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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辟 邪(第一部完) > 第65章 第 65 章(完结章)
    第65章

    九雅倒趴到小兽身上,急忙巴着墙半跪而起。她眼巴巴望着夫墨的兽身,直到此时还惊惶不已,听了攸予的话更是茫然无措。小兽受了那样一击,心里先生了怯意,九雅偎在身边它便再无所求,忙把她藏在身后捂住嘴巴。

    场中的大红神兽昂头眯缝着眼睛,无形的气势便从身畔弥漫开来……夫墨第一次以兽身现人,但扑腾转折跃跳自如,反比人形时更灵动轻巧,一身的毛发伸展开来,威风凛凛;额间嵌一枚纯黑钢印烁烁生辉。

    “怎么说?”他轻声问,房间里有流转的气浪周旋在他和攸予之间,连耳语般的声音互相都听得清楚。

    攸予没开口,扭过头去看窗外一地垂头丧气的银叶,许久摇头:“我不会告诉你,告诉你的话……”她优雅的手托起下巴悲哀地说,“那我睡的四百年……罪不就白受了么?”

    “什么意思?”夫墨紧跟着问。

    “夫墨。”攸予微笑着伸出一只纤手,“来,到我这里来。”

    夫墨嗤鼻,忽地身周腾起浓密白雾,倏然又散去,红衣的少年重又站在消散的雾间。他慢慢理着袖子面带寒光:“你非告诉我不可。”

    “你以为,你威胁得了我?”圣女见他破解此术微微动容,背脊僵直双眼眯成一线,“你未免自视过高。”

    夫墨哼一声,回头看看灵兽九雅,终于还是忍回一口气不再说话。

    “九雅。”他走到九雅灵兽面前,伸手去抚小姑娘的长发。

    小兽迟疑地来回望着两人,慢慢放开九雅。

    “你怎么样?”九雅上下地捏着夫墨的肉,手有些颤抖,“……吓死我了。”

    “没事。”夫墨冲她微笑,随即揽住她的腰往外走。灵兽急忙跟上,手在后面伸缩着想去拉夫墨的袖子。刚才房中能量流转,与它相差的可说是天上地下,攸予那挑眉轻语的模样,让它不可制止地害怕。

    待出了门,九雅才按捺下扑通的心,挽着夫墨的手摇:“夫墨,刚才怎么了的?”她的印象里,忽然就来到满是药香的房间,才看清身周所处,夫墨就突然变做神兽,害她心胆俱裂。

    夫墨已陷在沉思中,搂她的受臂仍紧匝着她,带着她往珠玑阁去。

    珠玑阁浩瀚的书籍名目全印在他的脑海里,直接就走到一处书柜下,抱着九雅飞在半空,右手凌空一划一个响指,便有七八本古朴的厚书叠放到手上。

    “夫墨。”九雅唤他。

    “恩。”

    “做什么?”

    “看下书,你陪我。”夫墨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带着她坐在楼梯上。九雅抱着书坐他膝上,看他飞快地翻书,修长的手指比着一行行的字,用气声读。她也凑上去看,只是文字弯扭如蝌蚪……

    小兽便等在楼梯之下,静静地想。夫墨化身为神兽之时,空气中并没有元素之力量流转,只有单纯的原力。那么,夫墨前世是金火之子倒有可能,只是……那500年之说是怎么回事?它不觉得攸予在说谎,相反那带点悲伤的样子,和散发的破坏力一样令人信服。他仰头看,九雅和夫墨已经平静下来。

    夫墨合上书,嘴角似笑非笑,一弹手把书放回各自的地方。

    “怎么样?”九雅紧张地望着他。

    夫墨看着她不语。两人这样眼对眼望了许久,最后九雅急了,摇他:“倒底怎么了?”

    “你和灵兽呆在一起。”抚着她的长发,抱她落到地上,夫墨道,“到我的房里去。”

    “那你呢?”

