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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瞒着系统泡男主 >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京中诏狱,阴暗潮湿永远是这里的主.色.调。

    今日不知是哪位大人物驾临,竟点起了整条通道的灯,要知道即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过来,也就是点两三盏,勉强看个路的事。

    毕竟这地方是世人闻风丧胆的诏狱,亮堂堂的像个什么样子。

    饶是点满了火,这地方也不是人能呆的,阴冷潮湿先不提,这两下里不知从哪里吹来的穿堂风,不仅干扰烛火的稳定发挥,还能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在囚犯空洞的眼神下路过,总是吓人的。

    “大人,就是这儿了。”牢头弯腰低头,四指并拢的指向牢房的尽头。

    沦落成阶下囚的蔡万两人,被刻意的关在了同一个牢笼里,注定是永无宁日。

    他们从一开始的口角纠纷到后来的动手薅头发,再到现在各占一角的互不搭理,也就才过了小半年。

    此时二人倒是默契的眯眼仰头,见来人身披绯红羽缎,瞧不清上头绣了什么花纹,只能看出个大概模样,却也能凭借素日里的经验,断定来者身份显赫。视线再向上移,二人怒而起身,踉跄的扑在木栏上,喘着粗气,双眼圆溜的瞪着开扇的青年。

    “栾子钰!”

    栾子钰慢条斯理的在鼻下扇风,像是受不了诏狱里的腌?气,又像是矜贵的公子哥初来诏狱,心中嫌恶,面上端着体统礼貌,冷淡又刻薄,“许久不见二位阁老,如今可还好?”

    轻笑着挥手,牢头自觉退后,离了有十七八步后便停下了,视线盯着脚边的石板裂纹,耳朵耷拉着,不愧是宁仇带出来的。

    发觉自己又想起了宁仇,眉间轻蹙,手里的扇子挥快了几分,像是要吹去满心的思念,偏又助长了火势,心中不免轻叹。

    再过些日子,等朝政稳定了,他就向小皇帝请命,即便是送补给物资去后方,也要离宁郎近些。

    万道然狠啐了几口,见人纹风不动,思及自己的下场,心中难免恼恨,恶向胆边生,“你以为当日栾家之事仅凭我们两人,便能成吗?还不是先帝疑心深重,这才叫我们有机可乘!”

    “栾大人如今少年得意,殊不知自己树大招风,不多时就成了下一个栾氏。”蔡首辅这时候就愿意和万道然同一个鼻孔出气了,眯眼冷笑的帮衬着,就等栾子钰被说得上火,口不择言,埋下祸根。

    “不不不,你学人家做了兔儿爷,卖着身子哪来的枝繁叶茂。”

    “就怕是到最后,被里打架,鸡飞蛋打!”

    他们本就是困兽,再无活路,也就没了所谓的矜持,管他什么风度,全都抛之脑后,先骂个痛快再说。

    因此这声音大的连装聋作哑的牢头都怒视一眼,被人骂了一通的栾子钰却云淡风轻的合了扇子,恍若没听见他们口出恶言,轻飘飘的道:“陛下体恤,知道咱们算是故交,特让本官来送二位一程。”

    蔡万两党的清算,花了快一年的时间,方才一干二净,为首的两人不必留着拷问指认朋党,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

    小皇帝让栾子钰出面,一来是想让他出口气,二来也是让他松松绷着的神经。

    因此,即便提不起兴趣,栾子钰也还是谢恩前来,摆摆威风,气气人。

    “还好本官没有子孙后代,日后也不怕被不争气的姻亲拖累,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至于其他,呵,本官毕竟没有女儿,又哪来吃里扒外的女婿累及阖族?”

    “不过瞧着两位老大人的模样,本官突然想起,陛下同本官闲聊时,曾说过。当年栾公发配边疆,出城之日,两位大人只在城楼上远远的送走了他,如今本官亲来此地送两位最后一程,想来也是仁至义尽。”

    过往种种自眼前划过,取代顶头上司时的畅快,一步登天的得意,受尽朝中清流文官的白眼,除去异己,大权在握的爽快,再到现如今的狼狈,栾子钰三言两语间,戳的他们肺管子漏风。

    栾子钰不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向后退了半步,在烛火的照明下,衣袍精致巧妙的绣纹熠熠生辉,腰间所配的香囊玉佩更是说不出的低调奢华。

    他心里清楚,像这种拼了命的往上爬,毫无人性,只想着的争富贵夺权势的人,最见不得自己的敌人比他们过得好。

    故而,栾子钰也不用说什么,只要跟平时一样,便足够招人恨了。

    “还请两位大人一路顺风,下次再见,怕得是百年之后了。”

