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培培杵在原地，这车她不能上。当她莫名其妙呕吐的那一刻，她就失去了享受他方便的权力。
“我们……”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上车。”杜龛打断她，语气不重，却裹挟着不怒自威。
刘培培有一种错觉，他很不开心，甚至很生气。
她还是上车了。害怕争执的她，更害怕引来路人的围观。
一路上，杜龛没有说话，刘培培也在酝酿如何斩断这段还来不及开始的感情。
虽然孩子不一定存在，但，经过今晚，她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于她而言，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并不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因为，她会愧疚的。
到家了，车停稳，刘培培没有下车。她掐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要说的话已经被他打断过一次。
密闭的空间响起了“嗒、嗒、嗒”的声音，是杜龛敲了三下方向盘。
终于，他用最淡漠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如果有了，打掉。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其实，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杜龛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天下女人不是不多，为什么要这样逼她？逼她在一个孩子和他之间做选择？
话音一落，刘培培傻眼了。眼前的人，真的是那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杜老师吗？
刘培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车的。
他的态度，完全出乎意料。她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又高估了他的温和。
原来，她不仅不了解慕言谌，也没了解过他。
杜龛还没走，他在等她的态度。
刘培培深吸一口气：“那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吧。”
杜龛眼神一定，她的什么都没发生，跟他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吗？
“你值得更好的。”
“哼——嗖！”刘培培的话刚落地，杜龛的车便飞了出去。
被剩在原地的刘培培：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望着杜龛消失的方向，她呢喃一句：对不起，杜老师。
刘培培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药店，买验孕棒。
一验，两条红杠。
两条红杠……
刘培培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准备什么的毫无作用。
她想起了景粼的火，慕言谌紧绷的侧脸，和落入火中的戒指。
她还想起了今晚，慕言谌无视她的样子。
……
她的心沉入了海底，思绪飞到了天外。恍恍惚惚地，她走进了卧室，无声地躺到床上。
慕言谌当初的挽留有多真，她对决意圣母的自己就有多恨！什么真爱不真爱的，在生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让她去询问他“留还是不留”，她又办不到。
她离开的次数太多，而他寻找了太多次。
是人，总会累的。
如果他说留，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孩子？如果不留……
她抬手捂了捂眼睛，信誓旦旦要给他生孩子的自己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天的她却要面对这样艰难的处境。
终于，她还是把自己作到了进退两难的田地。
“toyoutoyouto~youoaoaaoa~”
铃声响起，她抹了抹眼睛，声音闷闷的：“喂？”
“你……怎么了？”来电的是陶子。
刘培培整理一下情绪：“刚看了一部韩剧，虐恋情深的那种。”
“……”她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想起正事。“培，我可能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听到“大事”从陶子嘴里说出来，刘培培的心脏不由一颤。
上次，陶子火急火燎打电话给她，然后她宣布自己领证并怀孕了。
上上次，她发现了慕言谌“私会”前女友。
那这次，她又打算告诉她什么惊世骇俗的新闻？
“别慌，是好消息。”
刘培培：“……”那得看你怎么定义“好”这个字了。
“今天我看一个电视剧，总觉得女主很面熟，我死了一圈脑细胞终于想起她像谁了。就是现在很火的那个冯??依……”
“……所以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重点来啦！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人也可以眉眼很相像。”她咽了下口水，“那啥，我又想起你不止一次说李雯眼熟。然后我又死了n圈脑细胞，终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猜她像谁？”
“……”刘培培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回她，“冯??依？”
陶子顿了顿，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也不卖关子了：“像你啊，傻瓜！！”
