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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明堂朝华 > 第六十四章 高宴骄矜有祢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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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请凰州故城课题执行长、河阳师范学院历史系副教授吕骁先生致辞。”

    主持人话音刚落,大厅里响起掌声的同时,也伴随着一阵窃窃私语。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快步走向讲台,绝大部分人都搞不明白,为什么由史界泰斗、“帝师”诸鸿云牵头的文化项目,竟然会由如此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执行。

    “各位来宾,感谢大家来参加‘失落之丘——凰州故城新出土文物展’的开幕酒会。”吕骁的手里没有讲稿,说话不紧不慢:“就在上个月,大周与法兰西帝国签订了两个历史性的外交文件,表明周法关系翻开了新的一页。但是,正如我的老师诸鸿云先生所说,周法关系,历史是跨不过去的一道坎。而现在,我们正站在这道历史的坎上,在凰州故城的野草之下,埋藏这一百多年前那场战争留下的印记,在即将开幕的……”

    “牧远,你到这里来,真的好吗?”站在人群中的唐宛,忧心忡忡的小声问。她今天的浅蓝色镶白边的传统长裙,与身旁梁牧远的藏青色礼服,看起来十分相配。

    “好了,你就别嘀咕了。”梁牧远笑笑:“我都跟我妈说了,没事的。”

    “可是……”唐宛还要说什么,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头:“嘿。”

    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穿着帅气小立领礼服的高挑少年,笑嘻嘻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小白,你怎么才来?”唐宛高兴的问。

    “别提了,我是找了个别的借口出来的。要是正式出席就得穿裙子,又得带上一大帮人,还得见上一大帮人。”柴小白哼哼道。“怎么就你们俩?路启平呢?”

    “他今天临时有事。”梁牧远解释道。他敏感的察觉,也许是因为路启平的缘故,柴小白好像并不太喜欢看到自己和唐宛在一起。

    “哦。”柴小白应了一声,往台上望去:“上面是谁在讲话?”

    “是河阳师范学院的一个副教授……”唐宛想了想:“好像是诸老的学生。”

    “哎?那就是吕骁了!”柴小白突然叫出声来,惹来左右诧异的目光。

    “啊,是叫这个,你认识他?”唐宛也有点意外。

    “哈哈,我……”柴小白说:“我从没见过他!不过呢,看过他写的东西,神交已久。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听听他讲点什么。”

    看到柴小白专注听讲的神态,唐宛觉得不同寻常,因为自己真的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样子,于是,微笑着碰了碰梁牧远的胳膊。

    梁牧远会意,也是浅浅的一笑,没有说话。

    “……大家看到,大厅里陈列柜中的文物,都是新近在凰州故城出土的精品,让我们一起欣赏它们,并享受这美好的夜晚……最后,请容我感谢本次展览的大力支持者,罗氏文化基金的创办人罗荣襄先生,以及凰州市市长楼远图先生,谢谢!”

    吕骁说完鞠躬后,在掌声中走下讲台。他穿过人群,刚走了几步,就见有人拦住去路,伸出手来:“吕教授,久仰。”

    吕骁觉得有趣,倒不是眼前这个少年老气横秋的说“久仰”,更是因为在这间学术名流云集的大厅里,自己大概是最没资格被别人“久仰”的那个。不过,他还是友好的和对方握了握手:“不敢当,先生怎么称呼?”

    “小白。”柴小白笑嘻嘻的说:“我们在网上聊过的哦。”

    “啊,是你!白先生。”吕骁露出惊喜的表情:“承蒙你看得起拙作,后来还帮我找了那么多难得的资料。”

    “举手之劳啦。”柴小白不在乎的说:“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同学,梁牧远、唐宛。”

    吕骁一边和二人握手,一边揣度着这位“小白”到底是什么身份。虽然在网上聊过好几次,他也以为对方只是一个乐于交流的历史爱好者而已,但今天才发现,这么年轻能够出入这样的场合,自然不会是学术界人士,应该是出身某世家高门的子弟——这是他并不喜欢的一群人,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懊恼。

