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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渣了那个师兄 > 第22章 他师兄是我
    “三爷问的,可是早前同王嬷嬷一齐发卖的柱儿?”彩霞将将坐下,听了这话,又复站起,连连摆手叹气,“唉,三爷何必问下人的事体,柱儿已不是府里的人,这也难说。”

    贾环让她坐好,摆上存下的果子,笑道:“我闲来发闷,所以问问。”

    彩霞看看桌上蜜饯,理解的“闲”又有一层意思。近日,宝二爷百般的不情愿,拘在书院进学。可环三爷的学业,却给彻底撂下,再没后文。

    老爷忙于公务,夫人压下不提,三爷上学的事,怕是要耽搁无期。

    三爷一闷,就要寻故事听,少不得要说些消息,解解三爷的闷气。遂悄悄的讲道:

    “三爷,柱儿原是金陵跟来的家生子儿,在二老爷身边服侍,因服侍的好,老爷有意提携,配了迎姑娘奶娘的女儿给他。”

    联姻拉拢,不仅限于上层社会,下人阶级也很常见。

    “柱儿媳妇做丫鬟时,在哪一房当值?”

    彩霞抬眼望他,很是意外:“三爷那时还未出世,如何知道柱儿媳妇的事?”

    “柱儿是家生子儿,依府里的旧例,可不……”彩霞神色骤然变颓,贾环一想不好,没留神说到她身上了!连忙拿话遮,“可不就是要令他自配一个合适的么,他又是老爷身边的贴身小厮,常来常往,自然属意府里丫头。”

    彩霞如何不明白?可思及自身归宿,未免心有戚戚,神色愈加慌乱。

    贾环全看在眼里,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彩霞,多好的一个人,做事周全,心存善念,是府里为数不多对他友善的丫环,更是他初到异世里,教科书指南针般的存在。不说别的,她带来的消息,就不曾出错过。

    这要是现代,有这么好的员工手下,升职加薪不在话下,可古代,幼年的他,连还一个自由身的能力都没有。

    按照这个世界的尿性,再过一两年,彩霞还是未成年,就得配给一个府里的小厮,然后奴才生奴才,世世为奴。

    这怎么能忍!自打他偷眼瞧了王夫人和凤姐儿处置家奴,入夜仍心惊骨寒。

    他以为被神仙耍一遭,可以融进贾府,不露痕迹的成为贾环。

    可现实并非如此,只要他现代的记忆尚存,只要他幼年根植于心的道理不忘,他对一系列欺男霸女、奴役下人、杀伤人命的事,全然不能忍。

    哪怕律法无情,给了这些人草菅人命的权利,他打心底里绝不苟同。

    眼前,彩霞顿了一顿,许是以为贾环年纪还小,不懂其中曲折,就佯装无事,将话接续下去:“说起柱儿媳妇,也是夫人嫁进府时带了来的,做丫鬟的名儿叫玉玲儿,比我们年长好些,同赵姨奶奶、周姨奶奶一起服侍老爷太太,无人不赞的。”

    “后来什么样了?”

    “后来?”彩霞唇角上挑,似是微笑,难掩目光苦涩,“后来,太太赏下嫁妆,将玉玲儿配给王奶娘的儿子,府里的小厮王柱儿。”

    贾环觉得事情的关键要浮出水面,“彩霞姐姐可还记得,玉玲儿是什么时候配的人?”

    “这可问住了,三爷当真打破砂锅,时日已远,哪一日谁还记得?”彩霞让他认真的神色唬着了,怎的三爷打听起陈年旧事,也如此较真?

    “约莫是在宝玉出生的那年吧。忙忙乱乱的,因有喜事临门,嫁妆倒厚些。”

    对上了。贾环眉头紧锁,哪有这么巧的事?

    偏偏是宝玉生下来时,王夫人配了贴身丫鬟给王奶娘做儿媳。

    又偏偏是宝玉出生那年,玉玲儿嫁妆厚重,风光出嫁,丈夫王柱儿仍为府上做事。

    王奶娘一家诸般好处,都从宝玉出生后来。

    宝玉出生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那块千珍万重的通灵宝玉,究竟是什么来历?

