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唇角的弧度，挑眉笑：“那你不许反悔。”
晏宁瞥她眼，好笑：“谁反悔？”
“......”程颂摸着手机的手稍顿。半天，缓慢地憋出一句：“你一个长辈，这么记仇不好吧......”
这会儿记得是长辈了？
晏宁单手搭在桌沿，眸低晕着温和：“嗯，长辈要开会，自己待一会儿？”
还真把人当小孩了？
程颂腹诽，她先回复了苏婧的消息，开口：“长辈，那你先忙，我先回学校了。”
说着，她到玄关处换鞋。
“先送你。”
晏宁低眸看了眼时间，到沙发旁拿外套。
“又不远，你先忙。”程颂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往门外走。
砰地一声，门被自然关上。
“......”
晏宁盯着关上的门看了会儿，靠在轮椅靠背上，神情慵懒又好笑。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敲门声响起。
他隐着笑开门，稍抬眸，就对上从门后露出的一张小脸。程颂眸子漆黑清亮，她眉眼带笑：“晚上六点，你等我电话好不好？”
“好。”
回到宿舍。
她洗澡出来后，才觉得身上酒气彻底散了。跟老爷子通完电话，直接去商业街找苏婧。
两个人约好在甜品店见面，程颂进去的时候，目光落在她新换的发色上，忍不住眼皮直跳。
苏婧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精神不好地开口：“算了，你别发表评论，我染完在发型室里待半个小时没敢出来。”
程颂啧啧两声：“灰绿色，全染。”
“你这，”程颂又多看两眼，“挺别致。”
在苏婧咬牙切齿的无声威胁下，她慢悠悠收回目光，点了个甜品。
“对了，你不是回家了吗？还是晏男神送的？”苏婧撞了下她胳膊，“你可以啊。”
“.....”程颂扯了下嘴角，“微微不是忙着约会吗，怕你一个人在宿舍无聊。”
“不对，”苏婧忽地拍了下桌子，审视地看向程颂，“你是程颂吗？”
程颂：“？”
苏婧：“怎么终于做人了？”
程颂：“......”
......好想掐死这个玩意儿！
两个人没在甜品店待多久，直接去了大学城商圈的二楼商场。
“对了，陈雪呢？”苏婧好奇。
“临时加班。”程颂扬了下手机，语气同情，“辉腾最近有个高层临时调到江北分部，她已经连续加班画图很久了。”
本来确实是四个人的聚会，程颂要介绍陈雪给她们认识。结果，李微微临时有事，陈雪也被临时交到公司加班。
苏婧也遗憾地摇头，没过几秒，忽地拿起身边的短款羽绒服：“颂颂，这个怎么样？”
“唔，”程颂盯着她，认真且坦诚地开口，“挺好，就是——”
她稍顿，补充：“跟你的新发色不搭。”
“......”
