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蝉鸣声渐渐，小狐狸抖了抖耳朵，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赶忙抬起头看了看来人。
一个身穿粗麻布衣服老百姓停下脚步抬手擦了擦汗，然后继续匆匆忙忙地开始赶路。
小狐狸看清来人，松了一口气，他已经跟着程药两天了，虽然那天程药没有认出来他，但是他还是想看看，看看程药过得好不好。
“程道长，来喝口茶吧。”老妇人局促不安地撩起围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一旁的老爷爷端过来一碗粗茶递给程药。
程药抬起袖子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接过那碗粗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唔，大爷你们家这两天还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现象？比如说茶碗突然从桌子上摔下来，凳子突然消失什么的。”
闻言，老爷爷的眼睛里满是感激，他紧紧握住程药的手：“哎呀，说到这里还是要谢谢程道长，多亏有你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最近都没有了。”
程药的脸微微热了热，虽然这样的感谢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是他还是会有一些害羞，“大爷，您不用这么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老爷爷摇了摇头，拍了拍程药的手背：“程道长此言差矣，别的道长来我们这都是趾高气扬的，那眼睛啊都长在头顶上，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还是你人好，又帮我们挑水又帮我们买米的，忙前忙后，可不止帮了我们一点点。”
程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都是我应该干的，您们上了年岁，行动不方便，我多帮您们一点是分内的事，您不用特别感谢我。”
老爷爷还想留程药吃个午饭，但是程药手上还有一个任务，不方便留下，婉言推辞了。
小狐狸见程药离开村庄，紧跟着他的脚步也离开了。
不远的暗处，有一双眼睛猥琐地眯了起来：“嘿嘿嘿，不会隐藏自己妖气的千年妖狐，可真是让我捡到宝贝了，嘿嘿嘿。”
池塘边的芦苇丛被轻轻吹动，小狐狸刚刚藏身的地方还留有一丝余温，有一个人附身捡起了地上遗漏的一缕红色的毛。
夜深了，蝉鸣声越来越响，树梢轻轻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小狐狸不住地低头嗅着地上程药留下的气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往前走，环境就越幽深偏僻。
“叮铃。”铃铛轻响，小狐狸感觉背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蓦然回头，一个身穿姜黄色道袍的道士正阴森森地笑着，死死地盯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啊呀，多么漂亮的一身皮毛啊，内丹想来也和皮毛一样漂亮吧。”
小狐狸轻轻打起冷战，两条后腿不住地往后退，他感觉眼前这个人特别危险。
要尽快离开这里！
小狐狸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慌乱转身，不住地往来时的方向跑。
“往哪跑？”身后那个危险的道士从怀里掏出一道黄色的画符，扔到面前的树上，周围的树好似长脚一般，原本的路被密密实实的树挡的严严实实，，小狐狸不死心，仍然向前奔去，树林间很黑，除了树还是树，根本看不到尽头，小狐狸奔波了一天，体力渐渐不支，身后的道士越追越近，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呼，呼.....”小狐狸站在原地，心底默念咒语化成人形，随手捏了一个诀扔了出去。
燎火诀是他无意间会的，此后他就发现可以利用这个法诀可以保护自己，燎火诀砸在道士的右胳膊上，灼伤了一大片皮肤。
那道士不怒反笑，他语气阴森，左手捂住胳膊上的伤口，鲜血沾了他满手，道士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转手将手上的鲜血捏成了一道法诀，鲜血霎时凝成一粒粒小小的殷红的血珠，血珠打在小狐狸的右腿上，剧烈的疼痛使得小狐狸没有余下的精力思考，慌不择路间，他没有看清前路，掉进了一个陈年的大坑，鲜血汩汩地自右腿流出，似乎是骨折，腿上瞬间脱力，站也站不起来，四面楚歌，退无而退。
道士见小狐狸摔进大坑，大笑道：“老天都在帮我，呵呵呵呵，你的内丹，很快就是我的了。”
说着，伸手捏着变为原型的小狐狸的脖子，慢慢地将小狐狸从坑里掐着举起来，小狐狸感觉脑内一阵阵晕眩，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肚子里翻江倒海地翻腾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了，很难受。
“住手！”一道剑从一旁斜斜地刺了过来，斩断了连在阵外的黄符，原本层层叠叠环绕在前路的幻术森林消失不见，程药接过剑，手里捏着一张刚刚用鲜血画就的黄符，趁那邪恶道士不备，将黄符贴在他的后背，然后用剑尖抵在他右侧最脆弱的皮肤处。
底下暗潮汹涌，流淌着罪恶的血液。
剑只要稍稍再往前一点点，就可以了结这个人的性命。
程药暗暗定了定心神，掐了掐手心，他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剑抵着的这具身体正在不住地颤抖，他说：“放下。”
那个道士磕磕绊绊地说道：“好……好，这、这位侠士，麻、麻烦你把剑，从、从我脖子上取、取下来，成、成吗”
说着，他缓缓弯下身子，轻手轻脚地将小狐狸放在地上，然后颤抖着起身：“现、现在，可以把剑取、取下来了吧？”
程药冷哼一声，轻轻抬了抬左边的袖子，一只早已预备已久的金丝蛛网从袖中钻出，将那道士牢牢地束在网内，团巴成一团金色的线团子收进袖中的灵坤袋内。
