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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九回书 > 第244章 卷五 雪草芥 3
    “关令大人的伤势破颇重,伤及脾肺,月余之内,应得好生调理,否则,当心落下病根啊。老朽这就给你们写两张方子,按方抓药,外敷加内服,外敷两日勤换一次,不可懈怠。”

    大夫提笔写了两张药方,江怜接过略略看了一下,好在都是极易寻得的药草,城中便有,否则,以兖亭关中瘟疫横行又草药匮乏的情况,恐怕自己得为了他王昭云的老命,亲自领人出城上山刨土挖药草不可!

    江怜将药方交给从行的亲卫,亲自嘱咐:“按药方抓药,快点,不准耽搁!”

    “是”侍卫拿方子领了命,训练有素的出了关令府,哪里敢耽搁。那可是一关之令啊,抵抗羌人,上阵杀敌,兖亭关一城百姓,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和前程都系在他一人身上,那方有一点差池,可不得了!

    王昭云唤了声‘江怜’,想让其扶自己坐起来,躺着伤口太痛了。只是那方有意装聋,作没听见,半天也不见人要来扶自己一把。王昭云实在忍不住痛,只能自力更生,自家杵着床板慢慢往床檐头靠。

    江怜抱着双臂杵在一边当个门神,冷面冷脸那种。见他折腾的元气大伤,江怜露出似笑非笑的脸色。天下不安分第一,王顾之!!

    “让你别乱动你便好好躺着别乱动,伤口再崩裂开来,我还得跑腿请人来扎收拾,王顾之,支使累死我你就心满意足了!”江怜婆婆妈妈,颇有老妈子精神。倒也心硬,至终都是冷眼旁观,真没有上去搭一把手。

    王昭云勉励从床上坐起身来,折腾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靠姿,伤口才不那么难受了,但还是突突跳个不停,痛的厉害。一张脸惨白得紧,嘴珉得紧紧的,很是忍耐,可见是真疼。

    痛才好哩,痛死他,才能长记性哟。

    “你就恨巴不得痛死我,好给我收尸,是吗?”靠着缓了好一会儿,王昭云才望着那个门神道。

    江怜冷笑:“收尸?那也得陈继留我才能收得不是,你信不信他把你挫骨扬灰,灰灰都不给你留?”

    王昭云皱了皱眉,额头又开始流汗。折腾那一番,刚扎的伤口又浸出红,身为武将,他不怕疼,但也不扛疼啊。凡俗肉胎,痛感,他不比别人钝多少。

    江怜抱着手手,真真是把作壁上观尽了个彻底。

    “渴,”

    倒腾半天,王昭云疼得口干舌燥。

    那方顿了一下,往桌边边用粗茶杯到了一杯水递过来,体谅他手动不得,怕再次牵动剑伤,亲自喂他,动作也算的温柔,脸色难看些。

    江怜终究还是颇宠惯着王昭云的。

    “朝中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喝完水,王昭云问。城中情势不容乐观,最多再等三日,若还是没有消息,恐不能等了,用极端手段,也未必不可。

    江怜晓得他在算计计划什么,瘟疫绝不能不控,然冒欺君杀头的险去做,未免不是杀鸡取卵自毁长城。私开官仓,固能救得城中百姓,然他王昭云若因此犯下杀头重罪被砍了头,朝廷的损失,关中百姓的依靠,往后又来仰仗谁?有几个能像他一样忠心为国,真真做到爱民如子?

    他,确是一名披肝沥胆的忠臣良将,他在便是百姓之福。只不知道天佑不佑他。因为陈继要他死。

    陈继赌的就是他一定会为了关中百姓私开国仓。不费一兵一力,便可以将王昭云弄死,兵不血刃就是如此了。轻轻松松弄死别人,还不让自己的手沾上血腥。到头他的死又与他陈继什么干系,说穿不过是王昭云以身犯险罪有应得而已!

    论阴险谋筹,王昭云非是陈继的对手啊,再勿相提并论。

    “私开国仓的事情,你再慎重一下,毕竟……”江怜忍不住劝他,怕他一个等不及,阻都阻不了,就要完蛋。

    “有甚慎重可言,这还消比较么,百姓之安危冷暖,自然是首要的,若是连他们的生死皆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做这兖亭关的关令,镇边的将军。”他直言,直击人肺腑。

    “王顾之!!”

    江怜拔高了声音以示喝斥警告,冷冷的看着那痛死活该的人。

    陈继说的没错,他是自寻死路的!陈继才最了解他啊,将他的一分一寸算计的清清楚楚,算到骨子里面去,连以什么样的方式送他去死,何时死都算计的明白了,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听听他刚才说的又是什么话,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也不能完全不为自家周全顾虑一下,这般身家性命皆付,连给自己转圜置之死地后生的机会都不留。他王昭云,是凡人啊,何须伟大如先贤圣人一样,刚烈的这般容不得沙子!

