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姚思思。”
“啊，这个啊，”徐未玲有些尴尬，“她是我表姐。”
唐泉愣了一下，心道，怪不得。
“我和思思姐这之前没怎么接触过，小时候我待在法国，和家里也不怎么亲近，初中才转学回国。”徐未玲顿了一下，继续道，“前些年出了事，我又回法国了，不久前才回来。”
徐未玲看着海面，声音很轻：“思思姐说带我回老家看看，我在A市下了飞机，她接到我，我才感觉，这个人好像真的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唐泉没有应声。
“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了。”徐未玲叹了口气，“这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把我们拽进来，突然就要进副本。”
“你害怕吗？”唐泉问她。
徐未玲茫然，沉默着。
“怕肯定是怕的。”她苦笑着，“我也想回去安安稳稳地念书…”
是，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
唐泉移开视线，海浪声里，旁边的小姑娘不知道在乱想什么。
“你们后来有发现什么吗？”唐泉突然开口，“你，那会儿说下去找姚思思和严正。”
“嗯…我想想，”徐未玲勉强打起精神，“那会儿把译本给你之后，我沿着楼梯下去，右边空荡荡的，没什么特别的，左边过去就是餐厅，我们就说第二天一定要记得去那里吃饭，大家肚子都饿扁了，想找吃的，结果厨房又打不开。”
“后来我们到了一条很长的曲形走廊，思思姐叫我去看上面的挂画，我看哪幅都像极品毕加索，根本就是拿颜料在乱泼嘛。”徐未玲一边发牢骚，一边叹气，“只有大概几张看得出来是画的是城堡和教堂，还有几张平原，其他的都是暗沉的颜料混在一起，让人头晕。”
“是啊，根本看不出来画了什么。”
“你也去看了吗？后来我们都没有遇到你，有个面瘫的小哥哥和你一起消失的，我们在回去房间的时候发现他进了204，就在猜203是不是你的房间。”徐未玲兴致终于高了一点，“你到哪里去了啊？总不至于我们都刚好错开吧？”
“没碰上而已。”唐泉随口搪塞，“我睡的也比较早。”
徐未玲点头，轻易地接受了这个回答。
“说起来，这个旅游团真的很不负责，”徐未玲有点气愤和无奈，“我醒来之后去过一趟主控室，船长不在，甲板上也一个服务员也没有，还打不通旅游团负责人的电话，这不就是把我们丢在这里了嘛！”
“…没有工作人员？”
“是啊，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徐未玲赌气道，“再怎么也该留个开船的人啊。”
唐泉看向海面。
尽头，那个黑点不断扩大。
航船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空号。
半梦半醒间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言语含糊的宣传单。
“……你会开船吗？”唐泉有种不好的预感。
徐未玲“啊？”了一声：“你说这个？这艘？不不不我办不到的！”
她疯狂地摇手，头像拨浪鼓一样甩。
“算了，你在哪里碰见的严正？”唐泉环视了一圈甲板，这里空无一人。
徐未玲一脸懵逼，就看见唐泉拔腿就跑，一头冲进船舱。徐未玲没搞清楚状况，跟着跑走时，余光瞥见那个越来越靠近的黑点——
不会吧。
她心想。
难道还能撞岛不成？
徐未玲刚追上唐泉，就发现他和严正已经碰上了。
“怎么这么着急？”严正也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
唐泉刹住车，问他：“你开过船吗？”
“啊？”
“算了，你觉得在控制室找到说明书的可能性有多大？”
严正：“？？？”
客船仍在前进。
严正比徐未玲先冷静下来，他转念一想，一下子懂了唐泉的意思。
严正皱眉：“你是说旅游团的和船上的人都跑了，单把我们留在这儿？”
徐未玲一脸懵，但想着他这样讲也没错，点了下头。
唐泉脑子有些乱，听得严正说：“巧了，有个小姑娘好像说过她开过船。”
虽然这个开过船的小姑娘听上去不怎么靠谱，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唐泉：“她在哪里？”
“刚才我才和她见过，她马上该下来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唐泉一怔，寻着声音看过去。
脊背里一股阴凉感嗖地窜上颅顶。
少女身上套了一件宽松的露肩裙，一条牛仔裤打底，披发刚好及肩。
这本没有什么问题，脸上温和的笑意里带了点儿被人提及的疑惑。她身后还躲着一个女孩儿，揪着她的衣角，看上去十分依赖她。
严正一看唐泉的脸色，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他下意识道：“人家长得挺好看的啊，你怎么这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好看是好看，人模人样的。
唐泉心想。
就是这张脸，他上个副本还看着。
这个人跟江秋盏至少有九分像，只要她不笑，那就是女装江秋盏。
唐泉的疯子ptsd要发作了，他不是很想和这个女孩交流，只想快点离开。
对方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倒也没说什么，甚至笑着说：“没关系，我不介意，说说刚才的事吧。”
徐未玲觉得她很可靠，这是来自女人独特的第六感。
徐未玲瞥了一眼唐泉，她心想：不知道他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女孩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稍微安抚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走下台阶，脸上笑意温和：“需要我做什么？”
严正把人带到控制室，唐泉跟过去看了一眼，那个架势确实像是会的。
唐泉松了一口气。
“不过，按照这个速度，”她拨弄了两下，调整了船头导向，“大概还有五六分钟就能撞岛。”
严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事吗？”
“当然。”对方笑了一下，“最差的情况，也只要你们抓紧就行了。”
唐泉打了个寒战，他有种预感，这个人绝对会做出惊人之举。
