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飞了多久,狼牙周身的冷气越来越冰,甚至几乎实体化。
鬼车奇怪的以余光扫了一眼狼牙，犹豫几次还是耐不住狼牙周身的冷气，问出了声。一开口,便是那偏向于少年的磁性沙哑声调：“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周围太单调，要将死国变成西伯利亚严寒气候？”
狼牙缓缓动了一下脖颈，抬手握住了鬼车一撮狼毫,冷冽的气息淡去了几分。狼牙虽平日也是沉默的，鬼车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什么，只觉得狼牙此时此刻的沉默,似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一种纯粹是直觉上的感受,让鬼车多有不屑的咧咧嘴角,暗自翻了个白眼。黑暗的确会让人胡思乱想产生心里压抑，不过对于到了她这种实力的,居然还产生了幻觉,说出来会被别人用白眼夹死的。
“鬼车。”
蜿蜒的羊肠小道已经转了几转,弯弯曲曲的永远看不见尽头。如珠落在盘上的冷冽声调,毫无疑问的是出自狼牙。
这个从小就毒舌又沉默的同胞，突然不知为何烦躁起来，“一直下去,你不会认为这是无尽无声感情交流的好时机吧。”
他将双爪套在手上，瞥了一眼身后的钢牙，淡淡的半闭了双眼，“一段不见，你软弱也天真了。”
狼牙冰凌落地般的语调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冷淡的距离感和所谓的失望。语气和声调皆是悦耳的，但含义却比冬日的寒意更为伤人刺耳。
鬼车在空中奔跑的动作顿了片刻，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了一颤。
“那还真是抱歉，我也早就厌烦了在这条道上奔跑。”鬼车咧咧嘴，懒洋洋的语调即便是沙哑的声音也压不住，“但是，不得不跑。”
和狼老爹一样，越是懒散的背后就压抑着越是激烈的情感。
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鬼车最近也越来越像是那个放荡形骸的老爹了。
似乎是碰见了极端厌恶的事情般，狼牙冷气大盛，平日不动声色的他一瞬间皱了眉，拳头嘎嘣一声脆响。钢牙似乎感受了什么，弓起身敌对的看向前方的狼牙，神色凝重多于张狂。
“我知道了。抱歉抱歉，出去再请你一起洗澡好了。”鬼车仿佛没感觉到背上紧张的气氛，顽劣十足的敷衍：“到时候别将湖都冻成冰啊，你。”
“你说什么？！”
狼牙只是冷冷的应了一声，倒是钢牙反应过激的差点跳下去。钢牙片刻的失神，狼牙竟猛然一爪刺了过去，短促的一声惨叫，钢牙向下坠落。
始料未及，钢牙甚至来不及自救。幸好鬼车是在羊肠小道上空飞行，钢牙撞落在小道上，，小道被撞矮了三四米。□□一声，钢牙就再无声息。
鬼车瞳孔紧缩又放大，无暇顾及一切，迅速变为人形跃了下去。
狼牙在空中一翻，毫无问题的凌空而站，冷眼看向落在了钢牙身边的鬼车，冷淡的丝毫没有情绪：“想救灰毛，凭优柔寡断？”
鬼车没有应声，也无暇应声。
小心翼翼的扶起已然失去了神智的钢牙，抚过他肩膀到腹部撕裂的三道伤口。翻起的暗红色伤口，隔着残破的盔甲也能清晰的看出它的严重。
张了张嘴，鬼车第一次觉得其实玩笑也是一种很难受的东西，随意不羁的态度也会令人厌恶。
闭眼俯身，鬼车鬼使神差的低头，动了动嘴唇，凝视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说什么。张狂和飞扬全数不在的钢牙，看起来安静而平和。
垂眸观看着这张脸，鬼车攥住拳头青筋迭起，才知道有时候名词是不夸张的。
原来。w~
对于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后，的确是会心痛的。哪怕只是一个假设，也会令人呼吸不畅。