果然还是不做人。
程颂慢悠悠地喝了口奶茶：“灰色那个不错。”
“行吧，我也挺满意那个的。”苏婧嘀咕着进了试衣间，程颂侧眸笑。
陈雪的语音发过来时，程颂靠在休息区沙发上点了进去。
【颂颂，你知道外环的语言大学也要在禺山区大学城建新校区了吗，设计是我们在做诶！而且，我也进项目组了！！】
她语调激动，程颂笑着回了句恭喜。
同时，有两个人进来，导购迎了上去。
程颂没在意地退出微信，正要问苏婧换好没，一抬眸，目光扫过被导购挡住一半身影的人。
忽地，表情顿时僵住。
紧接着，就听见那人说了句：“我时间很赶，拿件小号女士衬衫。白色，无修饰。”
导购回了句好的，开始在衬衫区翻看。
程颂的喉咙和心脏都像是被人紧紧握住。
她倏地站起来往外走，脸色并不好。
低眸给苏婧发消息。
程颂：【太闷了，我在外面等你。】
元旦假期使然，商场内人并不少。她靠在玻璃栏杆上，抿着唇往下看商场一楼来来往往的人。下意识地想要给程二打电话，稍顿，在栏杆旁缓了会儿。
程颂抿唇握着手机，指尖被力道压得泛白。
记忆里在医院走廊里的背影和刚才的身影重叠着，她目光盯着楼下，觉得胸口闷得厉害。
她心理上，是依赖程二的。可她更清楚，二伯母也好，程二也好，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
她只是，觉得空荡荡的。
她沉默不语地盯着楼下。
没一会儿，一只手忽地搭在自己肩上，苏婧就靠过来：“怎么在这儿？”
程颂回神摇头，苏婧拍了下她胳膊，发觉有个女人往这边看了两眼。似是要确认什么，又看了会儿。
“颂颂，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你？你认识吗？”
程颂握着手机的手稍顿，面无表情道：“不认识，认错人了吧。”
“行，那走吧。”苏婧拉着她往电梯去，“请你看我男神的电影。”
“你上次首映礼不是去了吗？”程颂问。
“没看完，就接到陈韶电话了。”苏婧愤懑，“还吵了一架。算了，不提他了，你不也没看？今天我请客，给我男神贡献票房。”
“......”
直到从电影院出来，苏婧哭啼啼地抱着她的胳膊，还没缓过来：“颂颂，你替我转告给我男神，他太他妈惨了......”
“......”程颂沉默几秒，没忍住地开口，“你男神下部电影，可能更惨。”
苏婧：“......”
两人从电影院出来后，直接回了宿舍。
程颂有复盘的习惯，一整个下午就待在电脑前对滑雪场和街心公园的项目复盘。w~
临出门，她先给晏宁发消息，又磨磨蹭蹭地选了件浅色毛衣和百迭裙换上。在镜子前看了会儿，从桌上拿出口红补了补，放到包里。
刚收拾好，发觉晏宁在十分钟前回复了。
晏宁：【到楼下通知你。】
程颂愣了会儿，到楼下？她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那端很快接听，似是笑了下：“又有事？”
她噎了下，握着手机到阳台：“不是，我想问你，你在学校吗？”
“嗯。”晏宁声音放低，“有事来趟研究室。”
程颂看了眼时间，又说：“那你别过来了，我过去接你吧。”
“.......”那端沉默了会儿，须臾，没忍住似的低笑，“真想来接小叔？”
略带调侃的语气，惹得程颂耳根发烫。没等她开口，晏宁压着笑意：“这次恐怕不行，下次吧。”
程颂啊了声。
他笑：“下楼。”
声音带着细碎低沉的轻笑，透过电流传过来。
程颂呼吸慢了半拍，忍不住拍拍脸：“你到了？”
第一次约人，献殷勤的机会就这么没了，程颂还是有些失望的。她听着那端嗯了声，慢腾腾地开口：“哦，那还是下次吧。”
她挂断电话，很快换上大衣往外走。
刚出宿舍大厅，她一眼就看到薄暮下的男人。
这会儿人并不多，可偶有来往的几个人，还是侧眸看向他，很快，又转头低声说着什么。
与程颂擦肩而过时，她还能听见女生低语着：“太绝了，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学校论坛还是学校微博来着......”
“......”
