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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治愈犬的法则 > 第52章 第 52 章
    空寂灰暗的水房里有个人影在晃动。

    冰凉的水如期兜头而下,将血污冲刷。何亦胥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残光细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确认自己的脸上除了用力擦拭留下的红色斑痕没有了一丝血迹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无视掉水流击打在水池瓷砖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将额前浸湿的头发捋到了脑后,撑着池沿再次把目光流转回了镜子。

    他从未这般认真审视过自己。

    娃娃脸,杏眼,樱桃小口,像个洋娃娃一般的娇小精细,任谁去看都是一副还未长开的、人畜无害的少年模样。只有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才知道他发起狠来,牙关咬得很紧,拳拳到肉的狠戾表情恨不得将他们拆骨入腹,连眼睛都因杀戮而变得血红。 m.a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主动去照过镜子,有时跟着李臣楠路过闹市繁华街口的橱窗,只是稍稍瞥见里面自己的身影他就会执拗地转过身去避开自己的目光。不得不承认,他很痛恨自己的长相和身高,毕竟因为这幅太过柔软的皮囊他受到了许多的虐待和迫害。

    可现在,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还是那副他不喜欢的模样,却觉得莫名心安。

    不久以前他养成了剪报纸的习惯。他喜欢报纸头条里站在李臣楠身后的自己;喜欢自己表面是任人宰割的柔弱羊羔,背地里却是悬于旁人头顶、随时可以取人性命刀戟的反杀快感;更喜欢这个原本残破却被李臣楠救赎的强大身躯。想到李臣楠他的眼睛越发明亮,光影的作用下,这幅笑容看上去并不和谐,甚至有些诡异。

    他抬起袖口擦干了脸上的水,心里还记挂着李臣楠的安危,赶紧拧紧了水龙头,拍了拍脸,强打起精神。

    可刚转过身,还没走两步,身后的镜子“哐当”碎了一地。

    没有夜视镜的加持,他只能从破碎镜片反射的银光里模糊拣出几个飞身躲进一旁隔间的人影。他立刻做出警戒姿态,抽出匕首放低身子,将手探到身后去摸先前放在池沿上的夜视镜。拿到夜视镜倒是没费功夫,只是拿到手才发现,先前的那一发子弹的目的竟然是破坏夜视镜。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眼下自己在明处作战不利,何亦胥将损坏的夜视镜丢到一边,轻手轻脚的向水房外移动。但入侵者显然不想给何亦胥逃脱的机会,密集的子弹立刻封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虽然视野受限,但他还是凭借着超人的反应速度和听觉躲过了几轮攻击。可对方人数上占了优势,集中的火力让他步履维艰,持久战又是他的短板,眼下必须保持体力,一举击破。不得已,他只能先退到水池边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暂时避让这波火力。

    短暂的休息也是为了看清形势,他背靠水池,听着呼啸而过的子弹撞击墙体发出的声响,默默计算着对方弹夹的亏损。几乎是在入侵者换弹夹的瞬间,他瞅准了火力稍弱的时机,一个翻身突进到墙边,一拳击碎了墙体,生生将其中的金属水管整根拔出。

    登时四溅的水花将何亦胥整个人淋得透湿,可他身上却热的发烫,他亟需一场杀戮来平复心中的狂躁。

    热气蒸腾,他提着水管横扫过去,将站的靠前的两人带倒在地。那两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立刻滚到水管攻击范围外爬起身来,复端起枪准备射击。但何亦胥的速度力量都在他二人之上,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枪口抬起来,他已是人在眼前,两人如同午夜时分烧烤摊架上的生嫩羊肉被同一根水管无情贯穿。

    何亦胥甩了甩手,两人连着水管被丢在了一边,他淡然地走过去拾起地上掉落的枪,挺沉,是刚换的弹夹。

    “呃……”喉咙里发出的音节已不完整,有些凄惨的意味。何亦胥低头看了看地上肚子被开了大洞还要挣扎要爬起身的男人,面无表情的扯下他脸上的夜视镜,转身踩着他的头颅往更深处走去,没有在意他颤抖的指甲划破自己脚踝留下的细微伤痕。

    原本他是很怕黑的,但许是这些年夜路走多了,他贪念起夜晚的深沉。又或者说,贪念起每一个和李臣楠独处的时光。他觉得自己是夜晚的清洁工,替李臣楠扫除一切障碍与阻拦。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枪声乍起,五人的小队转眼只剩一个活口,何亦胥看了眼角落里捂着伤口的伤者不满的啧了啧舌。他的枪法是真的差,这么近都没有打中要害,要是给老板知道肯定又得抓他去封闭训练。但只要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他就可以不用去重复那些枯燥无味的动作,也不用离开老板身边。拿定主意他歪头笑了笑,将手里的□□翻出几个刀花,掷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