刘培培仿佛听到了雪崩的声音。
陶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信？你自己对比一下照片就知道了，那眉眼……”她还没说完，就被刘培培掐断了电话。
陶子：……
要不要这么激动？
刘培培挂了电话，翻出自己的照片，跟记忆中的女子隔空对比。当眉眼重合，她捂住了嘴巴：颠覆。
原来，他也喜欢她。
原来，他也喜欢她！
她很开心。
她如释重负。
她带给他的终于不再是为难了。
她把手抚在肚子上，想象着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样子。好不甜蜜好不温馨好不幸福。
没高兴多久，慕言谌今晚漠视她的模样又席卷而来。
她的笑容逐渐凝固，一些细枝末节在渐渐清晰。
如果他也喜欢她，那为什么放着本尊不要，反而找了一个替身呢？
如果他还喜欢她，那为什么要跟她说，他需要的不是爱情呢？
即使当时还喜欢她，在她反复作天作地后，他还愿意跟她在一起吗？
即使还愿意跟她在一起，几分是出于感情，几分是出于孩子？
她死死地薅住自己的头发，怎么办，当时怎么就失心疯一样干了那些事情？
真的是一点点小事啊，当时怎么就上纲上线了呢？但凡她理智些，多问几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
原来，她在进退两难的田地，寸步未移。
第二天，她顶着一双又黑又肿的眼睛下楼了。
她刚到楼下。
“嘀！”
刘培培没在意，继续走。
“嘀、嘀嘀！”
这下，刘培培终于回头，循着声源望去。
“……”她看到了慕言谌的车。
无疑，里面坐着的是他。
两人一对视，慕言谌便走下车来，示意刘培培过去。
刘培培脚下跟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要跟她说什么吗？
她不由自主护住自己的肚子。
慕言谌见她没有动作，便向她走去。
他越走越近，刘培培的心揪得越来越紧：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她怕他从宴会结束就一直跟着她，甚至昨晚都没有回去。同时她又期待着，事情就是这样子。
而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的。
他看到她和杜龛离席了，随后也跟了出去。所有的事他都看到了，看到她下车，看到杜龛一骑绝尘，看到她进了药店。
直到属于她的那间房亮起了灯，他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在车里思考了一晚上。
他觉得孩子是他的。
路边，两人长身相立。
“是有了吗？”慕言谌犹豫过，此时此地不适合说话。但，她刚才的不配合让他没有了循序渐进的信心。
他的直接，竟让刘培培难以启齿。
慕言谌却看穿了她，问了第二个问题：“是我的吗？”
路人来来往往，见他们杵在中间，不免多看他们几眼。
刘培培低下头，看着他虚握着却指甲泛白的手。她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最终，她说：“是。”
话一出口，眼前的指甲由白变红。虚握着的拳头松开，伸向她的手，牵起。
刘培培心跳一滞，格外顺从。
上了车，两厢沉默。
直到刘培培发现路线不对，不是去天合的也不是回家的：“我们这是去哪里？”
慕言谌没看她：“医院。”
刘培培的心凉了半截：医院？是不相信她有了，还是不相信是他的？
妇产医院，急诊室。
女医生看着B超单：“十五周加三天，胚胎发育得很好。”说完，她停顿了一下。
见无人响应。她看了看刘培培，很好，表情凝重。再看慕言谌一眼，很好，毫无喜悦。她拿起笔，比他们更冷漠，“要吗？”
刘培培：“……”她不敢说话。
慕言谌：“要。”
女医师挑挑眉，递给他们一个本子：“那建卡吧。”
刘培培没动。
慕言谌接过本子，四平八稳地坐下，填资料。
一切手续办完，他没有看她：“上班还是回家。”语气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上班。”
慕言谌便去开车。
走出几步，身后响起刘培培的声音：“哥！”
他停下脚步，并未回头。
“你……开心吗？”有了宝宝你开心吗？我回来了你开心吗？
开心？慕言谌目光流转，谁又能告诉他什么叫做“开心”。
他没有回答她，抬步前行。
刘培培没有跟上，而是换了个方向，去医院门口，等他。
看着车来车往，她怔怔地想：换以前，他会开心吗？
上了车，去时如来时一般寂静。
到了天合。
慕言谌：“如果不自在，辞职也无所谓。”显然，他知道杜龛和天合的关系。
他还说：“明天我会去接你，带好身份证。”
带身份证？刘培培回过神来，眼神全是疑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怎么，到现在你还在考虑是不是嫁给我？还是说……”两人目光深锁，只见他张了张嘴，“你不想要它？”
刘培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侧着脑袋，看向远处的天空。天空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好看。
她想起了云南的天空。那里的天空好美，好蓝，蓝得沁人心脾。
“好。”她声音哑哑的，但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克制了。
月亮东升，注定又是两个人的不眠不休。
她编辑了无数次的短信，都删了；他一直盯着的手机，始终平静。
第二天，恰巧是一个好日子。九月九日，长长久久。
这天，来民政局的人特别多。旁人的欣喜都写在脸上，只有他们，十分严肃。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资料审查员接过他们递来的材料，翻了翻，眉头渐深：“这证，我们不能给你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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