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只要他露出一丝凶相，旁人定会惧他怕他，对他避之不及。
不阙却皱起了眉头，反问道“怕前辈作甚？”
祈原没想到会听到她这般回答，一时有些诧异。
随即他不信邪的恐吓道“我可是祈原，百年前差点毁了修真界的大魔头。”
不阙抬头盯着他，没有说话。
祈原顿时觉得无趣极了，也放弃了“罢了，你这小娃娃才多大，哪里知晓我当年的‘事迹’。”
不阙听了却十分认真的说“前辈是不是魔头，晚辈没有相处过所以不知，但晚辈知道……”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上面，说“真正的魔，在那里。”
祈原有些被震撼到了，没想到这么有讽刺意味的话，会出现在一个孩子的口中。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番话。
祈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有些别扭的说“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几分合我的胃口。”
听见祈原这话，不阙立刻做出防御的姿态，一脸紧张的说“前辈，吃人可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祈原放声大笑，这个小娃娃，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阙听到祈原的笑声，也知自己是曲解了他的意思。
主要还是他那嗓音因为常年甚少说话，变得十分怪异难听，再加上他这个‘原身光环’——魔头的身份在这摆着，才让不阙会错了意。
祈原满脸笑意，但仍是一副破锣嗓子笑着说道“放心吧，那些人的死虽或多或少都与我有点关系，但我可没有吃人的爱好。”
不阙放下心来，没想到这祈原还会跟自己解释一下这些人的死因。
但确实，知道这些人不是被他吃了才死的，不阙也逐渐胆大了起来。
甚至直接好奇的问祈原“前辈方才说，他们有些是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自尽而死的？”
祈原撇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期待的样子，也有些不想扫了她的兴致。
便说道“嗯，原来这里布满了怨气雾障，凡人入内直接会被怨气撕碎，修仙者进入还好一些，只会被怨气侵体，他们常年修炼，自身体内的力量会跟这些怨气相争，但争斗的过程会让他们的肉身十分痛苦，甚少有人能挺过来，最后，常常都以被怨气吞噬，掏空肉身所告终。”
见不阙欲言又止，祈原道“你想问什么便直接问吧。”
听祈原都这么说了，不阙也不犹豫了，直接问“这怨气可与前辈有关？”
祈原沉默了片刻，说“与我有关。”
不阙了然，想来那些怨气都是因他而生，所以他才会说，这些死掉的人，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
这所谓的魔头，倒是真跟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有些……坦荡？
“可那些人若不是被岚陵莫氏抛下，也不会被怨气侵体，更不会承受这些痛苦。”
祈原有些诧异，这小娃娃，是在安慰他？
“如今那怨气呢？”
不阙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她醒了这么久，还没有见识到祈原口中会让人十分痛苦的怨气呢。
不是害怕，而是感兴趣？祈原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想到她昏睡之时的一番举措，祈原没好气的说“早就被个不知所谓的小怪物。给吸了个干干干净的了。”
还有这种怪物？
不阙一下来了兴致，各种问题砸向了祈原，祈原还挺有耐心，哄孩子一般尽数回答————
不阙：“什么样子的怪物？”
祈原：“一个喜欢问问题的小怪物。”
不阙：“还会讲话？”
祈原：“流利的很。”
不阙：“究竟是何怪物，口吐人语还能吸怨气？”
祈原：“闻所未闻的小怪物。”
不阙：“它如今可还在这里？”
祈原：“尚在。”
不阙有些诧异“可现如今这里只有前辈跟我两个人啊。”
祈原不语，只是默默的盯着她，暗示的意味十足。
不阙嘴角一抽“前辈不会是在说那个小怪物就是我吧？”
祈原都想给她鼓个掌了，发现的还挺快“聪明的小娃娃。”
不阙自是不会相信，她扑哧一笑“前辈说笑了。”
显然是不信他刚才的那番说辞。
这魔头还挺有童心，跟她斗起闷儿来了。
祈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他算是发现了，不仅是他搞不懂这小孩的状况，连这小孩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状况。
这几番谈话之下，不阙也发现了祈原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祈原被锁在空中，不阙跟他对话需要一直抬头，说了这么久，难免有些酸乏，所以她干脆躺了下来，这样解乏又舒适。
祈原见状一挑眉“你倒是半点都不怕我。”
