霍辰：“我爷爷奶奶全靠天天斗嘴才没得老年痴呆症，”他一言难尽地说：“而且越来越人精了。”
“我看也是。”徐稚有些不安地抿了下唇，脸上的线条微微紧绷：“你说霍爷爷和霍奶奶知不知道我和你在搞对象？”
他总觉得两位老人早看出来了。
气氛一凝。
霍辰看着眼前的美食伸出食指摩挲着嘴唇，大大咧咧地说：“知道吧。”
徐稚后背一僵，险些连人带椅子翻过去：“……”
霍家老一辈这么开明的吗，开明到能接受宝贝孙子同性恋出柜吗。
“不知道吧。”霍辰说：“要不我说出来？”
徐稚奇怪地瞥他一眼：“你想没事找事，失去一个校外刷题根据地吗？”
霍辰茫然地瞪视着他：“不想。”
“但是，”他话锋一转，笃定地说：“以每次来这边我爷爷看你的眼神来说，他应该很期望听你亲口承认是他孙儿媳妇的。”
“呕——”徐稚剧烈地咳嗽两声，意外地没有跳起来锤他，只是垂下形状秀气的眼睛，目光复杂，盯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人影。
半晌他的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下，缓缓朝霍辰偏过头来，眼中戏谑味儿浓郁：“你敢说我就敢承认。”
霍辰给了他一个“有什么不敢说的我的爱情从来没柜子谁问老子都敢承认”的狂妄表情，扯了扯唇打了个响指：“待会儿听我到我说话点头就行别的不要说记住了吗。”
徐稚脸颊直抽抽：请开始你的表演霍大佬。
霍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特种兵，洗澡换衣裤五分钟不到就搞定了，他英姿飒爽地坐到主位上一环视：“咳咳，吃，来，赶紧吃呀。”
霍奶奶慢条斯理地拿起碗筷，给了他一个“死老头子”的嫌弃眼神啪地把手里的筷子敲过去：“把那盘红烧肉换到小稚面前，你别想独吞。”
徐稚连忙惊恐地摆摆手：“不用不用，谢谢霍奶奶我不喜欢吃红烧肉。”
霍辰理所当然地移到自己面前，夹起一块浓油赤酱的亮红方块五花放进碗里：“这是我最爱的那口。”
徐稚：“……”
出息。
他舀了块鱼脑放霍辰碗里：“来好好补补脑子。”
霍老爷子一直在看他俩，看着看着，忽然头一歪，瞅着霍奶奶小声说：“俩臭小子像不像你跟我年轻的时候？”
霍奶奶上去就拧住耳朵把人拉到厨房砰地一声关上门，杏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死老头子不正经，小稚是个男孩子你眼瞎啊。”
“死老太婆你放放开我，”霍老爷子嘶了口气，语气有点瞧不起人：“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小年轻搞对象不讲究以前那个，人家就在乎个能不能玩到一处，男女不论。”
霍奶奶叉着腰，气还没顺过来，但人老成精那思维跳跃的：“我说辰辰最近怎么不回家老往咱这边钻，被亦谈那两口子赶出来了？就因为找男朋友了？”
她把“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有节奏。
……
徐稚吃饱了饭，见霍辰还在那儿挑挑拣拣地夹菜，就一边看着他吃一边下意识地划开手机——~
卧槽。
置顶的【高二组】群里在沸腾，他忙不迭地戳进去，拉下去看了两眼脸色煞白，闷头定在了那儿。
心很慌。
“你在看什么？”霍辰后知后觉地凑过来，眼神掠过徐稚的手机屏幕：“今天是什么日子，都这么闲？”
徐稚哑声说：“数学成绩出来了，淘汰率三分之二。”
选上去的人@彼此在凡尔赛，没通关的悻悻地发着牢骚，一会儿怪题出的变态，一会儿又骂自己渣，很多人接二连三在群里冒泡，刷屏。
唯独没有人@他也没有人提起他，这让每次大考小考之后都会被顺一嘴的徐稚有点茫然，考的很差吗？
有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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