    今日行刑前,她那般猖狂不可一世,笃定自己抓着把柄,能逃脱惩罚的样子,还有临死前说了一半的“玉”,与此事绝对脱不开干系。

    玉玲儿是赵姨娘的同辈人,或许彩霞不知道的细节,能从赵姨娘口里听到。

    “彩霞姐姐且放心,有环儿一天,绝不会叫你不明不白的配人。”贾环觉得吧,彩霞拿了好多资料给她,他犯不上让人家想起旧事,担惊受怕。

    彩霞脚下一顿,脸升红晕,掀帘子走了。很久以后,贾环才知道,这种话在古代的含义不是上人身保险,而是□□裸的调戏……彩霞没有把他一巴掌掀翻在地,大概全凭好脾气。

    他研了墨,在炕桌上铺纸简单记了几笔,不多时,赵姨娘打着转儿回屋了。既没骂小丫头,也没摔针砸线,只一味尖声嘲笑:

    “玉玲儿那小蹄子,以为有了太太照拂,便能做管家娘子享清福。”赵姨娘乐得鼻孔呲呲喷气儿,“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哈哈!”

    她将两手一拍,倚在炕沿嗑了些瓜子儿,自说自话喈喈呱呱好久,才注意到炕桌后坐的贾环。

    “环儿,今天老太太动了真火,处置王奶娘,你见着了没有?当真是迎春那丫头告的状?”

    他还存着一肚子话没问,这个不靠谱的亲娘倒问起他来了,满心盼着听点碎嘴子的话。

    “说呀!”赵姨娘的瓜子壳直往他身上飞。

    不知道不想要不明了,贾环呆望前方,不想说话。赵姨娘耐不住,口里又嗷嗷嘈嘈:

    “我听二门管事的说,王奶娘个老不修的,将小姐房中金珠搬了个尽够,偏她这老东西,有命偷来没命花!”

    贾环深呼吸,拼命克制着踹飞炕桌,堵住赵姨娘嘴的冲动。祸从口出懂不懂?

    “哈哈,没气性的木头疙瘩也动了怒,奴才踩主子,可不砸烂她一家身子骨。”

    赵姨娘终于结束了没头没脑的幸灾乐祸,转而压榨贾环:“你这个小东西,早前还发发脾气,自打落了水,魂儿也叫水冲走一半,见了没良心的丫头也贴上去,真真成了个小没良心的,呸。”

    没良心是在说探春了,呵呵,贾环拿书挡着脸,翻了个白眼,以前原主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合伙欺负姐姐吧!

    赵姨娘继续絮叨:“那年玉玲儿那蹄子,求了南边来的清玄子道长,得了灵符,果然赏下好厚的嫁妆。若得方便,我也该为你这小没良心的,求上一道符去。”一边说,一边移近了身,拿尖指甲向他额头戳。

    “道长?”贾环躲无可躲,忍了许久,总算得到个可切入的疑点,忙拨开她的手,做无知发问:“彩音是府内的丫鬟,如何结识道长呢,这话我不信。”

    “那小浪蹄子什么事做不得!”赵姨娘被他一激,十分不忿,“清玄子道长曾在老爷处歇脚的,她脚儿勤着呢,一来二去,没准就瞧上了。”

    她越说越不堪了,贾环却顾不得纠正,“老爷处?”

    “可不是么,我要去问问老爷身边的管事,可还见着清玄子没有。”赵姨娘趔趄着下炕,瞬间跑得人影不见。

    柱儿?柱儿也是在老爷处办事的。贾环压好眼前的纸,纸上潦草的人名东倒西歪,被几条搭不到一处的线连起来。

    迎春的王奶娘,有个儿子叫柱儿,娶了王夫人的贴身丫头,玉玲儿。

    柱儿原先在贾政处当班。

    这几个人,在宝玉出生之后得了一大笔赏钱,成了一家人,其实正式收入二房麾下。

    日子有恃无恐,甚而屡屡欺压幼主。

    照此推断,“通灵宝玉”很快就要现原形了。

    莫非,王夫人当年临盆之际,选了一块玉塞进贾宝玉嘴里,生编硬造出了个“来历”,以显示宝玉的超凡脱俗?

    图个什么呢,除了容易招眼,简直没别的好处,你们知道天有异象预示着啥嘛,新王将起啊,一不小心玩脱了全家再见啊。

    难道是为了争得贾母的倚重?