    牢头闻声,让外头候着的锦衣卫都进来了,各个身高腿长的,走起路来威风赫赫。

    明明只有两个人,却能让整座诏狱骂声不绝,被人诋毁唾骂的栾子钰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他不大度,甚至是有些小心眼,记仇的很。

    虽没见过栾公,不知道栾氏,更没有亲身体验当年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却明白害死栾母的罪魁祸首是谁,看着他们二人赴死,见到蔡万两族万劫不复,心中还是畅快的。

    铁链划过地面,组成一首安眠曲,每一声都是安慰。

    栾子钰真就送了一程,看着两族人拷着枷锁铁链的出了街,沿途的百姓丢着菜叶石头,就登上了车辕,往进宫的方向直直驶去。

    难得的闲暇,不必操心朝政,栾子钰撩开了帘子,正好瞧见街边新开的火锅店,客似云来。

    蔡琪媛,不,现下应叫她万蔡氏了。

    他记得在最后的结局里,女主所拥有的商业帝国光是每年交的税,都占了整个国家税收的三分之一。

    如今这笔钱全成了小皇帝的私库,便是不提将来,眼下有了她的助力,应付与鞑靼的战争,保住一个收入持平的目标,已不算难事。

    他的功劳这般大,怎么着也能换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吧。

    栾子钰在快要到达店门口时,忽有所感,放下了车帘,正好挡住了蔡琪媛投向自己的眼神。

    站在店门口招呼客人的蔡琪媛远远地就认出了马车上澜院的标志,在瞧见车帘似乎被人掀起后,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结果却连栾子钰的脸都没看清。

    半个时辰后,伺候的内侍放好茶水糕点后,弯腰退出了殿内,独留君臣在内。

    栾子钰咽下山楂果上的糖壳,懒散的靠在背椅上,眼睛扫过案上放着的奏折,一下便盯上了小皇帝手里的密折,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子钰,宁仇他带兵去了草原。”兴顺帝看完了密报,抬眸向人瞧去,手里还拿着宁仇夹私写给子钰的信,这宁仇真是鲁莽,鞑靼都有和谈之意,哪犯得着再起波澜。

    兴顺帝清楚的知道,宁仇这么一做,子钰定然不愿意再留在京城和文官争个高低。

    “好,我知道了。”

    说实话,栾子钰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什么惊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原著小说里的男主也是深入草原,最后建功立业,就是在这个过程里,受了重伤。

    有他先前兑换的工具在,宁仇是不会受重伤的,再者说,自己本就打定主意要去边疆,如今不过是提前出发罢了。

    栾子钰心里没怎么着,见他一言不发的兴顺帝却是担心了起来,子钰若是开口请求,自己是放他去,还是...

    心里乱成一团,不知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得抽出了密报里的信,起身拿给了子钰。

    宁仇平日里那般护着子钰,定也不希望子钰去边疆之地,他的嘴皮子是不好使,只盼宁仇能劝住人。

    栾子钰一个字一个字的瞧,生怕漏了什么,这样看下来,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看完。

    折了两下,放进了靠近心脏的地方,把抱在怀里的精致小碟放在了楠香金丝木做成的小木桌上,里头的山楂顺势碰撞,他起身拍了拍袍子,目光灼灼。

    “殿下,我想去边疆。”

    自从登基以后,便是私下里,栾子钰也不曾再求过什么,兴顺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对上他的眼神后又恍惚想起了过去。

    刚认识的时候,子钰对他恪尽规矩,要不是因为子钰自幼便生得比旁人好,自己也不会一直惦着他。直到那次受伤后,子钰像是想通了一样,不再守着所谓的规矩体统,真心实意的拿自己当弟弟看。

    自那以后,子钰时不时的让他从宫里带点果子点心,每每说起时,都是这幅样子,一双黑眸里盛满了信任和依赖,兴顺苦闷的回了个好字,他怕是这辈子都受不住子钰这样求他。

    栾子钰见小皇帝不情不愿,又忍着委屈答应的小媳妇模样,实在很难忍住不笑,“如今朝政清明,殿下手里得用的人甚多,待鞑靼安静了,大军班师回朝后,便着手改革。”

    话说得简单,实则内里变数诸多。

    他这些安慰人的话,一如宁仇出发前说能在他生辰时赶回来的承诺一样,不过是镜花水月,然而栾子钰还是比宁仇机灵点的,他只说平定边疆,却不曾提及时间,更没说自己能不能回来。

    怀里揣着的信隐隐发热,宁仇在信里叮嘱的天冷加衣,三顿按时...种种让人看了就觉婆妈的话比直接把暖宝宝贴在皮肤上还要炙热,恍惚间竟有种灼烧感。

    兴顺帝如今也算是经过磨炼的合格皇帝了,心思谋算也与儿时不同。

    理智上他深深的知道由子钰带队处理军队里的杂事是最合适不过,情感上却不愿接受。当初派子钰南下,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并不是非子钰不可。

    派颜旭、派薛煜康,再不济还有新提上来的官员,总之哪个不行,非得子钰去这一趟?