程颂沉默几秒，也瞥向低眸盯着手机的男人。
侧脸轮廓清晰好看，肤色冷白，在黑色大衣下映得整个人慵懒矜贵。像典藏馆里被束之高阁的白玉，温润，又透着清寒。
扎眼，却又赏心悦目。
程颂腹诽着，还没开口，被人捉住目光。
她慢悠悠挪过去，十分自觉地叫了声小叔。
晏宁好笑地看向她，察觉到她始及膝盖的百迭裙，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
“冷不冷？”
程颂摇头，他倒没多说。
两人平齐地沿着梧桐大道往外，程颂察觉到偶尔有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她双手插进大衣兜里，忍了忍，没忍住，悠悠地说了句：“小叔。”
“嗯？”
她语调很慢地提醒：“你明天可能又会上我们学校论坛了。”
又？
晏宁似无奈地笑了下：“只有我一个人？”
程颂一哽，想到可能还有自己，她扶了下帽檐，嘀咕着：“反正我也不介意。”
小姑娘声音压得低，似有似无地落入晏宁耳中。他眸底晕着笑，也没接话。
食客楼离得并不远，他们始一进去，穿着旗袍的两个女人就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像是认出了晏宁，颔首笑：“晏先生，还是之前的包厢？”
他神情慵懒地嗯了声，没多说。
中式复古的装修，花纹古典的地板，走廊两侧摆放着古典方灯。隔音不错，很安静的氛围。
进了包厢，程颂把大衣脱下，搭在靠背上。晏宁拿起桌上折扇递给她，示意她点菜：“看看想吃什么？”
程颂单手撑着下颚，在扇面上看了会儿，拿笔勾了甜品后，忽地转眸看向晏宁：“小叔，你海鲜过敏吗？”
“不会。”晏宁看着小姑娘正要下笔的位置，适时地轻叩桌面：“酒不可以。”
程颂手一顿，这人是可以透视吗？她不情愿地挪了位置，又勾了甜品和海鲜汤，才递给他。
“先喝点热的，”晏宁倒了杯热茶推到她跟前，很快地扫了眼扇面，“这么少？”
稍顿，他目光掠过两份冰激凌上，瞥了眼双手托着下颚的小姑娘，无奈地开口：“......昨天刚喝了酒，怎么还吃冰激凌？”
“......”
程颂眸子清亮地盯着他，忍不住开口：“小叔，你点餐比程二还严格。”
“你会胃不舒服。”
晏宁语调温和，她倒没坚持：“那我要留一个巧克力的。”
“......嗯。”
他嗯了声，在小姑娘目光下划掉另一个。像是为了补偿，又给小姑娘加了份度数可以忽略不计的花酿。
就两个人，晏宁不习惯浪费。他加了粥和菜，确认小姑娘不需要其他的之后，才把折扇交给穿旗袍的女人。
包厢内只剩下两个人，一旁的屏风边上摆了线香。青烟直上，至半空时才盘旋着散开。
“小叔，你经常来这里吗？”程颂找着话题。
“偶尔会来，”晏宁没太在意道，“不去学校，会点这里的餐。”
程颂点头，想到他那句“酒不可以”，还有早上他问自己是不是经常喝醉的情形，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问：“我昨天，真没耍酒疯吗？”
“......”晏宁敛眸，脑中闪过昨天怀里的温软，喉结微动，“......没有。”
程颂狐疑。
包厢里安静了会儿，没多久，程颂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她点进去才发现，宿舍群里在疯狂艾特她。
苏婧：【颂颂，又在论坛上遇见你家晏男神了！】
程颂：【......要不你没事儿少上点论坛吧，对眼睛不好。】
苏婧：【......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不务正业，但我没有证据。】
李微微：【你今天跟你家晏男神穿的情侣装？】
程颂：【？】
很快，李微微转发来了一个帖子：【闲得蛋疼的闲拍之最满意的十张】
程颂好奇地点进去看了两眼，觉得拍得确实不错。正要退出，目光忽地停在最后一张上。背景是梧桐大道，路灯昏黄，薄暮笼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着黑色大衣，浅色毛衣。不同的是，女生穿着不过膝的百迭裙，单手扶着帽檐；男人在轮椅上，侧眸看着身边的女生。明明受光照影响，拍得不清晰，可却有种莫名的和谐。
她心跳频率快了些，忍不住保存了图片。
退出时，刚好回到论坛首页。在这个帖子之下，还有另一个被顶上来的帖子。
紧接着，程颂表情极其缓慢地僵住。
