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冲动了。
他们都在车上了，难道要把他们拦下，就为了打个招呼膈应他们一下？
这么掉档的事，她李雯做不出。
慕言谌挪车成功，驶入主道的时候，注意到了路边的两个行人。
目光正好跟她对上。
李雯？微微惊讶之后，便是如水的淡然。原京都大学的学生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只那么一秒，他便移开了目光。
目光对上的那一秒，李雯想过千万种可能。他会迟疑、会下车，至少，眼里也该有一丝不一样的波澜。
但，独独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这样视若无睹！
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早就过去了？
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一直帮她？
事实上，以她的家境，当初根本出不了国。
在人才济济的京都大学，各方面都称不上突出的她，从未对出国留学有过非分之想。公费留学她不敢奢望，自费留学她承担不起。
唯一她可以抓住的，便是保研和考研。
原本，心无旁骛努力了三年的她，对保研势在必得。但谈恋爱使她分了心，以2分之差落败。
那段日子，是她跟他闹得最凶的时候。
她恨极了，明明都是谈恋爱，为什么受影响的只有她一个？
旁人对他们的感情，表面上是各种羡慕，真正看好的却没几个。他们认为相貌平平、学业中等、家境一般的她配慕言谌是高攀了。
她不愿承认，但也否认不了。
慕言谌太耀眼了。外表好看的人总是最先得到别人的关注，奈何他成绩也很优异。他轻而易举得到的成绩，却是她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的。
最让人眼红的是，他得到了还不珍惜。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他却醉心在创业这件事上。
好在慕言谌对她很好，让她不至于过分自卑。
但保研失败这件事，彻底崩塌了她努力经营的自信，诱发了她深藏骨血的自卑。极度自卑过后，又是极度的自尊自信。矛盾之下，她的想法变得很是尖锐，行为也愈发古怪起来。
她想用好最后的几个月，全力备战考研。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证明：她配得上他。
天不从人愿，备考的她总会分心。一分心她就折磨慕言谌，想从慕言谌那里寻找存在感。
慕言谌给了她“存在感”，她却依旧是不安的。
在这样的状态下，终于，她考研失败了，只能接受调剂。
这是她断不能接受的！她宁愿被人“鄙夷”着自费出国，也不要在国内被调剂。
不但她要出国，他也要去！反正他有的是钱。
然，遭到了慕言谌果断的拒绝。他愿意供她出国，自己却执意留在京都。
一直以来，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突然的转变，让她极度不适。
她以分手要挟，隔天，却被他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震惊、不解、愤怒！
几番纠缠，她接受了现实：“好，我一个人出国。等你公司稳定了再来找我。”
慕言谌依旧沉默着。
李雯瞬间不淡定了：“难道你要等我回来吗？那好，三年还是五年？你等得起我不一定耗得起！”
被接连质问的慕言谌，不得不反问：“我为什么要找你，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李雯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分手的话再说一遍，于他是有些不忍的：“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李雯差点笑出了声，她只是这样一说，他竟然当真了？
可仅存的自尊，不允许她出尔反尔。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一个礼拜之后，她收到一笔转账和附加留言一条。
上面写着：“我承诺的会做到。但公司刚成立，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暂时我只能给到这些，学费应该够了。后续生活费，我会逐月打过来，你安心学习。”
她就知道，慕言谌不会不管她的。
于是，她出国了。
整整三年，他一期不落地给她寄生活费。
难道，他做这些是为了行善？
还有，为什么她在国外呆多久，他就单身了多久？她一回来，他就交了新的女朋友？
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不心虚吗？
“我去！他居然装作没有看见我们？”赵乐萱比她还气。
因为她的叫嚣，李雯回到现实。
被这样忽略，她也是很没面子：“他看见我们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说完，她掏出包里的钥匙，按下寻车键，往红色的跑车优雅地走去。
“……”好像生气了。赵乐萱一边掏车钥匙，一边跟了上去。“没有就没有，干嘛走这么快啊？”
那边，只顾欣赏慕言谌盛世美颜的刘培培，完美错过了这颇具内涵的对视。
等她欣赏够了，只能从后视镜看到李雯和赵乐萱转身的背影。她不由凑近了些，真的是她们！她们不是先走了吗？怎么走的比她还晚？
慕言谌飞速看了刘培培一眼：“怎么了？”
刘培培：……
不知怎的，她不是很想让他知道她认识了一个京都大学的新朋友。
“没、没事。”
慕言谌大概是心里有事，忽略了她话里的隐瞒。
元培，临时办公室。
前台小妹妹踩着高跟鞋过来了。
刘培培和陶子对视一眼：“又来了。”
这几天，她俩面了不少人，可没几个满意的。不是太油就是太嫩，跟刘培培想象中的差太多。
陶子也很无奈：“怎么样，还面不？”
“面！不过，我就不去了。”刘培培郁闷已极，再面下去就要怀疑人生了。
陶子：……
要招人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你就不怕我随便给你招一个？”
刘培培叹口气：“现实已经让我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招老师这块，不在我的范围，一切你开心就好。”
终究，还是陶子一个人承担下了所有。她收拾东西，英勇就义般往会议室走去。
留下来的刘培培，本来想干点开发该干的事，然而她的注意力始终被正在进行中的面试所分散。
这样干活，效率低到可怕。
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散散心心。指不定散着散着就柳暗花明了。
于是，她出了环宇大厦，在附近瞎逛。
逛着逛着，到了“东单书城”。