    “我去问问攸予。”夫墨唇边还含着笑,一副轻松模样。

    “别去。”九雅忙拉住他,“问她什么呀?这里就这几个人,什么时候问都可以。”夫墨那含笑模样,凌人气势让她觉得很不妙。

    “不行啊。”夫墨笑笑,回头对小兽道,“照顾她。”边说边虚空取出一柄长刀给它,“这个拿去防身。”长刀鞘上满是凹凸的字纹,黑漆漆的,惟独刀把光润莹白,像玉石一样滑润。

    小兽愣愣地接过,抱在怀里有些无所适从。

    “刀不是这样拿的。”夫墨笑笑拿回刀,抽刀出鞘,便有莹洁的光芒从刀身渗出,照亮身周几尺;长刀完全出鞘,有嘤嗡的刀鸣盈漫耳畔,不动声色地气势在慢慢逸走,“要把力量贯注在刀身上,拼尽全力挥刀……你多大?”

    小兽呆呆地望着他,被九雅拐了几胳膊才答道:“九岁。”

    “九岁……难为你了。”夫墨对它笑笑,“这刀名渊骅,众神飞升时留下的神器,你拿去用吧。”

    “哦。”

    黑漆阴沉的天光下,攸予坐在高大的屋宇之颠,身周有三四颗夜明珠起落,一身衣衫纷飞若仙。

    夫墨踏空而来,笑了笑,与她隔了几步坐下。

    “我曾想着,圣山虽然孤寂,可时光过得也快,就像修行得耐住寂寞,只要心静了,在那里都是一样。”攸予双手支颐笑微微地说,“谁知道遇着我命定的劫数?”

    “多谢你。”夫墨朗声道,“不管怎么说,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竟然会谢我!”攸予苦笑,“是为了那小姑娘谢我?”

    夫墨唇畔泛笑:“是。”若本体为兽身,如何与九雅相处?

    攸予狭长的美目微眯,望着他慢慢点点头:“哦。”又问,“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我查过书,”夫墨道,“你说我五百多岁,呵……其实自幼我就在纳闷:为什么我天生禀赋,为什么我比师父强那么多,为什么我凭一己之力能与神兽抗衡……如今我是知道了:你用重莲飞凰树为我重塑胎身,拿我本命元珠做质,四百年肉身长齐,破花而出。”

    “……过往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吧。”攸予问。

    “是。”夫墨道,“但是猜得到。不过过去的就算了,一切都该宛若新生才是。”

    “不恨我了?”攸予笑着问,她凝望远方无尽处,笑容却不达她眼底。

    “怎么?我以前恨你?”夫墨笑问,心里的确有别扭感觉,不过……能得身体,飞越兽体,还是该感谢她的。

    “你忘记你怎么到圣山来,忘记我下山挑战神兽,忘记我怎么认识你,忘记你生母生父,忘记你过往的一切……怎么办?”

    “……”夫墨默然摇头,“我是想过的,不过既然都忘了,那些就算了。”

    “为什么?”攸予倏地捏紧拳头恨恨地问。

    沉默一会,夫墨起身,风吹起他红色的衣衫,少年道:“我走了。”

    “等着!”攸予沉声喝道,“你敢走!”

    “恩?”夫墨听她喝斥,眉一皱立刻就气满胸腔。其实说刚才这些话时,心里某处一直梗着他,让他满心不快,又无处发泄。

    “你想把我忘记,连恨都不留给我?!”攸予站起来,长发跟着蓬飞。

    “怎么说?”少年的眼睛里流露阴沉,唇角却温柔地一勾,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

    攸予似乎发现这是个圈套,不过是诱她说话,又嗤声笑道:“夫墨,你还和我耍什么心眼?是不是你如今变强了,觉得我和你那女孩儿一样好哄?”

    夫墨正要否定,风中却传来微弱地一丝痛喊,如同雷鸣立刻把他钉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张大嘴望着攸予:“你……你怎么……你敢!”话音不落,人已如闪电飞掠而去。

    攸予冷笑一刻,立刻提气尾随半点不落于后:虽后发,却能与他并肩而行。

    众神飞升的宽阔平台上,有一边上有一刀削般的悬崖绝壁。绝壁下站着和身边人一模一样的女子,白衣上沾着几朵血花仍是迎风飞舞,美眸含笑。她身后绝壁上,红衣的九雅……两处肩胛被洞穿而过的□□钉在绝壁上,身下七尺之距,是喉管被穿的灵兽,它的神兵也钉在壁上,已失去光芒。