谁听了他的名字不是屁滚尿流，也就是她了，还敢大喇喇的躺下来，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阙听出祈原话中没有丝毫的不满之意，只是在调侃她，随即继续安逸的躺着，说“只是莫名的觉得前辈不会像对他们一般对我罢了。”
祈原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娃娃总装的像个小大人一般老神在在的说话，语气莫名的有些熟悉。
像……莫长风那个老贼。
一想到莫长风，祈原的脸色就有些垮了下来。
周身的魔气开始四处乱窜，眼中尽是肃杀之意，戾气重的惊到了不阙。
不阙试探性的一问“前辈？”
这一声将祈原叫回了神，他渐渐的收敛了气息。
这里，没有莫长风，只有个半大不大孩子，还是，莫要吓到她了。
见那股让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不阙也松了一口气，这祈原喜怒无常，她还是谨慎些为好。
随即问道“前辈没事吧？”
当年这些仙门世家对他喊打喊杀，都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没想到如今，他们的后人却在这一口一个前辈的跟他话起了家常。
祈原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阙见他良久没有回复，等着也有些乏了。
她渐渐的闭上双眼，呼吸起伏十分匀称，若是她不开口说话，祈原都险些以为她睡着了。
“前辈，孤独吗？”
这话一出，天池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孤独吗？
他本来并不知晓何为孤独，他上有兄长，下有子侄，还顺利的娶到了个温婉可人的美娇娘，两人还有了一个儿子。
他本以为这一生可以就这样平安顺遂，幸福欢愉的所度过，可谁知，偏偏有人不开眼！
若不是那些所谓的修仙正派容不下他，他的妻子也不会被迫自尽，他的儿子也不会不知所踪，他更不会沦落至今天这个地步！
造成他妻离子散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些所谓的修仙正派！
他会知晓何为孤独，都是因为他们！
见祈原不说话，不阙自顾自的说“我很孤独。”
“我曾经有个朋友，她在我最孤独的时候给了我陪伴，在我陷入黑暗的时候给了我一抹光，她是我的解药，也是我的救赎。”
祈原有些诧异，究竟她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她有这般不同于年龄的谈吐。
不阙睁开了眼睛，将手腕抬起，看着那腕上简陋的红绳，突然变了脸色。
她眼中杀气十足，隐隐还有黑气在流动。
“可是，之于我这么重要的人，在那群人的眼里，只不过是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蚂蚁。”
祁原眼中神色不明，这孩子方才是泄露了魔气？她当真魔化了……
虽不知来龙去脉，但他听得也清楚了个大概“所以你恨那些害死了她的人。”
不阙放下手腕，双手放在脑后当枕头“我恨，但是我也更恨我自己。”
祈原疑惑“哦？”
不阙继续道“我恨我自己无能为力，我恨我自己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我，太弱了。”
祈原这才有些明了，这小娃娃恐怕是未能复仇，心中郁结不甘，与天池这些怨气起了反应，身体才会吸食怨气，彻底渡化成魔。
祈原心思一动，如今她已被无意间改化，见她尚且不知情的样子，何不让诱导她助自己脱离苦海？
她的身体已然魔化，再加之他的魔气加持，与他也算一脉同连，极其适合修炼魔界的功法，稍加培养，极有可能出现第二个祈原。
况且她有仇未报，若将她收入麾下，恐怕真能助他早日离开这里。
思至，祈原已有了打算。
他道“若我助你复仇，你当如何？”
不阙立刻坐起身“前辈愿助我？”
祈原道“那要看，你说的条件能否打动我。”
不阙听祈原这话，就清楚他究竟想要什么了“前辈是想让我帮你出去？”
祈原没有说话，但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让不阙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不阙有些犹豫，先不说她能不能做到，就比如她做到了，给这魔头放出去，岂不是天下大乱。
祈原看出了她的想法，话里半真半假的说“我只复仇，不会滥杀无辜。”
我信你就有鬼了！
但是不阙清楚，她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阙站起了起来，郑重的说“成交。”
与魔做交易，出卖的是自己的灵魂。
但与魔合作，是将自己的灵魂与他同化。
与别人而言，两者无甚差别。
但于不阙而言，显然合作更有主动权一些。
祈原有些自嘲一笑，如今竟沦落到要跟个孩子合作的地步了。
“成交。”
现在还无人知道，今后这两人，会在这世间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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