    纵使千般不想,不愿,兴顺也还是同意了,并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官职暂且不便提升,只好从别的地方找补,实权下放,又赐了尚方宝剑,允他事急从权,先斩后奏。

    政令一出,边疆文武的皮都得绷紧了,栾子钰原本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大臣,端看往日行事就知皇上这是将人视作拜相入阁的预备役,他们敬都敬不过来,今天又允他‘胡作非为’,这不就当他们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颜旭知道消息的时候,栾子钰人都回澜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刚下了马车,澜院的仆人便熟练的将人带去了后院。

    “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栾子钰才将一件轻薄的银白狐裘装好,知是他来,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口中抱歉,“宁郎在外头不安分,我得去看着他。份子钱我早就给你包了一封,待你成婚便让人送去,断不会少了你的。”

    颜旭眉头紧锁,径直跨过门槛,“谁惦记你那点钱!”他分明是担心这人军政两手抓,到时候惹得皇上疑心。

    栾子钰慢吞吞的给包袱打了个结,松松垮垮的,要是背着包跑两步,估计就能散开。

    以小见大,怪不得兴顺担心他在战场上出点什么事,就依着他的脾气秉性,真到了边疆,能在后方呆几天?

    颜旭真是抓心挠肺,这趟出去,是立功也不是,不立功也不是,栾子钰这厮就是掉进温柔乡,脑子都成了浆糊,“你去那,不该管的事少管,和带兵打仗沾边的,一律别碰...?G,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他在这一番担忧叮嘱,栾子钰还有工夫把扇子从另一个藏蓝包袱里拿出又放进,活像出去郊游的小孩。

    “听见了,我保证,就是过去玩儿,捎带手处理一两件政务,有关带兵打仗的事情我是一点也不敢碰。”

    栾子钰脑子清楚,当初的栾公只不过是管着锦衣卫,便能引得先帝疑心深重,自己要是胆大包天,仗着小皇帝一时信任,早晚也得步上栾公后尘。

    不过宁郎的密折中早已说明去向,自己这番请旨出京,小皇帝肯定能猜到自己的打算,既不拦着,就是同意,把握好度即可。

    收拾东西用不了多少时间,主要是从户部调粮草、棉被袄子需要时间,栾子钰去心似箭,少不得从小皇帝嘴里讨了个口谕,亲自上门催钱,一下子提高了一半的效率。

    即便如此,也是又拖了五日才出了京城。

    先斩后奏这一招,宁仇使了,栾子钰也不甘示弱,不是有意要和宁仇斗气,只不过是本着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也让宁仇揪揪心。

    因此栾子钰即使带了一队人马,也走得悄无声息,只可惜等他到军队驻地时,宁仇还没能回来,更无从得知栾子钰离京的消息。

    “之前说了,半月为期,现如今早就过了,也不知他在哪。”

    荣王特意来接,但凡是没有军务的将领自然也不能少,双方见了个面,互相寒暄了两句,两人并肩而行,又刻意放低了声音,除他们二人外,没人能听得清。

    “鞑靼如今驻扎在四十里外的呼刺河边,跟定居差不多,昨儿个已然派了使臣,说是愿意和谈,赎回他们家的王子。”

    “其实要我看,他们根本不把这个王子放在心上,只是拿人当个缓兵之计,早晚有卷土重来的日子。”

    栾子钰点点头,朝中主和,也不是全错,私库中的钱虽够大军开拔,可粮草撑不住,要是再碰到个天灾,那就真是哪头都顾不上了。

    只是不将鞑靼一举打怕,躲了这次,下次卷土重来,碰上个更不好的时节,才要命。

    荣王带着人拐了好几个弯,明显见他心思不在这上头,根本不用猜,就知道等会儿这人要问什么了。

    果不其然,一进了主帐,介绍完在场的武将后,栾子钰就直接问道:“宁郎可有消息传回来?跟着去的有谁?有没有熟悉草原的人?咱这儿的伙食怎么样,我这回来带了不少钱,要是没肉吃,就去草原部落那边买,放心,走的都是陛下的私账,不怕价高。”