    夫墨落在平台上,倏然被抽走一身力气,竟不能站立。他单膝跪地怔怔望着九雅,竭力张大嘴却不能呼吸……以前也有过许多次,他单独把她留下,不管那是什么地方,为了自己要做的事就把她抛下,好像每一次她都要受这痛那伤,他不是不心疼的,可又觉得带着她是负担……而且每一次事完过后,九雅还是在身边绕来绕去,可爱地微笑或伤心地哭泣,只要把她抱在怀里,她仍会信赖自己……从来没想过要怎样保护她……

    即使是和她一起最快乐的时刻,夫墨也常在权衡着飞升和留下她的利弊,即使在刚才的前一刻都是!九雅不是入魔了么?那还留下她做什么?……可如今,她全身沐血,红衣下是水流似的血河,为什么心如此地绞痛,眼睛连近旁的事物都模糊看不清,只看得见她!是什么这样抽痛着心,以致于觉得生不如死?

    夫墨嘤呜着,似叫似哭,如狂如癫……

    两个攸予走到一处立刻合二为一。她理着鬓角慢慢地走近夫墨,面上带着慈悲的苦笑。

    “……”夫墨沙哑着嗓子,耳语般说了一串话语。

    “什么?”攸予在几步前蹲下来,歪头倾听。

    “……我要……杀了你……”他用气声有气无力地说,精神力已经被抽空了。

    “四百年前,这是你每天都说的话。”攸予笑道,“但是我杀她是迟早的事。”

    九雅的脸已被冰寒冻得青白,眼闭着仿佛只是沉睡,嘴唇却半张着,她已经彻底地死去,可那枪穿过身体时一定痛得不可忍受吧!她的身周有红色的灵魂碎片溅在山石上,是那魔物,终于在宿主的死亡时彻底消亡了。

    攸予向夫墨伸出手:“起来吧。”

    “我以前要杀你,是为了我的生父母吧。”夫墨摇晃着站起身,手撑着膝盖向后退行几步。

    “四百年前我下山,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神兽。”攸予道,沉浸在往事中,唇角轻扬,“你贪恋我的美貌,才见过我就呆呆地执意要跟在我身边。那时你还小,又乖又憨还知道讨巧,比那灵兽不知伶俐乖巧了多少倍去,我也让你跟着……其实我自幼也没伴,和你一起走南闯北不知多快活,虽说你不是人,却学得些风流倜傥的手段,只觉得和你一起比什么都欢喜。因为你的关系,金火二神座下的弟子我都不想多加干涉。只是我不犯人,人要犯我,还以为我是怕它们……”

    “不至于要毁它们肉身吧!你有的是手段带我走。”

    “哼,还不是为了你!四百年前的纷争不都由你而起么?谁叫你是它们的孩子?若要带你回山,它们岂肯?还鼓策你与我做对。我生了一百余年,也就只有你使阴招,差点害我丧命。”

    “是么?”夫墨喃喃。

    “我待你如此,你竟狠得下心!若我不是红莲之子,这世间怕早就没有攸予这人了。”攸予恨声道,“可就是这样我仍对你狠不下心,不杀你,就只有杀你父母泄恨。好在你那时年幼,见我没死,愧疚倒是比恨多。我于是借你的愧疚引你父母前去西方神域,直到它们肉身消融我才泄恨。”

    “我的父母……算是我杀的。”夫墨道,“我都忘记了,难怪我恨你。”

    “不要以为只有我狠心。”攸予道,“我们谁也不比谁差,若我不是捡了一条命,这世间谁又知道是什么样?”

    “可九雅呢?重生后前尘旧事皆忘,我也不是拘泥于前的人,即使是我,使的手段也不比你光明到哪里去。只是九雅……”夫墨对以往的深仇大恨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只是九雅之死的痛回荡在胸腔之间,撞击着灵魂身体。啊,他宁可死,都不愿意这样。

    “她必死,因为你是我的。”

    夫墨的手颤抖着,浑身冰冷,第一次觉得在这冰天雪地里,有寒冷的感觉。

    “来吧。”夫墨虚空抽出神剑,面上是空虚茫然的表情,“来,杀了我或是被我杀。”

    “你不是我的对手。”攸予冷哼,“没想到,我为你沉睡四百年,到头来还是这样的光景。”

    “我要杀你。”

    “试试。”攸予的枪去了三根,还有二十一根在手,这时虚虚地挽起枪花等待。

    “你在我身体里下了道蛊,自我重生起就在不停提醒我要下山收全神兽元珠,助你苏醒吧。”夫墨问。

    “是。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恨我,足足花了四百年才肯重生,你想逃避我?可你逃不了。”

    “不是。”夫墨倒对这个有些模糊印象,“我是记得有段混沌时光,所有的想法只是聚集天地灵气,修炼自身。攸予,你沉睡四百年,我一刻不停地修炼,来看看谁能杀谁吧!”