    多时,江怜就觉得,他要是平庸俗气些,贪婪怕死些,也小人唯利是图些,何至于让他操这么多心。

    陈继这个狼心狗肺小畜生!

    逻辑是这样的。陈继觉得王昭云欠他的,王昭云觉得自己欠陈继的,而江怜觉得自己欠王昭云的。

    千丝万绪,同袍之宜加同年之宜尽到他这个地步,还要操心他的生死。个中无奈辛苦,江怜犹如得了隐疾,无处可诉。

    “你说的轻巧,生生死死,不费气力。你要死,我给你收尸就是了,我也拦不住你不是。左右我就是天遣派来给你打杂的。只要陈继给你留尸身,就是一块残肢碎片,我也能给你将葬礼办的凤凤光光,绝不薄葬!若是不巧让我说中,你让他一把大火烧化扬了灰,我也给你建个衣冠冢,不将你薄待。不过,挫骨扬灰不是好死,午夜梦回魂兮归来兮日,你别来跟我喊疼。”

    王昭云被他说的笑了,牵动伤口,龇牙咧嘴。

    “还魂兮归来兮,江怜,你酸不酸!”

    “怎么,只许你王昭云当翩翩儒将,我江怜就吟不得两句诗,赋不得一句词,附庸不得个风雅?”江怜冷笑。

    王昭云点点头,自然是许的。

    “你看重一下自己的性命,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知你顶天立地,毫不畏惧。只是死再陈继的手里,你就甘心,兖亭关的百姓,谁来护?何况,”他一顿

    “宋城,又当如何自处?”

    提及这个名字,王昭云神色有了异样,那是与俊儒温柔毫不相干的漠然。这人什么都好,容得天下,就是容不下那个女子。他把他所有的好都给了世人,却独独留了心冷给最不该给的那人。

    宋城,是他的发妻啊,同心结发了的,却没有得到他的一点温情呵护。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王昭云又是何等的无情!

    提及她,王昭云便闭目假寐了,见他这般,江怜心知多说无益,便也住了口。

    再言,已是其他的事情。

    关中近来是个多事之秋,羌胡那边,又开始有动静,频频骚扰。看他如今模样,江怜就没有将刚才得来的消息告知于他。不过,迟早他也是会晓得的。

    兖亭关城内的山庙门前尽是瘟疫患者,布粥施药的人远远不够。患者有急剧增多的趋势,城中草药食物却是锐减,没有补给,迟早告罄,这是个大问题。

    一个身着白衣裳的女子穿梭于疫者间,为这些人切脉施针,又给一些外伤的人包扎。感染瘟疫的一些人开始出现其他症状,有些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化脓,人却是鲜活,活活饱受着疫病的折磨。

    “你且忍耐着些”她开口,轻轻抬起那人的手,小心的给人处理腐肉,刮腐剔肉的痛楚让一个壮年男子都疼的面部抽搐。这鼠疫太霸道了,生生将人折磨的不人不鬼。

    化脓了就必须清除腐肉,待蔓延全身,便只能死。

    只是,这样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终究不是上策,白白受了折磨不说,最终可能还是保不住命。

    “宋大夫,还是我来吧,您去休息会儿。”一个老大夫道。

    宋城将刮下来的腐肉用稻草除了,清水洗了刀,又用火仔细烧了个通透,这才递过去给人。老大夫接过她手里的活,继续帮下一个人处理伤口。

    “煮汤药的麻苓草可还有?”

    老大夫一边刮理伤口一边答道:“有,只不多了,应还够两日的分,不过,”望着越来越多的瘟疫患者,张大夫颤抖着年迈的身子,站起来摇摇头叹言:“照这样下去,明日若再增加,恐两日亦用不到。”

    宋城皱眉,颇忧心忡忡。

    “城外的赴君山上还能采的一些,我去采些回来。”她言。

    “这如何行!”听闻她提议要出城,张大夫颤着胡须激动道:“兖亭关内泛瘟疫,城外方圆二十里,亦是如此,你去,出了事情,如何了得!”

    听她要出城去采药,周围的人都围过来,有阻止有劝解的,现下,出城有多危险,就不用多说了。她乃是关令大人的夫人,若是出了何问题,可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宋城知道他们担忧什么。出城固然危险,然百姓的生死也是至关重要的。况,她也非鲁莽之人,采药的事情,稍思量,她已经有了相对安全可靠的对策。

    此地大夫有限,懂药理,能识得麻苓草的人不多,她带头,领几个身强体健的人去,还是可行的。 m.a

    听了她的提议,众人虽还是不太在赞同,却也没有方才那般反对了,目前,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此地的人都等着麻苓草救命。

    张大夫亲自点了几个可靠的人随她去。这些都是平民百姓,生死关头,大伙拧成一股劲,十分和善,也对这个以己力默默救人的年轻夫人十分敬重。王昭云将军护国护民,他的夫人亦这般,百姓皆都觉得,他夫妇二人,甚是般配。

    只一点奇怪,众人都唤她宋大夫,而非贯以夫家的姓氏称她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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