    不过,柴小白却完全没注意到吕骁神色的变化,立刻迫不及待的与他聊开了。

    唐宛看了眼谈兴大发的柴小白,拉了拉梁牧远的袖子,俩人说声“失陪”,朝大厅的另一个方向去了。

    2

    黑色的轿车沿着幽静而曲折的道路,经过一栋栋掩映在绿树丛中的房屋,在湖畔的一座西班牙式风格大宅门前停下。围墙旁边,已经停着三辆一模一样的灰色SUV,车门上的盾形徽章下写着“国家经济调查总局”。

    还没等邓浩赶过来开门,杜智美就急急的跳下车,飞也似的朝家里跑去,但她立刻被门前两个穿着棕色风衣的守卫拦住了。

    “这里已被查封,不许进入。”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守卫面无表情的说。

    “可……可这是我的家啊,我要找我爸爸和妈妈!”杜智美带着哭腔大叫道。

    对方看了他一眼,拿起步话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不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出现在别墅的台阶上:“让她进来吧。”

    路启平刚要跟着杜智美一起进去,就被守卫揪住了胳膊,厉声道:“你不许进!”

    “喂,你松手!”路启平突然被人捏得生疼,不禁大怒,他狠狠一甩,却没有挣脱。守卫刚要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就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放开我们少爷。”

    邓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近前,他抬手一把抓住了守卫的肩胛,略一用力,高个子守卫痛得一咧嘴,不由得放开了路启平。

    “都住手!”秃顶男子大步走下台阶,看了一眼路启平,严肃的对杜智美说:“他是你什么人?”

    “我……我的同学。”杜智美小声回答:“他是送我过来的。”

    秃顶男子想了想:“那就一起进来,那个人留在外面。”他说着,狠狠指了一下邓浩。

    “我是国家经济调查总局金融罪案处的王士元,”秃顶男子带着杜智美和路启平走进客厅,自顾自的在长沙发正中坐下:“杜智美同学,令尊杜鹏先生和令堂黄小鸥女士,因涉嫌经济犯罪,今天下午被我的同事带回去协助调查。目前这所房子已经被我们查封。”

    杜智美瞪大了惊恐的眼睛,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路启平环顾四周,只见楼梯和走廊入口处,不停的有人往来进出,将一叠叠文件和大大小小的盒子,放在小车上拉走。

    “……我知道,这让你很难接受。”王士元略略缓和了一下语气,对杜智美说:“不过,还是要请你配合一下,到那边做个笔录。”他朝一扇房间门指了指。

    杜智美怯怯的看了一眼路启平,像是在乞求他的帮助。

    “去吧,没事的。”路启平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伸出双臂,在她肩上轻轻一按:“放心,我就在这里等你。”

    杜智美点点头,转身刚要离开,又迟疑着对王士元小声说:“那个……王先生,请您让那边的先生……不要把烟灰弹在地毯上,好吗?那是我妈妈最喜欢的地毯……”

    王士元一愣,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然后立刻板起面孔,冲坐在沙发里吞云吐雾的那个人训斥道:“你!起立!是来休假的吗?把烟灭了,马上干活!”

    3

    梁牧远从侍者的托盘上拿来两杯饮料,一杯递给唐宛。

    “宁宁和罗明在那边。”唐宛刚喝了一口,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在罗荣襄和楼远图身旁的两个人,朝他们摆了摆手。“那我们过去。”梁牧远刚刚拉起唐宛的手,就听见一个有点熟悉的中年女性声音在身后响起:“牧远。”

    “晚上好,丁夫人。”梁牧远看见来人,赶忙低头行礼。长宁候丁家的夫人,一个年过四旬、体态丰腴的贵妇,是母亲插花爱好的好友,也是上流社会小有名气的古董收藏家。

    “怎么?今天没和雅南一起来?”丁夫人问。

    “她家今天有慈善晚宴,不能过来了。”梁牧远答道:“哦,对了,这是我的同学唐宛。唐宛,这位是长宁候丁夫人。”

    看着上前行礼的唐宛,丁夫人突然扬了扬精心修饰的眉毛,露出一丝不为人觉察的笑意,稍纵即逝。她一边打量着唐宛,一边故作随意的问道:“唐宛同学,你是历阳伯唐恩岳的……?”