    “难得你有如此想法!”攸予摇头,“你觉得你比我厉害?”她感觉着夫墨的气场,比自己的足足低了几圈,力量上的悬殊显而易见。

    夫墨长剑一挥,剑气已线状横扫,被攸予□□一格弹了回去;少年借力腾空,鹏鹰般下落,剑光如网,气势扫得平台上留下网状剑痕,而站立的攸予仍一格□□,便把他扫落一旁。

    “看,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四百年前是,四百年后仍是。”攸予悠闲地笑道。

    夫墨一转手,手上忽现一堆元珠,有十二护神兽的,还有攸予未吸收完全的……一倒手吞下肚:“再来。”

    元珠下肚,气势立刻就变了。抬头时眼眸间立现邪魅,沉冷的面孔上俊美无帱……“我知道你的力量也是来自吸收的元珠,它唤醒你,支撑你,但是多的就对你无用,我则相反。”夫墨道,“我便是如此打败神兽的。你的原始力量并不比它们强,再来试试看。”

    

    即使知道九雅已经死了,可取下□□时仍动作轻柔,像生怕扰了她的美梦。他们的身下,攸予被神剑钉在壁上,还没死透,却反抗不了,垂着手茫然睁大眼睛,嘴一张一阂,她在唱歌……被钉住的姿势和九雅有几分相似,这样痛苦么?夫墨甚至想去问问她,九雅也这样啊。

    “还有灵兽。”灵兽是九雅珍惜的,带它走的时候也尽量小心翼翼。不过灵兽有什么好担心的?它是上古神兽之子,元珠不灭真身不毁,它仍能恢复如初,可九雅呢?

    他抱着九雅,用法术把灵兽虚托在空中,转身往这天地间唯一的一处屋宇走去。

    “……夫墨……”攸予在唤他,夫墨眼里带着厌恶,但还是站住,犹豫许久终于回头看她。

    “夫墨……”攸予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不……后悔,如果你比我弱……你还是我的……我只是寂寞得太久了……”

    夫墨转身走了,身后事他已不想再管。怀里的小姑娘已经冰冷了,他得想法子让她暖和起来,九雅,从来都是个有活力、温暖的人。

    想起下山后孤独地来去,本以为在山上孤寂,下山后人那么多总该觉得热闹吧,事实上却不是:没办法融入到那里面去,即使是交谈都不知怎么开口,习惯上就那么冷酷了;山下还有那么多限制,原来还有男女授亲不亲,他便跟着人间的男子学,直到遇见九雅。

    其实九雅跟着他,心里是悄悄地高兴着的,尤其是后来熟悉了,他简直依赖着她。初识不久,那样柔弱的小姑娘就肯跋山涉水救他……他有些感激,不知道怎么说,脸反而板起来,于是就不能放过那个害她的花仙,要狠狠地责罚它;而后看见她的眼泪,夫墨自己都忘记了,怎么就跟着心虚起来呢?伤心的小姑娘让他禁不住自责……而后呢?总是分离又总是走到一起,是命运还是缘分?不知道是第几次聚首,心里就开始牵挂她了,竟然有牵挂……

    夫墨望着怀里的九雅,他想把她抱紧,紧得能揉进怀里,却怕弄疼她;她的伤口血肉翻滚,被冰雪冻成白色,长发如稻草般枯涩。他走着走着融入黑暗里,看这天地间又只剩他一个人,悲痛得不能自已,猛地跪倒在地:“九雅……九雅……”声音遥遥地传出去,直到这片天地的天涯海角。

    低头,有泪潸潸落下:“我不想你死,不要你死……你回来……”神兽本是无泪的……

    可灵魂都远去了,死去的肉体怎么回应他?