标题：【靠，楼上蛋疼的那位，你最后一张害老子失恋了你妹！那妹子是老子暑假前告白墙上表白的那位，你妹！！！现在老子比你蛋疼！！！】
“咳。”
她忍不住被呛到，缓了缓，没点进去，直接退出。
群里李微微和苏婧也看到了帖子，转过来并艾特她。
苏婧：【跟晏男神约着会，还有人在论坛表白。啧啧，颂颂，你这算不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李微微：【虽然我觉得有道理，但好像不是一个意思。】
程颂：【......】
她咬了下舌尖彻底退出微信，一转眸，撞进旁边的棕褐色瞳眸中。
不知为何，程颂莫名其妙地心虚了下。
晏宁递了抽纸给她，收回目光：“出什么事了？”
程颂忙摇头，想了想，又十分坦诚地开口：“小叔，你真上我们学校论坛了。”
晏宁好笑地瞥她眼，不太在意。见小姑娘似乎有兴趣，还是问了句：“嗯，说什么了？”
“.......夸你帅。”程颂一脸认真。
晏宁失笑。
适时地，穿着统一服装的两个男人进来上菜。
这下程颂倒是手机静音，没再看消息。
两个人吃饭都安安静静地。
晏宁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吃饭速度很快。他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也不想他带的兵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现在，倒是觉得小姑娘细嚼慢咽地，怪可爱的。
他也不着急，反倒小口抿着花酿。
看到小姑娘落筷，大抵猜出了小姑娘的口味。不知道是不是减肥，还是不喜欢，很少碰肉。会小心地把葱挑出来，喜欢喝汤。
冰激凌......倒是真喜欢，他无奈地又抿了口花酿，没出声提醒她少吃些。
思忖着，晏宁倒了杯花酿放在她手边。
温过的花酿，很香，闻着有酒味，但喝进去味道却很淡。
像是被味道吸引，小姑娘总算放下了手中的冰激凌，晏宁不经意地将其挪远了些，开口：“这里的花酿很适合做酒的替代品，尝尝。”
其实这里的几款酒也不错......
程颂腹诽着没开口，尝了下花酿，竟意外地觉得也不错。
晏宁眸底有笑意，没多说。
两人在包厢里又坐了会儿，才往外去。
走廊里依旧很安静，她鼻间还能若有若无地闻到晏宁身上很淡的木质熏香。她疑惑开口：“小叔。”
“嗯？”
“我记得程风抽烟，身上都会有烟草味，你好像没有诶。你身上只有干洗店的木质熏香味。”程颂奇怪，晏宁侧眸看她眼，提醒她把帽子戴上，才开口：“去年才开始接受烟味的，不经常抽。”
他顿了下：“在戒。”
去年......程颂抿了下唇角，猜到了是哪个节点他才开始抽烟。她想到自己遇见他抽烟的几次，忍不住胸口发闷，没吭声了。
其实，他是很在意的吧，关于受伤。
她几乎能想到，晏宁在学校在部队，意气风发时，桀骜又沉静的模样。
这种人，好像天生就该是受人仰慕的。模样好，成绩好，也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和坚持。
她沉默了会儿，莫名觉得鼻尖发酸。
两人很快到了门口，始一出门，程颂的帽子就被掀翻，她正要回去捡，就发现穿着旗袍的女人弯腰替她捡起。
两人中间还隔着晏宁，他抬眸，接过程颂的帽子。
很轻易地，反盖到她头上。
忽然靠近的气息，还有压在发顶的力度。惹得程颂心跳乱了下，她忍不住侧眸看他，晏宁好笑地提醒：“看路。”
“......”
程颂沉默几秒，哦了声，又把帽子稍用力往下压了压，这才松手。
“我先送你回御鑫城吧？”她出声，晏宁目光落在她身上，半晌，觉得荒唐又好笑：“天黑了。”
“对啊，”程颂不觉得有问题，“所以我送你回去。”
稍顿，她十分坦然地补充：“这是我追人的诚意。”
“......”
晏宁扫她眼，紧接着，用实际行动拒绝了她。
他握着手轮往学校的方向去。
再次失去失去献殷勤机会的程颂沉默片刻，颇为心痛地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倏地，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她。
“颂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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