    干干脆脆,一点文绉绉的拐弯抹角都没有,都说武将没心眼,依他们看,这位京城来的小白脸,才是真的没心眼。

    即便是刚才有所准备的荣王,也没想到栾子钰能这么大大咧咧,索性帐子里全是得用的心腹,他也不藏着掖着,开口道:“宁仇带了些精兵深入草原,刚去的前半月鞑靼军队仍在向边界线不断挪近,不过近来他们不进反退,想来是宁仇在后方给人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栾子钰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哪怕人还没回来,从鞑靼不断后退的行为来瞧,他现在一定还好好的,这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昨日的消息早有文官派人八百里加急往回送,等消息抵达,朝中的风向,怕是要和谈。”

    荣王比任何人都希望栾子钰能过来,也不是指望他能给军队带来什么变化,就是觉得栾子钰的性格绝不会让明显占有优势的大宓再退回线内,做个乖巧的兔子。

    果不其然,栾子钰冷笑一声,“早晚要让陛下把那些主和的文官丢到前线不可!”

    这脾气秉性浑然天成,端的是肆意无拘,全然不把自己当文官看,岳先生虽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却有种这人合该如此的想法,“咱们这些泥腿子自然不愿和谈,可战事一起,只怕没个三五年是不能结束的。”

    虽说武将有个憨厚、没心眼的人设在外头立着,但要真是如此,自诩聪明绝顶的文官,还不早就充了元帅、将军的名头,在边疆挥斥方遒,哪有武将的立足之地?

    岳先生口中之意,自不是那么简单,他那明摆着是存了先斩后奏的念头,但又怕一开打,被京城里的知道了,不仅师出无名,还要担着吃败仗的风险。

    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赌不起。

    是以,在鞑靼选择退兵而不是进攻后,荣王才没有乘胜追击,和宁仇来个前后夹击。

    这就失了先手,以后要想再有这样好的机会,恐怕难了。

    栾子钰一路进来,虽然有些走神,但大体上还是在线,士兵们各个斗志昂扬,此刻放出去,定能咬下鞑靼的一块肉,可惜没个借口。

    “这城内可有像鞑靼人的中原百姓?”在来的路上,因在出发前与兴顺帝约好,一旦前线有消息传回,定会飞鸽传书予他,所以在没有收到任何一封关于战事的密信后,栾子钰心里就有了几个预备方案。

    坐在左边第三位的华副将当即起身,华氏一族久居边疆,他的父辈当年受过栾公的恩情,早前知道有栾子钰这个人时,还以为是栾氏血脉,便留心打听过。

    在旁人嘴里,他栾子钰行事张扬肆意,随心所.欲,仰赖皇上信任,便毫无忌讳,今日一见才知,有些人在旁人的口口相传里,还是被弱化了。~

    这位爷,哪里是什么毫无顾忌,根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

    “两国未起纠葛之时,此处曾是双方商队进行交易的地方。战事一起,城门落钥,有不少鞑靼人没能及时出城,被衙役暂时抓到了大牢里。大人若有用的到的地方,下官这就让人趁着黑夜将人带来。”

    栾子钰本以为自己还要说服营帐里的武将们,没想到这才起了个头,就有人帮衬,将视线投向讲话的华将军,意外的收获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双眸含笑的还了一个,“如此甚好。”

    他的计划很简单,换任何一个人来都能想到,区别就在于栾子钰有兴顺帝护着,做出这种事,也不能算是欺君罔上,落到皇上眼里,没准还能得个体察圣心的夸赞。

    一日后,随着大批物资全部抵达,鞑靼投降,荣王一高兴决定犒赏三军,城内城外皆是一片喜庆,更有几家富庶的商户开了几个戏台子,咿咿呀呀的从早唱到晚。

    到了丑时三刻,家家户户早已进入深度睡眠,城内的两家药铺忽起火光,橘红色的烈焰制造出阵阵浓烟,离得近的人家急忙帮着救火,幸而这两家店临着河,给救援减轻了负担。

    待到火熄,店主人扑在被烧酥的门槛上,面如死灰,有邻里不忍,上前安慰,将人扶起时,踉跄了一下,低头瞧去,像是油一样的东西摊在地上。

    这是有人恶.意放火!