    “我会救你的。”许久,夫墨喃喃地念叨,“……我会救你的。”然而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一颗悲伤绝望的心。

    九雅被搁置在冰室中,,本来是想弄暖她,火生了一半他才猛然想到这样不行;然后是彻日夜的查书,珠玑阁的书有一多半他翻过,然而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内容从来没多看过一眼,如今只好从头开始翻阅。

    一日累极了,他靠在梯子上睡过去了。太沉的睡眠让他无梦可做,直到快醒的时候,朦胧中看见面前有青石板石阶,一个红衣的女孩子坐在上面摸摸鞋子花穗,拧拧辫子上的头花,嘟着嘴巴叹气,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

    “九雅?”夫墨不信眼睛所见,又悲又喜地想要跑过去拉住她,然而无论怎么动都近不了她的身。他于是知道了,这只是念想里出来的一个幻影……即使是幻影都让他激动得想落泪,那才应该是九雅,灵动的小姑娘啊!

    “我会救你的,九雅。”他对那虚幻的影子说,也对自己说。

    “你想救她?”有无处可觅的声音传来,带着些愉悦。

    夫墨与这声音打了好几次交道,沉声应是。

    “你可以救她啊。”声音微微笑着。

    “怎么说?”夫墨的心跳快两拍。

    “如果你愿意和她同年同月同日死,就把你的元珠给她吃下。”

    “我?我有元珠?”

    “你的本体就是颗元珠啊。”声音轻笑着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夫墨听了沉思一刻,点头:“对,对,可九雅能吃吗?吃了她会死。”

    “呵……”声音忍不住笑起来,“她已经死了。只要你愿意,用血做引,自己取出元珠,呵呵,很痛苦的事,然后拿给她续命,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你要是愿意就去做吧。我就是你,也不会骗你。”

    “……你以前不是叫我杀她吗?”

    “你已经升不了天,我就不管那么多了,那时候你的心还有几分干净,如今,全是那姑娘,就算她死了你都不能飞天,我还能说什么?”

    “你,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声音笑着说。

    夫墨并不信,虽然每次他都这样说,然而也无所谓:“希望你说的有用,我这就去试。”

    “恩,好的。”

    夫墨立刻从梦中醒来,睁眼看身在阴暗的珠玑阁,有光影从天窗投下。他放下书跳下梯子,不管怎么说都要试试,而后果如何他来不及想。

    

    弥漫浓密雾气的药房,夫墨低低□□,半垂无力的手心捧着一颗跳动的珠子,红黑颜色交缠。慢慢跳动变缓直到僵硬如铁,慢慢萎靡变皱,三日过后竟变小一大半。他伸手颤微微地撕开枯萎的茎皮,露出一硬质的元珠来。那是从头顶取出的自己的元珠。 m.a

    每动一下,身体都剜心般疼痛。神兽离开元珠本是不能动的,每动一次都和剜心无异。夫墨已无力再做什么了,九雅神色安详地躺在身边;灵兽躺在攸予沉睡的棺中,裂开翻滚的血肉慢慢回复,假以时日必能自己恢复。

    他缓缓地扶住九雅,元珠放到她左肩胛的伤口里,唇齿轻动念起咒语,话音落,来不及看任何结果,他已颓然倒地。

    身子仿佛被山压一般沉重,他有感觉,却不能支配身体。耳边有轻柔的风声,鼻子嗅到浓重药香味,脸上还拂过羽毛一样柔软的东西。

    是什么?

    夫墨极力挣扎,像在某个茧中,有流转的气流包围着,挣不破憋闷……

    “啊!”他短促地叫着,皱眉凝气想要一举挣破那束缚!

    “啊!夫墨的声音。”有极细微的声音传来,喜悦激动,有什么湿润的落到手指上,他轻微地动着,想叫她的名字,喉咙却干涩枯萎。

    “别动啊别动……”细软的声音抚着他,轻声安慰,“慢慢地才会好,慢慢就好了,再休息一下吧。”

    于是他听她的话,再次沉沉睡去。

    “小乖……”九雅仰起脸,满面悲伤。她的伤未好全,行动不便;小兽也是,到现在还是不能说话,脖子上包着厚厚的布巾。

    “他已经好很多了。”小兽伸爪在她手心里写,“他有半神体质,早晚会醒,只是要等到伤口完全结疤。”

    “可是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血才算停住。”九雅咬牙,“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反正就是会好,三个月也罢三年也罢……圣山无事,我就陪你等他吧。”