    瑟缩在角落里的人惊恐的表情好像电影里定格的特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飞来却无计可施。在最后,他选择闭上眼睛,逃避恐惧。

    “叮!”预期的痛感没有到来,男人睁开眼,发现□□落在了离自己脚尖五公分的瓷砖地上。求生的本能让他顾不上胳膊上的枪伤拉扯的疼痛,扑上前捡起□□护在胸前。

    何亦胥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他是枪法不准,但要论冷兵器他可从来没失过手。按照他刚刚的力度,此刻那把□□应该已经钉进了男人的脑门,可眼前的男人还大口喘着粗气像一只斗鸡一样撑起了身子……也许是他运气不好。何亦胥撇了撇嘴,是上天注定他要亲手给这个男人一个更不体面的离开方式。

    他朝着受伤的男人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就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因能力爆发而沸腾的血液正不受控制的趋于平稳,体温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至正常,身体也微微麻痹,直到连抬脚都变得有些困难。等和男人近身的时候,他连思考都变得极为困难。他站定身子,竭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可最后还是一头栽倒在男人的脚边。

    男人亲眼看着何亦胥倒了下去。在他们的现有情报里,何亦胥是李臣楠身边最得力的打手,擅长近身战,爆发力强。所以在此次的行动计划中,对于何亦胥,一直采取的是远程攻击的模式。事实也是如此,在此前的十几分钟里,他相继目睹了和他近身的队友被秒杀的惨状。他还通过观察还得知,何亦胥像猫一样,喜欢玩弄自己的猎物直到死去。以至于现在何亦胥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会突然跳起来扼住自己的脖子。可自己等待宣判的模样是多么可耻又可笑!横竖是死,为什么不搏一搏?

    内心挣扎了好久,男人一咬牙终于扶着墙站了起来。他先是试探性的踢了踢何亦胥的手,见他没反应才提了一口气靠到他的身边。夜视镜里他看见何亦胥纤细的脚踝处有一道极细的伤口,伤口周围沾染了些许白色粉末。男人突然放下心来,是队友指甲盖里高浓度的药剂粉末让何亦胥彻底失去反抗能力,这是他的同伴拼死为他搏来的机会。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虽小巧,但对于脆弱的颈动脉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何亦胥清晰的感觉到身子渐渐冷了下来,迸发自脖颈的血柱像是漂泊大雨灌进他的口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冥府。他竭力抬手想捂住喷溅的血液,可方才还惊恐万分的男人见他确无还手之力立刻冲了上来拿着刀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能力的后遗症是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哪怕割开的喉管被歇斯底里的男人疯狂的用脚碾压,却也只能睁着空洞双眼,漠然承受着一阵一阵因窒息带来的不适。

    他突然怀念起疼的感觉,最起码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好过现在,任人宰割,却没有一丝感觉。

    眼皮变得沉重,思维却格外清晰。血液洒在脸上湿漉漉的感觉一如十二年前的华人街后巷,他满头是血被一脚踹进潮湿酸臭的垃圾桶的时候。他年幼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发抖,任由这群嬉笑的青年把布满铁锈的垃圾桶盖在头顶合上。

    透过铁皮盖子翘起的缝隙,他看见这群人嚣张的朝着垃圾桶啐了几口痰,又拉开裤子用腥臊的尿液冲刷着垃圾桶。他捂着嘴,豆大的眼泪在眼里滚,直到他们走远,都不敢松开自己的手。

    后半夜开始下雨,雨点敲打在垃圾桶上有些吵,但他头疼的厉害,竟迷迷瞪瞪要睡着了。

    “再不出来要冻死了。”蓦地,一个声音透过冰冷的铁皮传了进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还不确定这声音是否是自己濒死的幻想,头顶的盖子就被伞柄给挑开了。

    “自己出来。”面前的亚洲少年打了把黑伞,穿的严实,厚实的围巾遮住了口鼻,但那一双眼明亮如璀璨繁星。

    他的腿压麻了,半天都没动,那人便伸出刚刚挑开盖子的伞递到他手边拉着他起身。

    “我叫李臣楠。如果你想变强,就跟上我的脚步。”说完,那人随手把伞丢到他脚下,转身踏入雨幕之中。

    何亦胥捡起雨伞,木质的伞柄上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没有迟疑,他踉踉跄跄地跟上了李臣楠的脚步。

    小巷里的路灯发出橙黄的暖光,李臣楠回过身,从兜里掏出几颗刚刚在寄养家庭里白人父母给的杂牌糖果。w~

    “这是好孩子应得到奖励。”

    何亦胥摊开手掌,捻起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纸拆开放入嘴里,满满都是草莓味。

    我是好孩子,对吧,我一直都是好孩子……

    糖果滚进血里,再尝不出任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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