    “我……”唐宛不知该怎么答话。

    眼看唐宛就要受窘,梁牧远赶忙打断她,说:“丁夫人,唐宛是我们去年一起去法国游学团的成员。”w~

    “哦。”丁夫人点了点头,不再问了。明德未央的游学团,皇亲国戚颇多,看来自然是有不便说的理由。当然,这并难不倒她,以她在首都社交圈里的信息搜集能力,回去查查就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丁夫人,我就知道这种场合少不了您,哈哈。”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凑上来与丁夫人寒暄。梁牧远赶紧趁机拉上忸怩不安的唐宛,说了句:“丁夫人,您慢聊,我们过去那边。“待到丁夫人略一颌首,俩人就像逃跑一样,匆匆的溜掉了。

    丁夫人并没有在意身旁男人喋喋不休的恭维,她专注的望着这对少男少女的背影,面露微笑,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得出,当自己在茶会上说出这个有趣的发现时,那些夫人们为之惊讶的神色了。

    4

    装饰着精美胡桃木墙面的三层挑高客厅里,墙角的黄铜落地钟发出单调的滴答滴答声。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宅中,只有它仍然在准确的报时,像往常那样忠实的执行自己的任务。

    一个守卫急匆匆的从外面小跑进客厅,到王士元的身旁,用极低的声音附耳道:“车牌号查到了,是昭国公府的。”

    王士元脸色微微一变,但马上就恢复了正常,他看了一眼客厅一角沙发里半躺着玩手机的路启平,说了句:“知道了。”

    就在这时,房间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杜智美,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她摇摇晃晃的朝路启平走去,好像马上就要跌倒的样子,路启平赶紧上前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王组长,笔录已经完成了。”跟着她从房间里出来的男人报告道。

    “好。”王士元拿过文件夹,翻了翻,然后走到杜智美和路启平跟前:“谢谢配合。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王先生,今晚能不能让我回自己房间里去?”杜智美听到“离开”二字,立刻抬起头,急切的乞求道:“刚才舅舅给我来电话了,他在首都,明天一早就赶到这里来接我,行吗?”

    “恐怕不行,刚才我说过了,这里已被查封。”

    “王先生,现在快晚上10点了。”路启平看了一眼墙角的落地钟,恳切的说:“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王士元看了看路启平,思索片刻,对杜智美说:“好,但活动范围仅限你的房间,不能进其他任何地方。而且,明天中午前必须离开。”

    “嗯,谢谢您,王先生。”杜智美含着眼泪点点头,然后转向路启平:“启平,那你回去吧……对……对不起,耽误你参加酒会了……”

    “没事。”路启平笑笑。

    “我……我可能有段时间不会去学校……”

    “好,我不会在学校乱说的。你也不用太着急,在舅舅家安心住几天,我想,叔叔阿姨很快会没事的。”路启平安慰道,他顿了顿:“那我就先走了。”

    “嗯,再见。”杜智美小声说,一副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路启平。

    路启平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子如此无助的面对自己,这种柔弱得让人要融化的神情,在唐宛或者柴小白那样的女孩子身上是看不到的,在这样的神情前,他没法挪动自己的脚步,身体里某种火热的东西在躁动,一句话脱口而出:“我今晚也不回去了,在这陪你好了。”

    “可是……”杜智美虽然嘴上这样说,眼神却从哀伤变成欢喜。

    “王先生,请让我的司机进来,我和他搬张沙发,放在她房间门口的走廊里。”路启平对王士元说:“我也遵守你们的规定,一定不到处乱走,可以吗?”

    王士元显然有点尴尬:“呃……不用了……我叫人来给你搬就好了。”

    “好,谢谢。那麻烦你告诉我的司机,他可以回去了,明天中午前过来接我。”路启平说完,拉起杜智美的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智美,能邀请我去你的房间参观一下吗?”

