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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暮光]时之沙 > 第84章 神迹
    “马库斯,这是阿罗。阿罗,这是马库斯。”安琪以人类勉强能够分辨出来的极快语速迅速地介绍完毕,便抱着存放手稿的箱子退到了凯厄斯身后,兴致勃勃地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他们的反应是对她的表现很疑惑,很是琢磨了一番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除此之外倒是一切顺利,马库斯和阿罗谁也没有预言能力,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既然此次的目的是合作,而对方无论是相貌气质态度智商那一项都无可挑剔,自然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很好,很顺利地开始了所谓的和平计划的讨论。

    尽管有些理想主义,但马库斯还是很理智的,这一年的国王生涯对于他是极大的锻炼,认清现实,开阔视野,却依旧有一颗温柔宽容的心。阿罗小小年纪便已洞彻人心,不惮以最坏的可能去忖度事态的发展,态度却是如沐春风,无懈可击。凯厄斯向来是信奉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对于这种复杂的计划兴趣缺缺,但表面上完全没有在听的他却总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计划中的疏漏,没有什么可以迷惑的想法。

    安琪一脸幸福地抱着自己的收藏,偶尔插嘴提出一个古怪的主意或是理论,但大多数情况下都在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性格和价值观完全不同的三个人居然会融洽地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们同样优秀,同样骄傲,也同样孤独。

    三个人一直聊到了接近天亮的时候,然后都很忧郁地发现没有多少睡觉的时间了。

    安琪不用睡觉,凯厄斯也满不在乎,他随时都可以偷懒,还有人可以提供膝枕。马库斯当然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他可是联军的统帅,没有软弱和疲惫的资格。

    至于阿罗——安琪让吸血鬼兄弟中的哥哥科斯坦送他回去,侃侃而谈一整夜的自信少年立刻脸色惨白。

    被一个胃口很好的吸血鬼拎着赶路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

    战争又不痛不痒的持续了几天,双方互有胜负。

    对于死去的人来说是很悲哀的一件事吧——他们的生命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道具。

    终于,在这一天,情况不一样了。

    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是亚尔巴龙伽的阿特拉里,无敌的战士,战神阿瑞斯的化身,现在,有人拦在了他面前。

    青铜的战车停在战场中央,矫健的骏马喷着响鼻,在缰绳的约束下不耐烦地踢着地面,似乎已经等不及要去战斗。

    俊美的少年笔直地站在战车上,头盔下露出的金发如同流动的阳光,青铜的铠甲熠熠生辉,好像是太阳神阿波罗亲临。

    银色的长剑直指敌阵。

    “阿特拉里!”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冰川下喷涌而出的岩浆,凯厄斯的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有趣!”高大的男人自信的一笑,举起了手中黑色的重剑。

    铁与铁撞在一起,尝试着染上对方的鲜血。

    战场上其他的喧嚣似乎一下子消失了,阳光也好像失去了颜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两个人身上,注视着这场战斗。

    黑沉的大剑重重的劈下,银色的长剑颤抖着飞出,叮叮当当地摔落在了尘埃中。

    可是失去武器的对手也不见了。

    阿特拉里警觉起来,手中的剑挥起,猛地一转身,重剑整整划出了一个二百七十度的圆弧,重重地劈上了一支插在车上的长矛,却仍然没有看到少年修长的身姿。

    有人在喊着什么,但他再也听不到了,脖子后面出现了一点那么轻柔的冰冷。

    凯厄斯从战车的侧面翻身上来,顺势将细长的小刀从阿特拉里的脑后抽出,在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出短剑,砍下了亚特拉里的头颅。

    可是那雄壮的躯体并没有倒下,仍然高举着宝剑,好像不甘心这突如其来的失败。

    尊重对手的遗体这一条绝对没有写在凯厄斯的字典上,他抬脚将尸体踢倒在车里,拎着那仍然怒目而视的头颅,环视四周,冰冷的眼眸中并没有这一场胜利应该带来的狂喜。

    鲜血仿佛溪流一般恣意地流淌着,染红了战车,染红了大地,染红了风,天地似乎也随之变色。

    亚尔巴龙伽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露出震惊和担忧的神色,伊特鲁里亚人则想要惊喜的欢呼。

