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潜下了水底，轻微的气泡声在耳边响起，我看着车子后排的位置，慢慢地游了过去。
来到车子旁边，看到那个孩子的眼睛，我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横死的人见多了，心里多少也就有点抵抗力了，而且相比起以前的那些尸体，这具尸体也就眼睛大了一点，眼睛里还有血丝，可身体是完整的。
我用锤子打碎了车窗，然后抓住孩子的胳膊，用力一拉，尸体没有拉出来，反而拉出来一点血肉，还有一层皮。
大量的鲜血从尸体的胳膊上流了出来，周围的水都被染红了，犹如一个水墨画一样，向四周散开了。
我一愣，尸体才浸泡了一天一夜，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腐烂才对，这具尸体为什么会腐烂的那么快？
我看向了于文成，于文成也看向了我。
不过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下去了，已经拖了三具尸体，我们俩的氧气已经不足了，拖完这具尸体之后我们就要返回到岸上休息，同时恢复氧气。
我不注意看了尸体的脸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尸体的眼睛瞪得比原来还要大了，有点像发怒的样子，好像是在怪我们把他的尸体损坏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我，我也想让你回家，让你入土为安。”
我心里念叨了一句。
死者为大，给人家尸体整坏了，总要念叨两句才行。
脏东西和人不一样，或许他就能听见呢。
这也是我对死者的尊重。
这一次，我的动作小心了许多，先是把尸体压了下去，然后让尸体的头部先出来，再是身体。
于文成在旁边帮我，我俩一起把尸体拖了出来。
我们刚要离开，一个照片在车里顺着水流漂了出来，我随手拿了过来。
上面是一张全家福，一共有五个人，除了车上我见过的四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我也没有多想，把照片塞进工具包里，拖着尸体向岸上游去。
在回到岸上的途中，我把尸体拖上了船，临上岸的时候，我偷偷地把那张照片塞进了尸体的口袋里。
回到岸上，摘下氧气罩，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了两口气，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我下去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三个小时，两个人运上来四具尸体，好样的。”赵春华也刚上来不久，他看了一眼手机，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扫了一眼周围，有许多人都在休息，其中李天野也在，他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应该也是上来不久。
我走过去拍了一下李天野的肩膀，坐在地上，说道：“你拖上来几具尸体？”
他比划了一个三，意思是三具尸体。
“一个人？”
李天野点了点头。
我以为我已经挺厉害了，还想在李天野面前显摆显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要是太?N瑟了，打的也只是我自己的脸。
“咋的？你还想和队长比比啊？队长的经验比你多，你刚刚的那两具尸体只是最简单的，我听说队长负责的尸体是卡在了车里的，需要用专业的工具，要是换成我们，说不定现在连一具尸体都捞不上来。”
田鸡走过来说道。
我嘿嘿一笑，尴尬的抓了抓头发。
“队长，他们是什么人？看样子不像是我们特别救护队的。”
水面上还有一批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但是打捞尸体的速度比我们还快，他们下水都不用戴氧气面罩。
“他们是水鬼。”李天野说道。
“水鬼？”我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听说过，他们天生就是做这个的，俗话叫职业捞尸人，专门在水上捞尸体，人家是专业的，当然比我们快了。”
田鸡说道。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等会儿下去的时候小心点儿，别出事儿。”李天野拍了我肩膀一下，站起来走了。
我被李天野莫名其妙的话整懵了。
什么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我听说队长以前就是职业捞尸人，还是家族传承，后来传说他爸有一次在捞尸的时候死在了水里，有人说是被水下的脏东西抓走了，有的说被水冲走了，反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都没有找到尸体呢。”
田鸡说道。
我看着李天野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心里已经很难受，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
他离开职业捞尸人，应该也是因为内心的伤感吧，我心里猜测。
休息了一会儿，我再次下水，整整一个下午，我捞上来八具尸体，也休息了两次。
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还有一个小时天色就黑了，我戴好氧气面罩，再一次下水。
捞尸体这么长时间了，绝大多数尸体都被捞上来了，只有漏掉的两三具尸体还没有捞上来。
我漫无目的的在水里游着，渐渐地距离其他人越来越远，直到周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是什么？
我看到前面有一个人影，因为水流的关系，我不敢确定那是不是一个人。
为了确定下来，我游了过去。
在靠近之后，我看到一个人在一根水泥柱子下面，等游到他身边才看清楚，他的衣服挂在了水泥柱子的一根钢筋上了。
应该是车子坠落下来的时候他跳车了，但是因为上下有几十米的距离，下降的力道太大沉入了水底，在上浮的时候被水泥柱子上面的钢筋刮到了。
他的一张脸已经成了青紫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双手前伸，十指成了鹰爪的形状。
我猜测他在生前拼命的想要漂浮上去，可是氧气没了，在水里又用不上力气，加上被钢筋挂住了，所以活生生的憋死在了这里。
我把他的衣服在钢筋上摘了下来，然后拖着他的尸体回到了岸上。
有人已经在岸上等着了，连忙把尸体接了过去。
“捞上来这么多尸体，只有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岸上的人说了一句。
我听的心里一惊，我清楚的记得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啊。
“等下。”我叫道。
抬尸体的人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我。
“你们说他的眼睛闭上了？”我问道。
“对啊，我在这里两天了，见过几十具尸体，眼睛都是睁开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只有这具尸体不一样，眼睛是闭上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一位中年大叔问道。
田鸡也从远处跑了过来。
“可是我在解他下来的时候，他的眼睛明明是睁开的啊。”我说道。
“那可能是之前他死不瞑目吧，现在上岸了，尸体能入土为安了，灵魂也能回家了，看开了吧，小师傅，你能找到他，并且拖他上岸，也是功德一件呐。”
中年大叔说道。
我被说的心花怒放，同时也有点不好意思。
对啊，特别救护队这个职业虽然表面看上去是收尸体的，但是总的说起来就是为了让死者能够入土为安的。
我突然因为的职业感觉到了骄傲。
这种被人，被尸体尊重的感觉挺爽的。
天色渐黑，所有人都上了岸。
水里的尸体已经被打捞完了，就算没有被打捞干净，也就剩下几具了，也用不着我们了，东海市的特别救护队就可以了。
还有水里的那些车辆，也由专业的部门进行打捞工作。
晚上，为了感谢我们的帮忙，赵春华特意邀请我们吃了饭再走，并且邀请我们在东海市住上一晚，以尽地主之谊。
这不是我们队员能够决定的事情，但我们忙活一下午了，确实不想再动了，于是所有队员眼巴巴的看着李天野。
李天野咳嗽了一声，点头说道：“那好吧，今天晚上我们在这住一宿，明天一早返回驻地。”(m.a
这一刻，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害怕，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回到旅馆之后，我把在路边儿看到脏东西这件事儿跟田鸡说了，可是这家伙早已经喝多了，在饭店就吐了一次，早就躺在床上睡着了，面对我的说话只是摆了摆手，没一会儿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我躺在床上，想起下午最后一具尸体，原本是死不瞑目，可到了岸上又闭上了眼睛，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我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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