    5

    “……所以,要不是上次唐宛同学牵线,我现在恐怕还在生楼市长的气呢。”诸鸿云笑道:“这一份功劳可不小,大家说是不是?”

    “从来都说贵人相助,唐宛同学这下是相助贵人了。”罗荣襄也笑着打趣道。

    周围的众人发出一阵笑声,纷纷附和。在大家目光的注视下,唐宛紧紧的捏着杯子,觉得无比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诸老,这次担任凰州课题执行人的高徒,也请为我们大家引见一下吧。”有人提议道。

    “哦,少骅这个人,会做学问,就是脾气不太好,书生味太重,这些年一个人跑到大西北去教书,更是孤傲了许多——尤其不爱这种场面上的事。”诸鸿云抬眼左右望了望,皱起白眉:“……现在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身旁的秘书见状,朝前方某处指了指。

    诸鸿云定睛一瞅,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诸君看,这满堂巨公名流,他却跟个小孩子聊得这么投机,大概是人家对了他的胃口罢——你去把他叫过来。”诸鸿云吩咐道。

    “老师。”吕骁快步走过来,朝诸鸿云行了礼,看了看周围一群人,略略皱皱眉,他并不喜欢这种成为大家瞩目中心的感觉。

    “少骅,你这是跟谁聊得这么兴起,视满座诸公为无物啊?”诸鸿云故意板起脸孔。

    吕骁赶忙答道:“是一个在网上认识的历史爱好者,他有些见地与我颇为相似,所以……”

    尾随而来的柴小白看见诸鸿云的目光投向自己,刚要躲藏,就被发现了,见对方朝自己招手,只好无奈的慢慢蹭过来。

    “老师,这是白先生,他……”

    见吕骁一本正经的要向诸鸿云介绍柴小白,唐宛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你不用介绍,小白,我也是认得的。”诸鸿云笑眯眯的转向柴小白:“是吧,懿德公主殿下?”

    听见诸鸿云说出最后一句话,众人一阵骚动,纷纷躬身行礼,唐宛和梁牧远也不例外——因为在正式的场合,这是必须的标准礼仪。只有吕骁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身旁的人拉了拉,才忙不迭的弯下腰去。

    看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柴小白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撅起嘴,对诸鸿云嗔怪道:“诸老,真是的,干嘛非要说出来呀,这样就不好玩了。”

    不料,“好玩”二字刚刚出口,吕骁脸色立刻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抿紧了嘴巴,好像在极力忍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冷冷的吐出一句:“殿下,我也觉得这不好玩。”

    此言一出,全场肃然。唐宛也不禁心里一惊,显然,他觉得柴小白故意隐瞒身份是在拿他逗乐了。她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因为出生平民的她,心里也有着同样脆弱的自尊。

    “少骅。”诸鸿云见学生如此敏感,导致冷场,有些不悦:“殿下毕竟是少年心性,没有别的意思。”

    “老师,学生是个教书的,讲史略知一二,逗趣实非所长。”吕骁说着,看了眼一身男装的柴小白,用礼貌但冷淡的声音说:“殿下,在下略感不适,先失陪了。”说完,又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去。

    在场众人不禁愕然,大部分人心里都闪过一个单词——“狂生”。诸鸿云苦笑着摇了摇头:“年过而立,还是这样丑脾气,我也真是教徒无方。”

    “诸老,我倒觉得,这‘布衣傲王侯’的意气,颇有春秋战国名士之风,倒才是真难得。”有个脑子机灵的人,赶忙打起了圆场:“若不是诸老高徒,不能如此。”

    大家一听,又纷纷附和称是。

    诸鸿云这才回复了平和的神色,略带笑意的对柴小白说:“殿下也不妨包容狂生的一份傲气,怎么样?”

