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快看小说 > 凰图 > 十九章(下)
    寒夜萧萧,更漏已迟,北风低回呜咽,在夜色里卷起了一层茫茫的白,停了两日的雪又开始无声无息落下,覆满宫城内外高阙重檐。

    宫灯映照着御案上累累如山的奏疏,灯旁,皇上深衣缓带,长身而立,白玉单簪映得鬓色与眉锋如墨染刀裁。他手中执了奏章,面容凝重,目光良久纹丝不动。侍立在侧的单融暗里揣测,皇上此刻心思是怒是忧。

    西台御史已经第三次联名上奏,依仗了诚王的授意,摆出死谏的架势,阻拦南朝叛军统领仇准和旧臣沈觉入朝觐见。

    这帮老东西,自恃年资,根基深厚,全不把皇上登基之后增设的东台御史放在眼中。东台御史令之位一直空缺,皇上有心扶植于从玑成为东台御史之首,而今正是他出头效力之机。然而于从玑为人手段,远不及他的对头们老辣,全赖背后有于相的支撑,尚能与西台相争不让。

    皇上还京,尚未拿禁军开刀,诚王已兵谏不成又行文谏,软硬兼施的胁迫皇上,一面阻止沈觉入朝,一面授意西台御史弹劾姚湛之,罗列十三项罪名,要将这个背弃他而投效皇帝的大将军,生生扼死在皇帝面前,好让朝臣都知道,他要杀的人,皇帝也保不住。

    更深夜寒了,单融不忍看着皇帝如此劳神,劝谏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保重龙体,早些歇息,皇后还在昭阳宫候着呢。”

    尚尧淡然道,“奏疏一时半刻看不完,今夜朕就宿在这里。”

    昭阳宫里的灯火,总是亮至深宵,若他不去,她也未必在等。

    单融一怔,自皇后从殷川回宫,这还是头一遭皇上不在昭阳宫留宿。

    “老奴这就去传旨。”单融不敢多言,缓步退出,便要转身,却听皇上沉声问,“昭阳宫今夜如何”

    单融回道,“回皇上,昭阳宫安好。皇后照料着小殿下,寸步不离。殿下比日间更见好转,退热后已能安睡,毒疹消退后未见复发。太医仍守在昭阳宫倒是,皇后连日忧劳,气色不佳,太医担忧凤体违和,皇后却不肯让太医问脉。”

    “她总是这样逞强的性子。”皇上眉头皱起,斜扬入鬓,眉心锁出深痕,“你告诉仲太医,朕明日一早要看皇后的脉案。”单融舒了口气,皇上还是疼惜皇后,看来并无嫌隙,忙笑着应道,“是,老奴也将皇上的关切嘱咐转呈皇后。”

    尚尧微微一笑,神色稍霁,徐步回到御案后,“蓬壶宫里如何”

    单融小心斟酌着言语,“蓬壶宫的人在尽心侍候着,殿下还是不思寝食,适才已服下了太医开的宁神平惊汤”

    尚尧默然,深邃眼廓,被宫灯下的阴影填满。

    自三年前受了那场惊吓,承晟便落下失语的病根,不语不哭,寒热饥困都不出声,有了病痛也不会与人说。如今又离开了自幼寸步不离的乳母,独自隔绝在陌生的蓬壶宫中,一个八岁幼童,该是何等惶恐。

    单融等了良久,见皇上面无表情,不置一词,便试探道,“皇上心念大皇子,老奴这就替皇上过去看看。”

    “朕也想看看承晟。”

    身前宽大的御案,仿佛隔在自己和一切之间,隔开了父子、夫妻、君臣御座之上,只得孑然一身。尚尧寥落而笑,“可朕不能,身为他的父皇,朕连亲自去看他一眼,也不能。”

    御座上的君王,平日里峨然挺拔的身影,此刻被华幔明灯映衬成了一抹萧索的影子。单融心酸道,“皇上的为难,老奴明白。”

    她也明白。

    萦回胸中的叹息,化作满怀苦辛,辛中仅有的回甘,是这一念间的明白。

    他不便明言的计量,她不曾表露的心机,唯有彼此心照不宣

    香囊从商妤手里移交给太医查验时,她已将其中真相藏起,她要亲自动手翦除首恶,不让他这个为君为父之人为难半分,亦不受他左右分毫。

    三年前骆氏覆亡,承晟从嫡子之位跌落,挟承晟的长子名分而谋势的人,却并未放弃立长废幼的企图。当初阻拦立后,而今更抗拒身具一半南朝血统的衡儿成为储君,不将这个嫡皇子放在眼中。尚尧心知,恰是自己对承晟的怜惜回护,在两个儿子之间尽力维持公平,反而令朝中立长废幼之声甚嚣尘上。

    皇后出走殷川,曾令让灵岫宫再度看到希望。如今昀凰还宫,令阿衡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