小狐狸受了伤又受了惊，在地上不住地发抖，皮毛有血的地方黏成一团一团的，颜色暗红，原本漂亮的红色皮毛此刻乱七八糟的，唯独脚腕上的银色铃铛花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程药看着那铃铛花，心下只觉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他将地上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的小狐狸抱起来，朝着歇脚的村落走去。
身后行过的路上洒满了月华，蝉鸣渐起，树林又恢复了沉寂。
翌日，清晨。
小狐狸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换回了原型，此刻正趴在不知什么人的腿上，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是危险，蹬着后腿想要站起来，却感觉到一阵刺痛。
“程哥哥，小狐狸睡醒了！”感觉到腿上一团温热在活动，小姑娘安抚性地捋了捋小狐狸的毛：“乖啦乖啦，不要害怕，程哥哥马上就来啦。”
小狐狸听到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安下心来，抬起鼻子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一股清苦的药味窜入鼻孔。
小狐狸抬起右爪抹了抹鼻子，一个清隽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碗药，小狐狸闭上了眼睛，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小梨子，小狐狸醒了？”
被叫做小梨子的小姑娘又摸了摸小狐狸的背，小狐狸被摸的舒服，抖了抖耳朵尖。
“嗯，醒了，小狐狸好像想走。”小梨子抱起小狐狸递给程药，程药将药碗搁在一旁的木桌上，轻轻地接过小狐狸。
“他跑不掉的，他的腿受伤了。”程药还是像当年一样喜欢摸小狐狸的耳朵，小狐狸有些痒，抖了抖耳朵尖。
“程哥哥，小狐狸好像更喜欢你。”小梨子眼睛很美丽，眸色很浅，只是目光有些空洞，好像抓不着实物。
“是吗，小梨子为什么这么说？”程药端过桌上的药，尝了尝温度，然后对小狐狸说：“吃药了。”
小狐狸闻了闻那个碗，味道和十五年前程药喂他喝得一模一样，只是他没有像上次一样抗拒，只是稍稍皱了皱鼻子，就愉快接受了。
“因为小狐狸在我的腿上一直抖，但是在程哥哥的腿上好像就不抖。”小梨子说着，神情有些失落。
“没有啦，小狐狸只是害怕生人，所以才会抖，你跟他多待几天，他就不抖了。”程药敏感地听出了小梨子话里的情绪，安抚道。
“是吗？”小梨子神情明朗了些，脸上泛出了些许红晕。(.
小狐狸一边喝药，一边静静听着，他敏锐地看出小梨子的眼睛不太对劲，似乎看不见。
一碗药很快见底，程药轻轻地将小狐狸放在地上，端着药碗转身出了屋子，小狐狸听着程药出了房屋，这才捏了个诀，化作人形，伸着手在小梨子眼前晃了晃。
小梨子神情安然，并没有看到眼前的异变。
小狐狸这才确定，小梨子确实看不见。
“小狐狸，你在吗？”小梨子突然开口，声音很清脆，“我能在摸摸你吗？”
小狐狸愣了愣，重新换回狐身，跳上小梨子的腿，小梨子感觉到那一团温热又重新回来了，高兴地摸了摸小狐狸背上的毛。
小狐狸闭上眼睛，享受着小姑娘的抚摸。
程药此次来这个村庄实则是来驱妖，昨晚他刚在村外布完阵，打算回村时，感觉到了一股异于平常妖怪的气息，虽说这一路来一直有妖跟着他，但是他能很明白的觉察出那妖怪对他并没有恶意，似乎只是想看看他。
而现在这气息，是真真切切的恶意十足了。
他赶紧驱剑赶到气息异常处，在上空，他看的清清楚楚，在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贴上了黄符，围成了一个鬼打墙一样的阵数，程药心知这可能是哪一个起了邪念的同道想要某只妖的内丹专门布下的，于是挥剑斩断了四个方位的黄符。
阵数霎时破解，程药趁那道士不注意，在他的后背上贴了一张定身符，又顺带将他的法力吸进金丝蛛网，今天早上交给了清耀堂处置。
虽然有些妖类为祸四方，但是驱妖界有规定，凡是不作恶的妖类一律不斩，凡是觊觎妖族内丹精元的邪魔外道，一律交由清耀堂处置。
程药还记得当年在清耀堂打下手的时候，有幸亲眼见过长老将一个偷了其他妖类内丹的同道灰飞烟灭，连声喊叫都没，就那样突然地不见了。
偷盗其余妖类内丹，这和为祸四方的妖族有什么分别。
程药一边洗碗，一边沉思。
身后清风徐徐吹过，一个模样青涩的少年在门口观望已久，迟迟不敢进门。
“有什么话就说吧。”程药早就感觉到了门口浓郁的妖气，他自知那只妖不想把他怎么样，于是就供那妖看了他半个时辰。
“你好。”少年声音清亮，带着些许胆怯和紧张，“谢谢你救了我。”
程药转过身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勾起，他笑道：“分内之事，不用谢。”
少年还是一脸紧张，眉宇间还有一丝失落，程药敏锐地捕捉进眼底，他问道：“你看上去很伤心，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小狐狸捏了捏手心，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嗯，程道长，你不记得我了吗？”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铃铛。
程药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对不住，我记性实在有些不好。”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不敢确定，他害怕这只是一个巧合，巧合过去，又是风平浪静。
他不敢再经历当年那样一场失望了。
“程道长，你记不记得，十五年前，你在泰阳山救下了一只红色的小狐狸，还与他生活了一段时间。”小狐狸磕磕绊绊地说着，“你还送了他这个小铃铛花！”
程药看了一眼小狐狸手上的铃铛花串，上面刻的字与他当年送给阿狐的一模一样。
“你是，阿狐？”程药试探道。
“是我，是我！”小狐狸的脸上泛起喜悦的红晕，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程药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股由衷的喜悦，太好了，不是巧合，是阿狐。
阿狐没有忘了他，还来找他了！
程药嘴角的笑意再也瞒不住，染上了眉梢眼角。
清风从窗户外面经过，也带上了一份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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