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灵压凝聚为一点，砸到了洛青雨的脚边，将他连人带剑震开了数丈之远。
张凌墨听到炸裂的巨响猛然睁眼时，洛青雨已经被震趴在了地上，正用手挣着身子艰难起身。他的嘴角挂了一条血痕，手中的佩剑则被震到了更远的地方。
张凌墨寻着灵压的方向抬头，万分欣喜地喊道：“师尊！”
凌空数丈之处，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缓缓而降，落在张凌墨与洛青雨之间。
来人身高七尺有余，肩背宽厚，身着华贵无比的金线绲边锦华衣，上面绣满了无数的罗滕花纹。腰系玉带，头戴玉冠，就连束发的银簪，也散发着耀眼夺目的色彩。这幅打扮，不似修士，反倒像是某位显贵家的阔卓少爷。
而此人，正是张凌墨的师尊，天洪派的颢天长老，明承志。
明承志背对着张凌墨，极其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地上的洛青雨，而后伸手接过从天落下的灵剑，随手甩回了左手的剑鞘之中。
许久未见明承志，张凌墨按捺不住一时的激动之情，抬腿便向明承志身边跑去：“师尊，你怎么来——”
嘭——
明承志回身一甩衣袖，一股灵压直直拍到了张凌墨的身上。张凌墨躲闪不及，被震退了好几步，身子一歪，半跪在了地上，口中接连咳出了几口干血。
“为师有没有说过，让你们离沐挽风这个废物远一些！？”
明承志厉声叱喝，原本就锋利的眉目更是暗含了几分杀气。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他的徒弟，而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仇人之子。
张凌墨又咳了两声，伸出手背抹掉嘴角的残血，按压着胸口艰难站了起来，不敢再看明承志的脸。
明承志轻笑一声：“你倒好，不仅帮人，救人，还要把人送回家。怎么？如此喜欢他这个师叔？要不，为师送你去做他的弟子可好？”
张凌墨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也顾不上伤不伤，痛不痛，赶忙向着明承志解释：“弟子只要您一位师尊就够了！”
明承志冷哼一声：“你最好记住今日之言，若有下次，你就滚去和沐挽风做对废物师徒吧。”
张凌墨低着头，唯唯诺诺回答：“是……弟子，谨记。”
明承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才转身打量了还半趴的地上的洛青雨。
方才那一发炸裂的灵力，他使得毫不留情。洛青雨此番还能站着，还得多谢明承志自小秉持的修养，只打人，不杀人。否则，他刚刚只要再偏一些，往洛青雨头顶上放，洛青雨早就变成七零八落的肉块了。
洛青雨薅他药田，沐挽风辱他弟子，他早就看他们二人不顺眼。眼下撞在他手里，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明承志反手将灵剑扔给了张凌墨，甩着衣袖慢步向洛青雨靠近。他的眉目拧在一起，满脸都是冷肃的杀气。纤长有力的五指，从他的宽袖中伸了出来，微微一曲，掌心炸起了蓝色的火光。
张凌墨睫毛颤动，不禁怔了片刻。是高阶磷火术。师尊这是要做什么？
洛青雨吐掉了口中的血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地直视着明承志。明承志轻蔑一笑，抬手托起磷火，掌心的蓝色火光倏地飞窜而出，一发砸中洛青雨的左肩。~
嘭的一声，洛青雨再次被掀翻在地。身上被磷火术击中之处，也冒着汩汩黑烟，甚至还有一些焦糊的气味。
洛青雨闷哼了一声，再次用手撑地，将上半身支起。但此次他并未抬头。只是以一个弓背的姿势，撑趴在地上。几颗红色的血珠从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师尊……”张凌墨知道明承志不会杀人，可并不代表他不会折磨洛青雨。
“闭嘴。”明承志叱喝了张凌墨一声，抬手又是一记磷火术。
就在蓝色的火光飞出的一刹那，张凌墨与明承志身后跟着飞窜出一张黑白的符纸。术法与符纸碰撞在一起，嘶——地一声，铺天盖地的水雾登时弥漫在三人周围。
“咳咳，师尊，师尊，你在哪儿？咳咳咳咳。”张凌墨抱着明承志的灵剑，用手挥散眼前的雾气。
“岂有此理！”不远处传来明承志的怒喝，张凌墨随即便看到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现出了一片橙红的火焰。不一会儿，漫天水雾就被这咒火术燃起的烈焰火苗蒸发殆尽。
视野变得清晰之后，三人都相安无事。洛青雨眼神迷离的坐在地上，目光落在远处的连峰桥尽头。