“……陷进去了，呢。”
鬼车扯了扯嘴角，带上苦笑碰上了钢牙的嘴唇。触碰时感觉最清晰的，倒是那锃亮的獠牙。浅浅一啄，鬼车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又挂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垂眸扬头盯住了半空的狼牙：“还真是，了不得，不得了。”
“所谓幻术。”
鬼车嚣张傲然的一咧嘴，断然放开钢牙，站起身：“多半是在运用被施术者内心的执念，让其挣脱不出，最终身体无伤，却硬生生的被困死或者被人捅死。”
狼牙的形象扭曲起来，空间也不稳定的发出嗡嗡的鸣叫。
鬼车一摊手，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咧嘴笑得更为愉快：“相反来说，当事人看破了这种执念，或者是彻底消除了心中的游移不定的时候，就会……”
啪。
空间破碎了，分出无数的碎片。鬼车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狼爪，当然，不是别人的，是她自己的。用爪子蹭蹭脸，鬼车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四肢，嗷呜的打了个哈欠，又变成了低沉少年的嗓音：“啪的一声，像是气泡一样破碎掉。”
鬼车脖颈的鬃毛被扯动了几下，狼牙正面无表情的被吊在半空中，一手抓着鬼车的毛发，一手扯着闭眼皱眉的钢牙，平静凝视鬼车。古井无波的眼神，不难想象他轻易解决了才醒来就在和鬼车一同向下砸落、钢牙干脆一歪头掉了下去，这种窘境。
狼牙比鬼车醒的稍微早点，几乎是他刚抓出钢牙，清醒了的鬼车就稳定了身形，重新腾空而起。顺势一抓手边的狼毫，狼牙周身的冷气似乎在控诉救援钢牙的麻烦，一甩手将钢牙抛上了鬼车的背，他一扯狼毫也跳了上去。
“有一天如果我变成秃子。”鬼车凝望前方，狼脸上不符合形象的感叹：“一定都是被你扯的。”
狼牙冷冷的哼了一声，十分荣幸的认可了这个结论。蠢蠢欲动的他，似乎有种再接再厉的劲头。压下将鬼车扯成秃狼的冲动，狼牙面瘫的看向前方，饶是他也不由得跳了下眼皮。
三个可疑生物正浮动在半空，周身环绕的黑气也黑不过它们身上穿的斗篷。显然只是如此也难以吸引鬼车和狼牙的眼球，但它们叽里咕噜的急促语调间，让钢牙这个昏迷的三好童鞋行动起来，直接漂浮在空中……就有点引人瞩目了。
半空中，雷光大盛。 m.a
钢牙右手上浮出了流光闪耀的利爪，白银色的指套护住了手指，被五条细小的锁链连接起来，缠绕在钢牙手上。
流窜的雷光劈啪作响，照耀的漆黑的空间都明媚了许多。
妖狼族的宝物——五雷指。
“啊呀啊呀，还真是麻烦了。”
鬼车的语调听不出任何麻烦的情绪，反而向狼牙咧嘴耸肩。天知道一只狼耸肩是多么诡异的场面，至少那三个全身都包裹在黑袍下的未知生物动作就顿了顿。丝毫没有带给别人寻常认知困惑的自觉，鬼车又作了个不属于寻常狼会做的动作——
爪子颇有人性的，一抹脖子。
“那黑袍不错，狼牙你呆会记得留下来。小狼王交给我对付了。”的确，操控雷光的鬼车对付钢牙的五雷指，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阴沉沉的黑袍，让狼牙瞬间怀疑了一下鬼车的审美观。跃下鬼车背时猛然一扯脖颈的狼毫，狼牙顺势一荡，冲向了三个黑雾蒙蒙的未知生物。短距离的飞行，虽耗费有点大，他也不是办不到。至于扯狼毫，纯粹是狼牙在沉思，是否该替狼老妈给鬼车重新进行一下关于艺术的“胎教”时，下意识的反应。
以后少接触狼牙。
鬼车目送人形冰山逐渐远去，也恢复成了人形。揉了揉脖子，她一脸决意的下了决定——为了不变成秃毛尼姑，一定要远离狼牙！
不知道钢牙为什么突然变成了飞天小狼王，但不能否认的，就算钢牙突击的学会了飞行，也比不过鬼车和狼牙的速度。