    “可是等他醒,会不会认得我啊?”九雅揪着衣角,有些哀怨,“那时我就老啦。”

    “怎么会?”小兽看着面前的少女,修长的眉圆润的眸,面目身体上都带着的神圣光芒,气华盈目带有几分仙气,“你会活很久,也不会立刻老去……”

    “活那么久做什么?”九雅摇着头,又趴回到夫墨身边去,细瘦的手指在他脸上划过,描眉画眼。小兽在她身后等了几刻,回头离开了。

    圣山岁月难捱,尤其是等待……夫墨睡得安详,唇角还带着微笑,好象再没什么烦扰之事。九雅半步不离他左右,时时还忆起当日变故之时,心惊胆颤。

    那时夫墨前脚才走,阴暗的珠玑阁角落就幻化出一朵白莲花苞,像火石一闪,变做攸予半蒙昧的影子,玉脸含冰步步逼来。

    因为一直害怕她,九雅小兽忙低头靠着书柜,希望不引起她的注意。

    谁知人家的目的便是她们。裸露的手臂一挥,九雅就被大力卷进她的手中,小兽也被扼住喉咙,随即被带往无人空旷的飞升平台。

    被那样的□□钉在绝壁上,九雅一时未闭气,只张着嘴抽气,疼到感觉不到疼……然后背后深沉的寒冷吸走她的意识温度,慢慢慢慢阂上眼睛,然后灵魂升空,盘旋左右不忍离去……最后还是离开了……

    可为什么又会回来呢?回来时虽然伤重却自动在恢复,连小兽都自己爬出冰棺,捂着喉咙看见自己时嚎叫着扑上来。只是夫墨就倒在身边,满身是血……

    半年后。

    “九雅……”

    “恩?”九雅惊慌地给他盖上被子,“别说话别说话……”

    “我都好了。”

    “哪里好了?”九雅责备。

    只是人醒了而已,元气大伤的人说什么话?说一句话都要呼哧哧喘半天的气,那吓人的伤口到现在还是血肉模糊,而九雅和小兽早就好干净了。

    “就是好了。”夫墨冲她伸出手,放到脸上蹭了蹭,“听说白莲花开了?”

    “没有。”九雅的手指在他脸上划圈圈,“是小乖,它没事找事做,准备慢慢在山上也种上白莲,然后在山下也种上,到时候等它老了,满天下都是花,就算花是经年才开,每年也总有几个地方会开花。”

    “它倒是对你好。”夫墨哼了哼,有些不快,“等我好了,就带你去人间,让它到处种就是,没人看。”

    “你好坏。”九雅责备地说,“小乖那么好,人家也无聊嘛,又不像我,天天还守着你,和你讲话。”

    “天亮的时候你不是去找它了吗?还去了两个时辰!”夫墨念叨。

    “啊?”九雅跳起来,“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是想你去休息一下,睡不睡觉对我又没用。”夫墨无所谓地说。

    “我是去休息……”九雅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子,“那小乖我也要陪啊。”

    “算了。”夫墨哼着,还是不满,“你的伤怎么样了?还是要多休息。”

    “知道知道……”

    “那……你到我床上来一起躺一会吧。”夫墨的眸子熠熠发光。

    九雅回头看门,犹豫了一下:“……好吧,可是小乖要是进来了,要笑我的。”

    “你把门用桌子抵住。”夫墨建议。

    “恩,好。”九雅便去搬桌子。

    “嘿嘿嘿嘿……”上床后九雅小心地避开夫墨,他的伤牵动身上各处,碰一下都会疼痛。她双手合抱,躺得笔直,“没挨到你吧,你平躺着吧,我们讲话。”

    “好,讲话。”夫墨侧身躺着,右手支额含笑看她,那样的笑容下,谁能无动于衷呢?

    九雅望着那笑脸傻笑几下,头便昏沉起来,坠入梦乡……

    “九雅,”夫墨微微凑上前去,忍着疼痛吻她的额颊,“最多还有半年我就完全好了,到时我就带你悠游四海共享天下吧。

    (第一部完)

    呵呵,不好意思哦,各位看文的大大,辟邪可能拖太久了,目前没有写的冲动,现在填的坑是《四海》,个人觉得肯定比辟邪好看,呵呵......请各位大大移尊捧场!!!!竹子在此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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