比江秋盏扔刀子更惊人的举动。
唐泉来这里的路上就问过徐未玲，有没有什么地方会存放武器的。
徐未玲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随后回答：“虽然确实是有。”
徐未玲给他指了路，唐泉趁着几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时溜出控制室，前往仓库。
仓库本来是有三重锁的，一层指纹识别，一层铁链子，一把生锈的铁锁，但此时不知道被谁给破坏了，大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唐泉环视一周，这里摆了不少工具，但在角落堆放的打开的黑箱子里，唯一的□□已经被拿走了。
唐泉大概知道是破门的人干的。不过他并不着急，随手捡了两三枚弹壳，便搜索起附近。
“这是…”
唐泉捡起那一盒巴掌大的透明塑料盒，里面放了五支透明试剂和一支针管。
唐泉算着时间，没有做过多挣扎。
他出了仓库，发现走廊上贴心地设置了扶手。
唐泉想，是不是经常有进入副本的人会这么干呢。
下一秒，船体震动起来，巨大的向心力几乎要将人甩出去船舱，头顶掉下土块，灰尘弥散在空气里，震动还在继续——
这个女人果然把船甩上岸了！！！
感觉到滑行了一段距离，唐泉感觉这艘船的船体还能坚持，不至于散架后，船终于停了下来。
唐泉也落了一脑袋的灰。
他该说什么？让大家夸夸他有先见之明吗。
不，那个人绝对会给出最合理的解释，比如启动的螺旋桨坏了，减速的拉杆不灵了，或者这个船的各种问题。
她能圆过去。
尽管有可能是船真的有问题，不过唐泉私心里觉得她肯定有为这撞岛的丰功伟业添砖加瓦。
唐泉不想和她讨论人类行为三百条，于是早早溜走了，下船时碰见众人，徐未玲捂着嘴似乎有点想吐，严正表情不怎么自然，但也不像在怪罪的样子。
突然，唐泉听到一声感谢。
“你好厉害啊，我都快飞出去了你居然还能调整船头的方向。”
唐泉一脸木然。
“没这回事。”她挂着一如既往的得体微笑。
“你不要谦虚啦。对了，你叫什么？我能这个副本和你一起行动吗？我什么都不会。”
“我叫江秋允，秋天的秋，允许的允。”她很友好地表达拒绝，“不过我也很不擅长在野外求生，蓉蓉不太舒服，我一会儿得陪她，不好意思了。”
果然。
唐泉内心毫无波澜。
严正回头，和他对上视线，唐泉点头当打了招呼，便打算单独行动。
然而严正和江秋允告别后，拉着徐未玲朝着他走来。
唐泉心想如果严正是来组队的，那他大概会拒绝他。
然而严正并没有这个想法：“唐泉，我打算先带着小玲去找找木屋，如果一会儿你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们，我们或许能帮上忙。”
唐泉愣了一下，他细细思考了一下，他仿佛并没有给过严正人情，只能算点头之交。
硬要算起来，他还欠他们多一点。
比如那个译本。
比如今天问徐未玲的仓库位置。
这样算上来，好像欠徐未玲比较多。
是善意？
仁慈？
或者说是正义感？
唐泉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看严正的样子也很这些理由没多大区别。
唐泉不喜欢一味的善良。但是也不排斥他人像他抛来的橄榄枝。
他很珍惜这些仅存的善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这些良知就会被现实磨灭。
他舒了口气，道：“副本会有几个退出点，一般是当你完成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触发的，副本的完成度越高奖励越丰富。”
严正愣住了，他没想到唐泉会和他说这些。
“另外这个副本，如果你们能保全自己的安全，就往山顶去看看。”唐泉顿了一下，“信得过我的话。”
“这……”
唐泉点了下头，大概意思是：就这样，我走了。
走出几步后，他突然回头。
“最好不要死。”
他离开后，徐未玲扯了下严正的衣袖。
“严大哥，我们算不算免费换了个线索啊？”
严正心里有点复杂，山顶这个线索不难想，重要的是他前面的话。
为什么唐泉会知道这些关于“副本”的事？
严正摇头，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袋。
还有，那句，“最好不要死”，是什么意思？
这个东西还可以死的吗？！
徐未玲眨了下眼，唐泉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树林里，再也看不见了。
徐未玲想，这个人好像和严大哥不太一样，有点像自己曾见过的一个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只是那个人最后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说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来着？
唐泉搜索了下脑海里的地图，顺便观察起这座岛。
江秋允把船甩上岸的地方是处沙滩，脚底能踩到细软的白沙。
岛上百分之八十的面积被树林覆盖，空气里弥散着林间独有的气息。
岛应该不大，耸立着的山峰被植被覆盖住郁郁葱葱，颇具几分令人欢喜的生机。
唐泉肚子咕地叫了一声，眼前可见的全是高大的树木，没有看到哪里有地图上标注的木屋。
一分钟后，唐泉又出现在了客船里，他打算搜搜看船里还有没有多余的食物给他捡漏。
成功搜出两袋肉干数瓶矿泉水一袋压缩饼干，并在仓库里又翻出一个背包的唐泉心情大好。他看向外面，太阳挂在山头上，离夜晚不远了。
他们下船时本就接近傍晚，此时又是在秋季，天黑得早也不算怪事。
唐泉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是待在船里，夜晚的岛屿并不安全，他在仓库里翻出了手电筒和几节电池，但是他不敢用。
光源在夜晚和靶子无异，他不想一出去就被集火。
给自己胃里塞了一点压缩饼干，吞了几口水解决饥饿问题后，唐泉把刚才搜到的食物、手电筒和电池装进背包。
包里那把沾血小刀染了一点他的体温，变得温热起来。(.
站在甲板上，借着最后一点落日余晖，唐泉看见一个小小的平台。
在东北方向，一众绿色里露出的土块，突兀地站在半山腰上，起起伏伏的曲线里，它在最高的那条线上。
唐泉眉毛一挑，觉得这玩意儿像极了地图里标的那个观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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