    奈何天.色.昏暗,官府衙门并不愿意出这趟门,有冤无处诉的店主人只能在好心邻居的劝说下,暂且等着天明了。

    第二日清晨时分,距城门极近的几户人家没能听见军队练兵的动静,一瞧日头,却也还早,大抵是昨天一下子松了神,闹得太晚,这会子起不来了。

    农户对这点小差异不以为意,在院子里略微转悠了两圈后,先是给家中新养的小鸡喂食,而后又从鸡窝里掏出一两枚带着母鸡体温的新鲜鸡蛋,将其放在束之半空的篮子里,就等凑齐十五六枚,一齐拿到早市上卖了它们。

    忙忙碌碌,一直到了正午,还是没能听见士兵呐喊的动静,估摸着今日是不练了,就这么猜想着,忽闻旁边军户家的躁动了起来。

    这户人家的男人昨儿夜里说是得了假,等他们庆祝了一轮后便特特赶回家来。

    “孩儿他爹,你这是怎么了!”

    “大夫,大夫!”

    此起彼伏,夹杂着孩童的哭叫声,连绵数里,听着不像是一处传来的,感觉上像四散在城中,让人心生不安。

    农户赶到邻居家中时,只见那个五大三粗的军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上青白,嘴唇泛紫,这不会是中毒了吧?

    明明是烈日当空,硬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不等他反应,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铺天盖地,扭头看去,只见穿着朱红盔甲的士兵急匆匆的向城里赶去,又有三人往这跑来,抬着担架,直接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军户。

    我的天爷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农户不敢在外逗留,拉扯着自家婆娘连忙往家去了,紧锁门窗,心如擂鼓,耳朵趴在门上,探听着外头的动静。

    又两日,城中各大药铺里的药草都被带去了军中,连着三日不曾有练兵的声响传来,结合这些天城中发生的事情,百姓们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城内一时风声鹤唳,军队里还没传出什么死伤的消息,却也没人再提起鞑靼和谈的事情,没有当兵的年轻少壮各个恨得双眼通红,几欲上阵杀敌,为父老报仇!

    底层的百姓什么也不知道都能拼凑出个大概,这里的父母官所得到的消息只会更清楚。

    狼子野心的鞑靼趁着三军松懈,竟给将士们下毒!

    还派了人企图烧毁城中药草!

    所幸鞑靼派来的使臣只有几个,毒.药的量不多,没能给将士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且当天烧毁的两家药铺规模不大,在后续治疗中几乎不造成影响。

    即便如此,也有本就受伤的士兵,因毒.发而牵连伤口,直接去了,军中人数一下少了近四分之一。

    前仇未报,又起新恨。

    和谈正式宣告破裂,此间种种内情皆由栾子钰操刀,写了一封四面周全的奏折传回京城。

    此时军中将士.毒.素未除,无奈之下只得派了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兵,又命两名锦衣卫护送,不求快,但要稳。

    彼时,深入草原的先头部队已悄然到达鞑靼的军队后方约二十里的地方。

    在三个多月的游.击.生活里,最让人惊奇的就是栾康铨,那一手功夫实在厉害,也不知他是怎么练出的方向感,不仅能在茫茫草原里与大军保持联系,还能准确的定位到散落的小部落,简直犹如神助。

    而宁大人这尊煞神则是杀.红了眼,鞑靼分布在后方的部落损失惨重,却独独留下被他们当做奴隶的外族人。

    奴隶并不是生来就要做别人的奴才,得了机会,有几个会想回头做狗?

    他们带走了女人、牛羊,帮着宁仇他们烧光了整个部落,在一片火光之中向北而生。

    此等壮举间接导致前方队伍疑心北方的敌人趁着自己对大宓发动战争,趁虚而入,遂派了五队斥候朝草原深处探去,怎奈何各个有去无回。

    鞑靼大汗担忧之下,方才越发想要讲和,他心里清楚攻克大宓非一日之功,那些汉民瞧着不如草原勇士魁梧,实则是君主被俘,也不会低下头颅的劲草。

    就怕到时候便宜没占到多少,后头又被人端了,腹背受敌,成了被捕的蝉。

    “那边传来消息,栾子钰来了。”栾康铨从队伍后头摸了上来,趴在宁仇后侧半步。

    宁仇眉梢沾了几滴凝固的血,正附耳在地面上,闻听此言,眉间微蹙,将满腔的情绪都压在了最深处,“可有说何日进攻?”

    栾康铨还以为自己能打趣几句,不想反被他噎了一下,挑眉道:“五日后丑时。”

    “嗯。”宁仇能回栾康铨一个字,且是看在他与栾子钰的关系上,要换了别人,给个眼神都嫌多。

    草丛里,带来的人只剩六十三名,与大军联合包抄是不行,不过深入敌后看重的就是一个巧字,因此这些人也尽够了。

    夜.色.渐重,前日奇袭的木氏残部终于找到了大军所在的方位,栾康铨带了十个人,将人提前摁住,问完话,取了对方的衣物,干净利落的取了他们的性命,由另外十人带走藏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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