三个未知生物倒也想让钢牙回防，可惜鬼车早就先一步缠住了他。仗着自身不怕轻度的雷电攻击，鬼车一缚钢牙的右臂，向他身后扯去。也亏得那三个未知生物操控的钢牙，攻击方式僵化了。
速度更快的鬼车，束缚住他一时也不算什么夸张的挑战。
鬼车提着自三个未知生物死亡后就昏迷的钢牙，落上了羊肠小道。狼牙也随后落下，一伸手将三个黑雾缭绕的衣袍向鬼车一递。
“还真是完整。”鬼车踢开脚下的石子，心情不错的调笑，“狼牙你突然身具同胞爱了？我还以为你会故意砍坏了再说。”
“原本打算。”不可置否的承认，狼牙丝毫没有羞愧歉疚的态度。冷淡的看向被鬼车扶住的钢牙。
钢牙紧紧咬住牙，冷汗簇簇，倒也硬气的没发出半声。也不知道，是陷入了怎样的幻觉中。
“梦做完了就会醒来吧，不必担心。”鬼车扯扯嘴角，说不出的不确定，“说起来，你遇到的幻觉是什么。”本以为杀了施术者就没问题了，这种结果……自觉现在这种情绪有点不适合她，鬼车很是迅速的转移了话题。
狼牙一脸“我没听到，听错了”的冷淡漠然，冷气大盛的扭开头。
“你在，害羞？”
不知是诚然还是故意，鬼车愕然将嘴巴张到了最大限度。
狼牙猛然转过头，眼神在鬼车和她扶着的钢牙身上一个循环，默默的看向鬼车。媲美西伯利亚寒流的冷气一收一发，那直白的眼神所表达的含义再清楚不过了——你不是也没承认的在闹别扭，十步少来笑百步。
“其实狼牙，我一直觉得冰山的你果然是要热情如火的男人或女人来融化。”鬼车扯了扯嘴角，偏头看钢牙，懒散的神色被抿起飞扬三十度的嘴角破坏，显得温和了许多：“最初看起来是笨蛋又偏执认真的家伙，正是会把开玩笑当真的类型……不过没想到，我会栽在他身上。”
“嗯，没意外的话，大概我……”
垂下眼时，鬼车不似平日没精神的懒散，倒立刻睁开将视线转向上空，慨然叹道：“恐怕下次四处跑的时候，要多一个成员了。希望他能忍受我这种静不下来的家伙。”
“……我喜欢他。”
平静无常的突兀吐出四个字，鬼车感叹化的轻柔平静仿佛穿越了的消失无影，脸颊略微飞红，并有越来越红的趋势，倒是慌乱解释起来。
“我是说大概、大概。这种资源放着不逗弄可惜了，多一个斗嘴对象也挺有趣的……好吧，其实只是被他的固执给激发了……”
激发了，除了变回人之外的梦想。
狼牙颇为认真的倾听鬼车自说自话的辩驳，兴致十足，连带周身冰冷的空气也轻快、凉爽了许多。
“你那是什么眼神，等下。”
“不。”狼牙颔首，冷静无常，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的公式化冰山瘫：“恭喜。”
“……你那语调，是在笑吧。”鬼车无力耷下肩膀，仿佛全身力气的一拳打空了，“我说你，这种借冰山为名的笑意，更让人觉得丢脸了。”
狼牙摇摇头，伸手一摸鬼车的头。顿了一会，他近乎自暴自弃的道：“刚才，吃奶……被你们三个抢了。”
“什……难道，你的幻觉是这个？”脑海里诡异的浮现出一个长着狼牙脑袋的小狼崽，哀怨抽动粉红色的小鼻头，怨念十足的对着抢占所有□□的三个小狼崽，鬼车带入了一下自己和另外两个同胞……
“噗——噗——噗——”
鬼车连续漏气，几乎快要直不了腰，笑得磕巴，“放心，我一辈子……一辈子忘不了……这种另类的……鼓励方式……噗哈哈哈哈——娘的，笑死我了……”
所以，钢牙。
即便是被你不爽要被一只母狼保护，也会变成没办法的事了。这种，迫使旁观者全神投入的霸道感觉，大概叫做，喜欢。
但，并不算太讨厌。
“可恶可恶可恶。”
一口气不停歇的一声比一声大，钢牙满脸不情愿的扯着身上的黑袍，“这东西身上的味道简直比臭狗还要难闻的多！”
“……果然你已经将讨厌狗印到了骨子里了。”
好笑的扯扯嘴角，鬼车同样一身鬼气朦胧的黑灰色全身袍，除了若隐若现的下巴，全身再没露出半点皮肤。无论是活着的生气，还是自身的妖气，都不可察觉。
狼牙扫了两人一眼，黑袍上浓重的鬼气也不能掩盖他的寒气。周身的寒冷，倒让他比另外两个妖狼更像是地狱的恶鬼。干掉那三个不知名鬼怪的收获异常大，至少三件黑袍让三妖狼可以轻易的在死国中活动，不必时时担心被发现是活着的生物，而非防备袭击。
