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动了动嘴唇，眸光几度变幻，最终呼出一口气，说：“是哦，暑假就高三了。”
“你可以期待明年暑假。”霍辰翻出一套数学竞赛的卷子，漫不经心地一道题一道题扫过去，很快就翻了一页。
徐稚还在看他那张130分的数学卷子，手指点在打了红叉的失分题上，一下一下地叩着，要怎么选择。
孤注一掷准备化学竞赛吗？还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跟霍辰一块刷数学题去凑人头？有那么一瞬，他心里的天平倾斜到数学上。
其实他对化学竞赛拿奖入国家队提前保送清北浙交并没有很大的把握，数学就更不用提了，但是赛前训练有用啊，训完起码能在明年高考的时候数学杀出重围，为高考分数加码。而他目前的化学成绩，已经没什么可提高的了，因为试卷也只有100分。
加上这两年G市高考采取选考科目赋份制，遇上试卷难度偏容易的年份，100分也能赋到95，更没有多大的搞头。
“霍辰，”徐稚伸手摁住他要翻页的手指，修剪干净的指尖泛出莹润的光：“我有点想法。”
霍辰停下手，抛过来一个“你说”的眼神，缓缓扭正好像没骨头一样窝在板凳上的上身，等他开口。
“我还是选数学吧，”徐稚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它在我心里就是珠穆朗玛峰一样的存在，有机会不攀登以后得悔死。你说是吧霍大佬？”
“这个我得来采访一下，化学在你心里是什么山，稚爷？”霍辰先愣怔了会儿，语调好奇地问。
徐稚：“坐缆车就能上去的呗。”
霍辰：“！”
徐稚：“……”
其实也不是，就……就没有数学那么有用，毕竟高二上岸只是个彩蛋，高考那座独木桥才是给他这样的大多数考生准备的。
春天的空气浸润花香的缘故，闻上去微微发甜。霍辰看着徐稚漂亮的眉眼，眼神飘忽了一瞬，说：“你这么想也行。”
日头照的微微发热，徐稚脱掉校服往桌斗里一塞，内里只穿着件淡紫色的五分袖T恤，那是个很潮又挺简单的款式，套在少年精瘦的挺拔的身上把人衬得愈发清秀精致，有种雌雄不辨的美。
霍辰心猿意马了一会儿，赶紧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去，把那本数学竞赛真题集移到徐稚面前，哑声说：“送你了。”
如果他再做个拍肩点头的动作，那俨然就是新老接班人交接江山的仪式了。
但霍辰没有，他只是随机抽出一本面前的书压在胳膊底下，打了个哈欠趴上去准备眯起眸：“困了，睡会儿。”
一瞬让人差点以为这是哪里的猫精上身了，他就那么优雅慵懒地眯起眸子，把周围同学的争分夺秒都屏蔽在他的呼吸声之外。
徐稚：“……”
看看班里谁不是天天不学够12个小时就忏悔光阴虚度睡不着觉的，这他妈门门考第一总分甩你十八条街的给你表演分分钟课桌睡觉大法？气人。
非常气人。
真的，换个人早操砖头，不，字典砸到那拽拽的脸上了。
也就我看在你这张脸还算能看的份上忍了，不忍还能分咋地。
气成河豚的徐稚足足在心里骂了一分钟霍辰狗逼。
“抓紧看，”霍辰睡足了支起头来懒懒地看了他一眼，见徐稚在走神，有点风凉地说：“数学竞赛之前校内还得选一轮，你以为是化学呢报名就能去。”
徐稚啪的一下把那本数学竞赛真题集拍到了霍辰脸上：“太难了。”他随手尝试了几道，觉得自己与题目的智商差了个三位数。
霍辰咣当一声从书本堆里直起脖子，翻了翻：“给错你书了。”他又在桌斗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到一本缺页的旧书，朝徐稚挥了挥说：“放学我在手机上给你下单买这本，那本是入了国家队之后的题，高数学完才能做。” m.a
徐稚肯定做不来，十道里面能看懂一道就不错了。
“霍辰，”徐稚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就是一顿暴揍：“我好想弄死你真的。”
霍辰摁住他的手拢了拢衣领：“要打回宿舍关起门来打好不好，待会儿咱俩衣衫不整的，唉群里的段子手又该出动了。”
徐稚把腿伸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他两脚才息怒：“欠揍的玩意儿。”
定下来强行去数学竞赛送人头当炮灰之后，徐稚一连好几天没有去秦式的办公室上化学考前集训课，秦老师眼睁睁地看着少了个人，疑惑地问：“徐同学家里又有事了？”
他以为徐稚请假了。
“徐同学啊他想报名数学竞赛，”两科都想挑战的王春尚，对就是那个非常低调憨厚的老王一脸正直地说：“秦老师您还不知道啊？”
秦式：“……”
他知道个屁。
于是下一节课上课的时候，徐稚总觉得秦式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一时还没悟出来，就有点心虚，他问霍辰：“我该直接告诉他吗？”
“不直接说还能怎么办。”霍辰说：“去说。”(.