明承志则是气急败坏地探视着四周，最后才瞥见了地上凝固着的几道冰条。
果然是冰符。在这九野天洪之中，会用如此昂贵的符篆当武器的，只有一人——
“沐挽风！”明承志转头望向黑白符纸飞来的方向。
连峰桥对侧的攀山石阶上，沐挽风正拢着双袖，云淡风轻地望着明承志等人，甚至在明承志怒喝出他的名字之后，还歪头亲切地唤了一声：“三师兄。”
明承志与沐挽风关系极差。若无必要之事，他绝不会与自己这个小师弟多说一个字。
长期在外带领弟子历练的颢天长老，并不知晓这些时日沐挽风与洛青雨的恩恩怨怨，只当他还是那个臭不要脸的护短师尊。
纵使洛青雨刚刚有错，但真要掰扯起来，他一个长老单方凌虐一个低阶弟子，面子到底还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只是瞪了沐挽风两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之后，抖了一把身上的水珠，气呼呼地离开了。
张凌墨跟在身后，先是隔着连峰桥先是向沐挽风鞠了一个躬，而后又向瘫坐在地上的洛青雨致了一声歉，追着明承志就过去了。
洛青雨满眼都是桥对面的沐挽风，张凌墨说了什么，他没听清，身上的伤痛，他也毫无知觉。
沐挽风也在看着他。眼神之中，有冷漠，有迷茫，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可奈何。可瞧了没几眼，沐挽风转身就攀着石阶离开了。
*
“师尊，师尊——等等我。”张凌墨抱着愿安剑，可怜兮兮地跟在明承志身后。因为身材过于矮小，愿安的剑鞘一直会敲打在他的膝盖弯上，让他跑不了两步，就得停下来揉揉膝盖面儿。
明承志对张凌墨的喊话充耳不闻，双手负后，走得十分急切，远远将张凌墨甩在身后。
张凌墨哼唧了两声，咬牙抱紧了愿安，一个劲儿就开始往前窜，结果一头撞在了明承志的后腰上，往回又弹了几步。
张凌墨揉着鼻子呵呵哈哈了一阵，抬头望着忽然静止的背影：“师……师尊？”
明承志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才拧着眉毛回身直视了张凌墨一眼，开口便是气势汹汹地质问：“你明知那洛青雨对你有杀心，为何还要站在一旁揉沙子？”
张凌墨吓得退后了半步，避开了明承志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洛……师弟，误会我抢了，师，师……玄天长老，让他泄泄愤，也好……”
明承志剑眉横挑，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你替他着想，他却要你的命。到底是你蠢，还是为师把你教的如此愚钝的？”
张凌墨低声嗫嚅：“洛师弟，他，他伤不了……”
明承志似有神会的补充：“你是想说洛青雨也是废物，杀不了你？”言毕，又轻笑了一声。
张凌墨不说话了。这话他反驳不对，不反驳亦然不妥，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明承志倒也没有想着要张凌墨回答，自己又补了一句：“我明承志的弟子无论何时，都不能容忍被他人拿捏，你最好记清这一点。”
“弟子明白了。”
明承志眯了眯眼，抬手收回了张凌墨抱在胸前的愿安剑，拧着眉毛，握剑转身前往无非峰方向的连峰桥。
张凌墨跟在身后，目光从明承志的月白色背影上扫过，随后落在了他左手所持的愿安上。
愿安的剑鞘通体曜黑，只在剑鞘的尾部、中部和鞘口处绑缚有金色的镂空护环。剑柄上亦是如此。如此朴素简洁的灵剑外相，与明承志平日里华贵奢侈的打扮大相径庭。
此剑来历无人知晓，但自从张凌墨被送入明府收养开始，明承志就已经拥有了这把剑。张凌墨看了这把剑十年有余，始终觉得缺少了什么。直到他此番去到金坪郡，见着那小摊上贩卖的各式玩意儿后，他才终于恍惚过来。
剑穗。愿安缺了一个剑穗。
张凌墨将剑穗从衣袖中摸了出来，低头端量了一眼。剑穗是红色的，尾端的流苏摸在手上又冰又滑，十分舒适。听那店家说，这是上好的冰蚕丝编饶的珍品。剑穗的上方还串着一块青白玉玉环。明承志似乎格外钟意这种颜色的玉器，他的银冠环佩上，都镶嵌着此种颜色的玉石。
将它送给师尊，师尊应当会喜欢吧？
张凌墨暗自思忖，嘴角微微泛起笑容。
“磨蹭什么？还不快走？！”明承志回头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张凌墨陡然一惊，赶忙把剑穗塞回了衣袖之中，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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