    但谁都没有开口,只是惴惴地看着,有些东西……不对劲。

    凄厉而暗哑的叫声响起,几只渡鸦无视周围的人群,翩然落在了凯厄斯的战车上,乌黑的眼睛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是几只麻雀,乌鸦,燕子,野鸽,斑鸠,夜莺,啄木鸟……比较大的鸟也出现了,海鸥,白鹳,苍鹭……像鱼鹰,游隼这样的猛禽也心平气和地落在原本被当做食物的小鸟旁边。

    在这片土地上,飞鸟被当成众神的使者,它们的每一次经过都有可能是众神的旨意,被祭司们详加解读。

    现在,它们想要传达什么。

    天色愈发地昏暗了,马匹不安地嘶鸣着。

    “看!太阳!”有人惊呼着。

    大家抬起头,看向天空,天上没有云,一片都没有,天色昏暗的原因是太阳,那本应该慷慨地散发光与热的球体仄仄地悬着,已经失去了原本的耀眼夺目,一片阴影笼罩了它。

    恐惧笼罩了人群,有人惊慌地逃走,却又不知道朝哪里跑,有人无措地跪倒,祈求神明的原谅。

    飘渺幽深的琴声远远地响起,回荡在战场上,那从容间带着几分激越的音符安抚着他们的不安,却又加深了他们的敬畏之心。

    祭司们穿着华丽地长袍,慢慢地走进战场。

    亚尔巴龙伽这一边,被簇拥在中间的黑发少女正是蒂玛,美丽的公主圣洁而又纯真,吟唱着赞颂神明的圣歌,在她身旁陪伴着妩媚的萨菲西亚,脚步优雅,神情肃穆。祭司和侍者们整齐地排列成一队,庄重地前行。

    伊特鲁利亚这一边,轻盈地宛如跳舞一般走在前方的娇小女孩是切尔西,红色的发丝如同火焰一般随风飘动着,在她身后,一个纤长的身影隐藏在黑色的披风中,神秘莫测,隐约可以见到一张美丽的脸庞,还有一双绯红的双眼——仿佛是只要看到就会被吸摄灵魂的魔魅之眼。祭司们随意地走着,仰视着天空,神情中带着几分狂热的迷乱。

    战士们为众神的侍者让出道路。

    停留在地上的鸟儿们飞起,然后驯服地落在祭司们的肩头。

    黑色的披风里伸出了白皙晶莹的左手,高高举起,一只黑色的雄鹰威严地落下,犀利的眼眸扫视着人群,仿佛是俯视芸芸众生的众神之王。

    凯厄斯依然站在战场上,紧抿着唇,桀骜不驯地看着这一切。

    “已经够了,勇敢的战士,你已经赢得了胜利,现在请把安宁还给死者。”蒂玛走向他,伸出双手。

    凯厄斯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把自己的战利品递了过去。

    亚尔巴龙伽的公主庄重地捧起兄长的头颅,然后将它和尸身拼合在一起。

    “这里躺着我的长兄,亚尔巴龙伽的阿塔拉里,他曾经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战士,忠诚地守护着我们的家园。”蒂玛如同歌咏一般地说着,“现在,他走了,众神收回了我们最可靠的守护者。

    “太阳被无尽的死亡遮蔽,大地因为白白流淌的鲜血而颤抖。”切尔西的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震撼着战场上每一个灵魂,“这毫无意义的战争已经引发了众神的愤怒,他们已经降下了最严厉的警告,把武器放下,然后乞求众神的原谅。”~

    “叮!”凯厄斯松开了手,把银色的长剑抛下。

    这个开头引起了连锁反应,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战士们抛下了珍若生命的武器,跪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瘦削而阴鸷的老人闯入了战场,他愤怒地看着这一切,“我的儿子死了,所以我这个老头子也要披上生锈的铠甲,拿起失去锋锐的钝剑,为我的国家而战。可这是怎么回事?蒂玛,我的祭司,我的女儿,告诉我!”

    “这是众神的决意。”蒂玛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但仍然平静地说,“这场战争该结束了,我的父亲,放下你手中的剑,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

    “可这一个是最好的……”

    “亵渎神明者……”安琪幽幽的声音今天第一次响起,兜帽滑下,露出了金色的长发和绯红的瞳,即使隔着人群,也直直地看着亚尔巴龙伽之王阿穆留斯燃着怒火的双眼,“跪下!”

