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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祝你安宁 > 第45章 第 45 章
    羊及莫锁车的时候才记起来这是夏景的车,不是警车,那么自己完全没必要把车停在这么远的位置。

    他望着挡风玻璃外的景象,一时有些恍惚。

    这里是他和白鹿约定见面的地方,他曾经就这样坐在车里看着白鹿往老楼房走去,如同走向一座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却矛盾的寂静无声的庞然大物的吞噬中。而此刻,即将被这个庞然大物吞噬的人换成了自己。

    恍惚过后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还好夏景没有跟来。否则下一个步上后尘的人,是否就会是他?

    这栋老楼房或许真的具有某种恐怖的力量,只要一脚踏过线,就再也无法回到线的那一边。

    今晚走进这栋楼里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如果说没有半分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他毕竟只是个刚刚毕业一年多的小警员,孤军奋战,而对面是一群藐视法律与人命,在罪恶中叫嚣了二十多年的疯子!直到现在,他还没能确定对方究竟有几个人、都是谁!

    可是时间不允许他畏缩。

    羊及莫将配枪藏在衣袖中,几乎是屏住呼吸迈入了老楼房。

    4楼的防盗门敞开着,他不由自主想象出不久前白鹿走进这扇门的画面。

    距离玄关最近的是房东的房间。

    羊及莫与这个老太太接触不多,但在背后侦查了不少她的底细。

    房东乔慧,70岁,曾经的归来宾馆唯一的清洁人员,在宾馆主人夫妇遇害后诡异的继承了房产,并因发现尸体时受到过度惊吓,失去了与人正常沟通的能力。

    从这些过往与白鹿提及过有关房东老太太的一些古怪言行来看,这些年间这栋房子里在进行着怎样的勾当,她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是25年前那个雪夜的真相,她也未必不知道。

    羊及莫突然冒出想去看看此刻的房东老太太在干什么的念头。

    他四处环望,视野之内不见任何人的踪迹,于是将抢竖在身前,谨慎的移步至房东门外,缓慢的扣了扣房门。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他轻轻用小臂无声的推了下门扉,房门竟然没有上锁,就那样打开了缝隙。

    他凑近缝隙往内一看,便看见房东老太太背对门口倒在血泊中!

    羊及莫吃了一惊,但没有冲动的忘记场合,他踢开门,首先用枪口在不大的房间内扫了一圈,确定房中无人才冲向地上的乔慧。(.

    血液是从房东老太太的嘴里流出来的,看出血量恐怕整根舌头都断了。或许是因疼痛,老太太已经陷入昏迷,羊及莫将她翻过来,正想抱起,却看见她干枯的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腥红的血液。

    羊及莫的目光再次落在老太太仍旧汩汩冒着鲜血的嘴角,眉头紧皱的幅度缓缓加深。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无声无息的靠近,在他的背后竖起铁棍,照着他的头颅狠狠挥了下来。

    羊及莫耳侧响起微弱的劲风声,幸运的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这一击,同时将□□指向对方。

    身后的人看没有击中,并未追上来补刀,确切的说,是惊讶的忘了补刀。

    羊及莫也惊讶的看着这个人,几秒过后才低语:“队长。”

    燕市西山分局刑侦支队队长,程泰杰。

    尽管在推测出警局有内鬼后程泰杰就一直在怀疑对象的范围内,但亲眼看见他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老楼房中,仍旧令羊及莫震惊又失望。

    他毕业后被分配入西山分队的第一天起,便一直在程泰杰手下做事,两人虽没有过多的私交,但对于这位在工作上照顾自己且启发自己良多的队长,羊及莫是从心底尊敬的!

    程泰杰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羊及莫,但在短暂的诧异过后便调整好了情绪,一言不发的扔掉铁棍,也用□□指着他。

    羊及莫看了眼他手上的警用配枪,略带讥讽的说:“案情复盘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你不是也没在警局。”程泰杰道。

    羊及莫问:“白鹿在哪里?”

    程泰杰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看了他半刻,突然低叹:“小莫,我真没想到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羊及莫缓慢的往后挪,背靠着墙站起身,然后问:“是你袭击了燕姐?”

    事到如今程泰杰也没什么可隐瞒,大方承认:“那晚我回队里拿些东西,却发现她在查不该查的东西……我别无选择。”

    羊及莫冷声质问:“什么叫‘不该查的东西’?你们犯下的罪吗?你是个警察,对你而言这世上应该存在不可触及的罪恶吗!”

    程泰杰在他的指责下没有出现半分心虚,反而神情愈加深邃。他缓慢却肯定地回答:“有。”

    羊及莫怔了怔,低声道:“25年前那个下雪的晚上吗。”

    程泰杰明显很意外,“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我查出的远不止这些。不过剩下的话,到了警局再说吧——”羊及莫慎重的放下保险杠——

    “啊——!”

    一声尖叫突兀的刺破房中一触即发的空气,老楼房的管理员田海秀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她似乎被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吓呆了,浑身打着抖却无法挪动一下身体,在看见地上人事不知的房东老太太后,她臃肿的脸上更是连最后一丝血色都彻底消退。w~

    “你、你们把乔奶奶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我我我、我报警了……”

    程泰杰的枪口毫不迟疑的转向管理员,羊及莫还未从这一变故中整理出思绪,只是本能的向田海秀冲去,而程泰杰仿佛未卜先知般转到一半的枪口霍然调转回来!