    “诸老……还有,哎,你们都说了些什么跟什么啊!”柴小白又气又急,一跺脚,急忙朝着吕骁离开的方向追去。

    6

    “你晚上……睡在这里……真的可以吗?”杜智美红着脸,把路启平送出房间,依着门,看了眼走廊里摆着的沙发。

    “没问题,这里挺好的。”路启平拍了拍椅背上的毯子。

    “谢谢你陪我,启平,那……晚安。”

    “晚安。”

    门关上了,路启平听见门锁被转了两次,“咔哒”锁紧,紧接着,又是链条锁扣上的声音,心里不禁有点郁闷起来:“真是的,我看上去像是这么靠不住的人吗……”

    这么想着,他一头倒进了沙发里。

    杜智美把窗帘都拉上,又回来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听了听,这才走到墙角一堆萌萌的毛绒玩具前,从里面翻出一只粉红色的兔子。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可爱的小圆针线盒,把兔子放在书桌上,点亮台灯。然后仔细的把它身体上的缝合线挑开,从里面的棉花里掏出一片塑料袋紧紧包着的存储卡。

    这大概是父亲和母亲唯一能留给自己的东西了……杜智美痴痴的盯着黑色的存储卡看了几秒钟,这才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解开自己的文胸,把胸垫取出来,然后小心的划开一个口子,把存储卡放了进去。

    看着台灯光笼罩着的兔子“尸体”,她想了想,又取出针线,开始缝合它开裂的肚子。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她吓得一哆嗦,针尖刺破了手指,冒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杜智美把手指含在嘴里,凝神屏气,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一会,叩门声再次响起,她无奈只能应了句:“启平?有事吗?”

    “嗯……不好意思,我饿得厉害,你家的厨房在哪个位置?”

    杜智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他们赶过这里来,确实连晚饭都没吃,就连自己也是饥肠辘辘了。

    “从离你最近的楼梯下去,到一层左拐,穿过阳光廊就到了……可是,他们说过,别的房间都不许去。而且,下面有人……”杜智美犹豫着小声说。

    “没事,我悄悄下去就是……”路启平话未说完,就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走廊打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他大吃一惊,来人正是邓浩,手里还提着一袋东西。

    “你这是从哪来?我不是让你回去了吗?”路启平讶异的小声问。

    “我路过高速休息站,想垫点东西,记起你们也都没吃晚饭,就买了送过来。”邓浩漆黑的眼睛灵活的转动着,好像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但那帮人不让我进,我就只好自己上来了。”

    “嘿,真有你的。”路启平高兴的一拍他的肩膀,接过购物袋,走到门边敲了敲:“喂,有人给我们送好吃的来了,快开门。”

    里面沉默了一会:“谢谢,可是……可是我睡下了。要不,你自己吃吧。”

    “哦。”路启平应了一声,转身对邓浩说:“多谢了。那你回去吧,小心,别让他们看见。”

    “就这些个家伙还能发现我?”邓浩满不在乎的说:“当年在海军陆战队的时候,我可是……哈哈,好不说了,走了——还有,我跟乔叔说了,晚上不回去,我就在车里睡,车在湖边,有事随时招呼。”

    邓浩灵活的身影消失在黑漆漆的窗外,房间里的杜智美也没了动静,走廊里又是一片沉寂。路启平拿出一根鸡翅,躺在沙发里,望着走廊顶灯上的图案,一边撕咬着,一边胡思乱想。

    自从那天对唐宛告白后,他就决心不能再对女孩子吞吞吐吐,一定得告诉杜智美他的所爱,并且讲清楚,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在独角兽之屋咖啡馆里,他费了好大劲,也最终没能说出来——直到杜智美接到那个电话。

    而现在,本为了结束俩人暧昧关系而来的自己,却躺在杜智美的房间外过夜,这真是不可思议。

    明天,明天会怎么样?杜智美……看上去那样娇弱的一个女生,她能经得住如此的变故吗,她在想什么?她的父母会怎么样?她还会再来明德吗?

    不对,为什么总是想她的事情?!路启平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脑袋。

    唐宛和牧远去酒会,不知道怎么样了?柴小白去了没?他命令自己开始想别的事情,最后终究失败了。今天晚上,门那边的杜智美,注定成了路启平脑子里唯一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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