徐稚那天是来四中之后被关在老师办公室最久的一次，久到等在外面的霍辰都要冲进去砸门了，才看见一道清俊的影子从虚掩的门里面出来，他如特务接头一般把人迅速地拉到隐蔽处：“秦老头没难为你吧？”
“没，”徐稚摇摇头：“我差一点儿都被他说动了，最后还是你这张脸把我拉回来的。”
万一他化学入不了国家队拿不到保送门票，又耽误了数学拔尖的机会，和霍辰考不到同一个学校怎么办，徐稚说他赌不起。
“从现在算也就三个月。”秦式还在游说：“别忘了离高考还有一年多呢。”
语气很惋惜徐稚放弃这个机会。
后来徐稚妥协了：“那我就去竞个赛呗，裸考总行了吧。”去见见题，就当高考提前练手了。
秦式答应了，但走的时候还是塞给他一套往年的竞赛真题：“你刷数学题累了可以换换脑子，别谢我，我还得谢谢你能去参赛呢。”
一旦竞赛拉开帷幕，接下来的节奏是非常快的，第二天就提交了报名表，接跟着就是校内的赛前选拔。
和化学一比，数学这边的竞争简直惨烈，卡参赛明额的话，至少要刷掉报名人数的三分之二，只有尖子生里的尖子才能代表四中去参赛。
报完名那天是周五，徐稚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直拽着霍辰：“我不允许你周末回家。”
“没事，校内选拔，”霍辰以为他太紧张，思索了片刻之后说：“我觉得你没问题。”
他相信自己能带好徐稚通关校内的赛前选拔。
“霍辰，”徐稚站在宿舍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宿舍，眼珠中流淌出隐隐的怯懦，有点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是不是要回家？”
霍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徐稚和他没在一个频道上，他收了脚步说：“我回去拿几件衣服找几本书就回来。”
徐稚猛然拽住他的胳臂，扣得死死的：“霍辰你别离开我。”
霍辰：“你怎么了徐稚？”
他快速地回想了一下，是的，自从徐稚被解救出来从县城回来之后，他们就一时一刻都没分开过，甚至连课间去个洗手间，徐稚都要跟在他身后。
这也是创伤应激后遗症吗？
徐稚说完之后似乎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他讷讷地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霍辰牵起他的手握紧：“我本来就要叫你跟我一块儿去家里的，怕你想多了。”他怕跟柳静打照面的时候说点什么话刺激着徐稚。
想了想他又问：“或者你在楼下等我几分钟，我叫老冯过来陪你好不好。”
他的语调颇有点哄人的味道，徐稚浑然不觉，仿佛这样才安下心来，脸上的紧绷松懈下来，点点头，跟着霍辰往外面走。
他俩到了S大家属楼楼下，一串稀里哗啦的动静之后，冯彦翔就骑着他那小破电驴赶到了，他一踩刹车停在徐稚面前：“徐校草好久不见甚是……”
“打住打住，”徐稚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微冷：“冯老板最近发大财了？”
这一身上下全包着名牌，头发抹了发胶，似乎还喷了男士香水，跟刚去富婆夜总会下海归来似的，骚的太明显。
“那可不，”冯彦翔忽然想到了什么，把霍辰往家属楼里一推，拉着徐稚神秘兮兮地说：“徐校草有个发财的机会要分享给你吗？”
徐稚一脸冷淡：“……”
从投胎那刻起他就发够财了，现在气死徐远他能拿到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
“也不只是发财，其实还能出名。”冯彦翔循循善诱：“你想不想给大思代个言？”
徐稚肯定是大思创业史上最优秀的学员了，如果不考虑霍辰的因素的话。
大思想找个代言人的话非他莫属。
“噗。”徐稚眼前立刻来画面了。
几个人举着个“天王盖地虎，稳上985，宝塔镇河妖，最差211。”的横幅，他穿着西服打领带满面春风的指着“大思教育”四个字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四月天里，徐稚恶寒的打了个喷嚏。
“没兴趣。”他打消了冯彦翔任何一丝可能的幻想：“冯老板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过在他觉得无聊拿起手机扫了一眼的那一秒，只觉得头顶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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