    羊及莫惊险的一个侧身避过几乎贴着肩头飞过的子弹,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在子弹打在墙上传回的声音中升起死里逃生的庆幸,后脑便遭到猛烈一击!

    又是一声破膛声响,这一次他没能躲闪,右手大臂结结实实中了一弹,警枪脱手落地。

    好像前一刻还与程泰杰旗鼓相当的僵持,几乎是瞬息后自己却变成了全无反抗之力的猎物,羊及莫的大脑在痛击下阵阵晕眩,身形不稳的向地上跌倒,天旋地转间他看见了原本被吓破胆的中年管理员安静地站在身旁,黄豆般的双眼冷漠的看着自己。

    那仿佛倒映着整个世界的冰冷、寂静与黑暗的瞳孔,令这双平凡的、甚至称得上难看的眼睛,在这一刻却与他记忆中另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重叠。

    他看见管理员手上握着一根铁棍,铁棍上正不断滴着鲜血……

    那是他的血吗?

    他的头好像越来越晕了,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分明清楚看到冒着硝烟的枪口再次对上了自己,他却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枪声,再次划破空气。

    白鹿猛地转醒,脖子下一片黏腻,冷汗已经浸透衣衫。

    他的呼吸急促颤抖,隐约记起昏迷间做了个梦,梦里他独自坐在一条破旧的小木船上,四周是茫茫大海,小木船正随着水流一圈一圈被吸进巨大黑暗的漩涡中!

    他无能为力,只好不停地呼救。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不知从何处驶来另一艘船,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赎,而站在那艘船上的人却对他抬起了冰冷的枪口,沉默的扣动了扳机……

    那枪声真实到直到现在余音仍在耳畔阵阵轰鸣。

    白鹿好不容易平复下呼吸,抬头望了望昏暗的屋顶,这才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他被锁链绑在一把旧按摩椅上,不远的地方赵??、席晓夏仍旧昏迷不醒的躺在折叠床上,连衣服的褶痕都没有丝毫变化,看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

    齐霄不见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被囚禁的人。

    白鹿挣动身体,那铁链却非常紧实,但不知是不是绑他的人当时太匆忙,虽然把他绑的很紧,铁链却没有在按摩椅上固定牢,只要能离开这把按摩椅,他就可以自由行走。

    趁着无人看守,白鹿尝试着解开拴在按摩椅上的结,那结是用麻绳绑的,在他背后的位置,需要把双手稍微抬高才能碰到,这个动作非常不舒服,不一会儿他的手臂就酸胀起来。

    白鹿咬着牙,一边摸索着解绳结一边小心的聆听四下动静,注意力高度集中下细小的门扇吱嘎声并未逃过他的耳朵,他朝门口的方向道:“谁在那里?”

    齐霄回来了?

    白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房间里的三个人全都被制服了,毫无威胁性,齐霄没必要躲在门外偷窥。

    偷窥……

    白鹿敏感的想起一个人,

    “411的欧先生,我看见你了。”

    白鹿只是随口一诈,却看见411的房客没两秒就磨磨唧唧的出现在了门口。

    白鹿到现在也不敢确定这个人到底是跟齐霄一伙的还是只是个单纯的偷窥狂,不过普通人看见这间屋子遍布的血迹与三个被囚禁的大活人,早该吓得腿软冲出去逃命了,怎么会像他一样眼睛都亮起了光,仿佛发现宝藏般!

    “你在外面偷看了多久了?”白鹿戒备的问。

    411的房客激动的打量这间房间,喃喃回答:“不、不久……”

    “你以前没来过这里?”

    “没、没有……我早就想进来看看,但他们防的很严……”

    “他们”,自然就是齐霄与其他的同伙们。如此看来,411恐怕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怪人。

    白鹿松了口气,“你有电话吗?马上报警!他们都是疯子、是杀人狂!……不对,你先把席晓夏和赵女士叫醒,带她们出去……”

    411的房客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就像不能理解他的话。

    即便现在这个人是唯一的生机也没能让白鹿对他的反感消失半分,不止如此,他像个智障一样无动于衷的样子令他更是厌恶暴躁。

    “你要是害怕,就马上离开这栋楼,去人多的地方报警!”

    411维持着那副懵懂的神情看了白鹿良久,看的白鹿简直想扑上去揍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了:“为什么要报警?”

    白鹿又急又气:“你没听到我的话吗!那些人会杀人的!刘炳、露露、还有之前416的女房客……”

    411依旧是不解的语气:“我知道啊。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白鹿倏地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所有房客中住在这里最久的人。这个人每日透过门缝偷窥这栋楼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这栋楼里进行的罪恶真的能够完全逃脱他无所不在的窥视吗?

    那些疯子放任这样一个人存在,竟然完全不担心?

    而且他刚才明明白白的说了,他一直想进来,却被防的很严!

    这证明他一直知道发生在楼里的事,那些疯子也知道他知道,却没有除掉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确定这个人无论看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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