    这个内斗大府,一切皆有可能。贾环撕毁了纸,在灯上烧尽,为了安全,他必须追查到底。直至熄灯睡下,他还是思来想去。~

    过了几天,到了三伏,暑气蒸腾,只有早晚有些清凉意。这天,贾环早饭吞了三颗染红的蛋,益发热得很,正在消化,伙计来递话,邀他到东屏球馆。

    贾环到了地儿,舒展筋骨,先上桌打它十盘,不拘老幼,请战便战。

    等到厅中挑战的人累的满地瘫,贾环一恍如看见了国家队的场地,绷紧的神经顿觉舒缓。

    他本以为伙计喊他,是因为前儿嘱咐的小账房又来打球,可他挑了全场也没见着。

    看看到了中午,人热的焦躁,灌下整瓶水后,馆里居然出现了一直不见踪影的卫若兰。

    客人围上前调侃:“卫老板大忙人,自家生意也不看顾,撇下不知哪里去了!”

    “见笑了,着实是府中多事。”卫若兰左右逢源,连连抱拳,手才放下,居然将贾环腾空抱起。

    “喂!”贾环惊呆了,怎么肥四?小腿不住乱蹬。“你干嘛?”

    “我今日来,不为别的,为给环儿贺生辰!”卫若兰举他好像举奖杯,“午后听雨楼,我做东!”

    生日?

    贾环朦胧想起今晨,赵姨娘欢欢喜喜拿来的红蛋,终于明白她因何而喜。

    原来身在此处,已待到年岁更替,每逢有人唤“贾环”,也自如而应,不真实的感觉日益消退。

    听雨楼好酒好菜不间断的传,卫若兰带着贾芸、贾蔷,招呼东屏球馆的熟客坐了一大桌。这些人皆出手阔绰,贺仪不薄。几个打球入迷的客户在席间敬酒,还争论了好久旋转球,贾环听得直乐。

    不管身处哪个世界,终归有一群人志同道合,愿意同他一道庆贺。还求什么呢?他原是带着一颗做任务的心在过生活,催眠自己是个单纯的救世主而已。

    可重遇乒乓球之后的大半年,会亲眷,交朋友,得胜利,吃酒做戏,开球馆,已生出好些情谊。

    你们,千万别和贾家阴谋扯上干系啊。贾环开席喝了一盅烧酒,略有醉意,打量席上道贺的朋友,心内祝祷。

    大家谈兴正浓,试想着约下同游,席上有人提:

    “处暑时候,德盛道人要发符水,咱们东屏球馆的人,不若一道去?”

    席上一花白胡须的客人大笑:“好、好啊!德盛可出了名了,他叫清玄子那会儿,可是清贫的很!”

    “清、清玄子?”贾环喉间一紧,一口将清冽酒液喷了满桌。

    居然在酒桌上又听见了这个名字。而且,也是一个道士。

    “正是呢,他原用这个法号,改做德盛十来年,若非本家四叔向他求过符,拜望时认出面孔,我也不知道呢。”资深客户已经酒意上脸,歪斜着倾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环兄弟,吃了这钟儿如何?”

    贾环接过酒盅,仰脖一饮而尽,涨红着脸追问:“不知德盛道长现居何处?”

    “道长乃是御笔亲封的圣人,居于宫外玄渡观,占星求雨,功德无量。环弟,你问这作甚?”卫若兰揽着肩膀逗他,“你要求雨?”

    客人“哈”了一声:“小小年纪不思风月,想着求雨,这算什么?”

    贾蔷最会讨巧,搓着手直笑:“环叔还没开窍。一旦开窍,什么玄子,什么道子,都比不上小娘子!”

    一帮人呼来喝去,帮他算着日子等“冠礼”,跟着就是“成人”,渐渐向不可描述的方向滑去。

    在一片欢腾甚至开起了车的背景音里,贾环酒意全消,异常冷静。

    清玄子曾是贾政座上的清客,在宝玉出生那年寄居贾府,十年而后,身份却不是四处奔波的走方道士,而是受过皇帝封赏、封观的道长!

    皇宫,又是皇宫。

    耳骨火辣辣的烧,仿佛听到谜之画外音无情的嘲笑:

    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哼!

    来就来,有什么好怕?

    原来没线索时,尚且不怕。正待拨云见日,又有何惧。

    左不过是皇家,有什么稀奇,二货珍大哥还藏着废太子的贴身物呢!人的胆子是练出来的,还能有多可怕?

    “满上!”贾环将酒杯堆到壶前,斟了个酒花盛溢:“共饮一杯,愿诸君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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