    冷厉的语言好像利剑一样刺向老人的灵魂,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大张着嘴,无声地挣扎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歪倒,摔到了地上。

    安琪眨了眨眼睛,继续用那种冷厉的声音说:“罪孽深重的人,你的手上染满了亲人的鲜血,你的王冠将会烧的火红,在你的额前烙下耻辱的印记,太阳也会因为你的罪恶掩去全部的光芒。”

    在天空之上,那曾经灿烂的让人无法直视的球体已经变成了可怕的燃烧着的黑色。

    “哦!我的父亲!”蒂玛猛然跪倒,割伤了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我的血管里流淌着你的血脉,如果有罪孽,那么我也将为您承担,我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同胞兄弟,埃涅阿斯的鲜血几乎流尽,公正的朱庇特,请宽恕我们。”

    阿穆留斯挣扎着坐起,却再也不敢挑战祭司的权威,低下了高傲的头。

    光线开始变得明亮,人们发出了喜悦的轻呼,太阳从阴影中露出了一丝边缘,那耀眼的光芒便让人无法直视。

    “众神再一次给了我们机会,请感谢这慷慨的宽恕……”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缓缓穿过人群,黑色的发丝飘扬在脑后。

    马库斯径直走向蒂玛,俊美的脸庞高贵而又充满威严,他轻轻地执起那伤痕累累的双手,恳切地说:“美丽的祭司,感谢你的牺牲。我,沃特拉的马库斯,向你奉上我的敬意,同时还有我的剑,请你收下,作为我决心的见证,伊特鲁里亚将放下手中的武器,遵从众神的意志。”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高尚的行为。”蒂玛深情款款地看着年轻国王那双碧绿的眼睛,“你的决定将拯救无数的生命,我收下你的宝剑,同时将交还给你另一柄。它曾经属于你的父亲,战神允许我把它拿走,作为和平的见证。”

    萨菲西亚把一只捧在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马库斯接过剑,神情复杂,然后把它高高举起,伊特鲁里亚这一边再次爆发了欢呼声。

    亚尔巴龙伽的国王阿穆留斯仍然瘫坐在地上,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他面前,那只手属于伊特鲁里亚的马库斯。

    “尊敬的国王,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的善意,很遗憾你失去了你的爱子,但我们也失去敬重的导师。鲜血已经流的够多了,请你怜悯那些战士,他们也同样是某个人的儿子,有人在等待他们平安无事地回家。”

    阿穆留斯静静地看着年轻的对手,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已经老了。”

    他握住了马库斯的手。

    人群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将领们还有些想法,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会再被杀死,可以平安的回家,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了。

    蒂玛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看来我们没做错。”

    “本来就没错。”萨菲西亚开始给她包扎伤口,“就你大惊小怪的,还弄出了这么严重的伤……不过他好像很感动哦!”她在蒂玛耳边戏谑地说道。

    “这是惩罚。”蒂玛满面通红地说,“我们借用了众神的名义,必须献出祭品。”

    “不用担心。”安琪用一只左手勉强把兜帽拉上,有气无力地说,“神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一次日全食,足以证明这是命运的安排了。本来我还想着怎么办呢,结果你居然看到了太阳变成黑色——日全食耶!一个世纪也不一定能赶上一起,偏偏这就有了……”

    “你怎么了?”凯厄斯打断了她,皱着眉问道,“你的右手……”

    “哦!这个啊……”安琪干笑着,犹豫了一下,把右手掏了出来,指尖上吊着一只圆嘟嘟的毛球。

    “你的松鼠?”

    “我把方圆二十公里内所有的坚果都用来安抚我们的临时演员了。”安琪轻轻地拍了拍一只有着漂亮的青灰色羽毛的鸽子,“所以它生气了。”

    “那也不用让它咬你吧。把它……关起来?”凯厄斯阴森森地盯着咖啡,眼神中的杀气证明他想要采取某些更加严厉的手段,小松鼠不安地颤抖了一下,但仍然拒绝松开牙齿。

    安琪摇了摇头:“它的牙快着呢,谁知道会不会逃掉,我可不想让我的笔记有生命危险,一会找点东西给它吃就可以了。”

    “好吧,随便你……这些鸟怎么办?”凯厄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那只野鸽,“烤着吃应该味道不错。”

    安琪打了个冷战,放开了精神控制,鸽子乌黑的眼珠一下子变得灵动起来,扑棱棱,鸟儿们以比它们来时快得多的速度逃走了。

    遮天蔽日的飞鸟令仍然在欢呼的人们吓了一跳。

    “动物比人类要敏感得多。”安琪耸了耸肩,无奈地看着手指上挂着的毛球,“除了这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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