死国的景色，并不好。
天空灰蒙蒙的，永远没有阳光照射的死气沉沉。没有鸟鸣，也没有树叶的沙沙声；风掠过低空的声音，犹如幽灵鸣叫的刺耳；水浪排挤岸边的声调，像是野兽复仇的咆哮。
凝视遥远的天空，鬼车倒也乐此不疲。
死国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鬼车粗略的估算了一下，她已经最起码在死国呆了一周以上。即便是一周，鬼车也并不喜欢这里的景色，除了……
天空逐渐压了下来，灰蒙蒙的雾气也稀薄了许多。
赤红色的电流从云层中一闪而过，近的能感觉到它暴虐的力量。鬼车舒畅的耸耸肩，流窜在墨黑云团间的赤色闪电只要不劈到自己，倒是不错的视觉享受。
黑袍腐朽的味道，顺了不太清新的风飘进了鼻翼，鬼车甩甩头，用手指一挑耷下挡住双眼的帽檐，“不过，钢牙。”
“怎么？”
“我难得赞同你的观点。”鬼车蹭蹭鼻子，忍住打喷嚏的欲望，“这味道也只有那边那个面瘫能承受了。是吧。”
“我觉得。”钢牙原本是蹲在岩石上的，回过头说话，灰黑色的腐败帽檐就滑了下来，“你和他彼此彼此。都是……妖狼的怪胎。”
“你那句充满笑意的‘妖狼怪胎’，我当成夸奖了。”
习以为常的应个声，钢牙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抬抬手示意随便鬼车，“总觉得，自从认识了你这个家伙，真是被迫使的成熟再成熟了。”
“我没找你要学费对吧。”鬼车拉了拉帽檐，重新将脸埋进了黑暗朦胧中，连声音都沙哑低沉的变了个人：“休息时间结束。我顺上次的线索找着看，你们随意。”
狼牙应了个单音，转身就要走。
“尽量别动武器。”鬼车想到了什么，突然对狼牙的背影就是一句，“刚才我动用武器，差点被发现。”
“嗯。”狼牙回过头平淡点头，额前半长的黑发飘扬，他来回扫视鬼车钢牙，突然冷淡吐出一句，“……专心点。”
专心点，别擅自跑去约会。
钢牙听不懂，不代表鬼车不明白。黑了脸鬼车对准明显存在调侃之意的狼牙一挥手，筷子粗细的电光奔走而去。狼牙抬起双爪一挡一撕，面无表情的对两人一点头，向后跃了数米，口气冷淡到事不关己：“为防杀人灭口，下下次再见。”
眼看狼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鬼车转回头来，抬手将钢牙的帽檐扣上，向后退了两步点点头：“那么，也明日再见了。”
“等下母狼。”
即便身披一身阴冷的黑袍，钢牙还改不了他的作风。双手一抓鬼车手掌，他认真而坦然：“我不在的时候，你要事事留神，自己注意。如果撑不下去的话，来找我也可以。”那凝视鬼车的双眸，简直比阳光还刺眼。
杀人于无形，指的就是这种目光。
鬼车僵硬的点了个头，抽出手掌，“啊，我知道了。行动吧。”
“那好，我走了。”钢牙话音刚落，已经奔出数百米，回头对鬼车挥手咧嘴，道：“别忘记了你是我的人，所以不要……”
“喂。钢牙。”鬼车突然打断钢牙，扭开脸，将融了狼老妈牙齿的武器扔去一只，“发散妖气的话，不要太远我就能感觉到。”
“你终于发现我比那臭狗那边的人强了吗，母狼。”钢牙单手抓过，随意一塞进了怀。
鬼车肯定，犬夜叉以及那边的人一定得罪钢牙了。不然为什么这只小狼王成天将臭狗臭狗的挂在嘴上，除了JQ就是不服气。真是吐槽的好题材。
不过。
“……不。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刚想损人的鬼车，话到嘴边就变得不成样子。鬼车埋在黑袍下的碎银双眼闭起来，压不住笑意的扬起嘴角，轻快的嘟囔：“……奇怪的家伙。”
明明，不能理解的奇怪妖狼，是你，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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