她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现在看来，对“青少儿编程”这件事，她了解的还是不够。
她径直走向计算机区域，挑了几本讲解“青少儿编程”的热销书，到一旁的卡座翻看。
才看了个目录，她就自卑了。
刘培培：……
现在的小孩这么厉害的吗？
离散数学？
网络与通信？
还有……算、算法？
这些都是她上大学后才听过的好吗？
转念，她忽然又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成不了大神了。
唉，是自己太菜、太孤陋寡闻了！
刘培培想起以前，刚认识慕言谌的时候，她就在他桌上见过类似的书。
她静下心来，挑了算法那章来看。
看着看着，她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元培。
陶子见了面试者，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通知hr小姐姐发offer。
不是面试者能力有多强、经验有多丰富，恰恰相反，对方只是一个实习生。之所以给他offer，不过是骑驴找马。
招人，不可能招不到合适的就“宁缺毋滥”。合适都是相对的，当下，这个实习生最合适。w~
他比不上那些工作了几年的，那些工作几年的也不值那些价。与其高价找那些干不了大事的人，还不如直接低价选个做杂事的。反正，杂事还是很多的，且总要有人做。
offer是发了，但陶子还是有满肚子的槽要吐给刘培培听。只是，刚到临时办公室的门口，陶子便发觉不对：咦？她去哪儿了？
东单书城。
刘培培不敢相信，这样的传销书竟然会出现这么明显且低级的编码问题。谨慎起见，她再次通读了示例代码。结果，和第一次一模一样。
它算出的结果是对的，但仅对当前数据来说是对的。如果换成其他数据，就可能出现结果不完整的情况。这就是bug。
她拍下照片，将出错的那行代码改成正确的。
改完后，她迷茫了：我改了这个有什么用吗？
有用！
技术书里，再牛的作者都会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以期读者指正。
然而，她从前言看到附录，封面寻到封底，都没找到这样的联系方式。倒是有一个二维码可以扫，她扫过去，是一个推广他们工作室的公众号。
她翻遍公众号，别说“勘误”了，就连“留言”的按钮都没有。只有一个辅导问题的企鹅群挂在页面上。
刘培培：……
他看不起的到底是谁？祖国的花朵还是现在的家长？
她加了企鹅群，并找到了群主——作者的企鹅号，私聊。她条理清晰且尽量谦和地指出某书、某页、某处的错误，并讲出缘由。
等了有一会儿，也不见对方回复。
她便买了这本书，以及其他书籍，准备打道回府。
御香榭。
作者回复了她，并修改了错误代码，附言：似乎应该这么写。
对着新的代码，刘培培扶额：这位老师的编码能力真的只有这样吗？先不说对错，明明一行代码就可以解决的事，他却搞得很复杂。颇有越改越偏的趋势。
她没有立即回复他，而是翻到书的前半部，下载了对应的软件，了解了该语言的编码规则。
一小时后，她写好了代码，并自测完成。
她做好了两手准备，先把修正后的那行代码截图给他，如果有必要，完整的代码也可以拷贝给他。
有时候，话说再多，都不及我写给你看。
消息发过去之后，她安静地坐在电脑面前等。等什么呢？当然是等他说：谢谢指正，下次再版，我会修正。然，等了好久之后，她发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以为作者休息了，可是，群里回答学生问题的难道不是他吗？
“怎么了？”慕言谌见她对着电脑一脸愁容。
她怨念地看了慕言谌一眼，义愤填膺地把今天的遭遇跟他讲了，最后委屈巴巴地问：“他这样不回我几个意思啊？是死要面子还是不觉得我是对的？他这样不是误人子弟吗？搞得我以后都不敢让别人教我的小孩编程了。”
慕言谌轻笑着，想得可真远。
他接过她拽在手里的书：“我看看。”编程，于他而言，虽然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总归是研究过的。
刘培培：！
他要出山么？
“哪里？”
“这、这里。”
不肖片刻，他把书还给她：“你是对的。”不是哄她，是认真的。这么基础的算法问题，他不会弄错的。
“真的？不是附和我？”
“有必要吗？”
刘培培：……
好的。
转念，她福至心灵，激动地拉着慕言谌：“哥，我突然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
“……你说。”这样的开头，让慕言谌些许自危。
干嘛这样看着她？她平时这么不靠谱的吗？
“人家说正事呢！”她贼笑嘻嘻，“我想到一个招人的新思路~”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通，整体思想——先研究相关书籍，然后联系作者，表达敬意或指出勘误，视对方反应邀约。总能遇到几个好的，就算不答应入职，当顾问也是好的。
慕言谌对此表示支持：“可以试一下。”先不论方法是否可行，就冲她这份与众不同的想法，也值得鼓励。
然，她越说越激动，都不愿睡觉了，恨不得马上行动。
无奈，慕言谌只好提醒她：“你明天不上课了吗？”
刘培培瞬间石化：糟糕，忘记预习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培培就被慕言谌喊醒，去上课。
她的内心和身体是极不愿的，但，想想慕言谌的分期注资，她坚强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京都大学，公共教室。
这次她是第一个来的，没预习的功劳。
她在老位置坐下，翻开资料认真预习。
杜龛如往常一样，提前一小时到教室备课。课件早在一周前就准备好了，现在不过是唤醒一下略微久远的记忆。
与往常不同的是，见到了意料之外的刘培培。
几乎同时，很认真却依旧无法进入状态的她，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杜龛眼里泛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刘培培心下一凉，什么情况？
她眼神闪烁，面子功夫都忘记做了。低下头，装模作样地翻着课件。
杜龛眼里的笑意更甚，他把东西放上讲台。思量了一下，又下了讲台，朝她走去。
“砰砰砰”随着脚步声临近，刘培培的心跳越加强烈。
在她眼里，杜老师这个人奇怪的很，说不上的奇怪。尤其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老师看一个学生该有的。
视线里，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在她身旁站定。感到一只手伸了过来，刘培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才瞄了眼杜龛。
杜龛不以为意，翻了翻她的课件，见上面批注了一些符号。便拿起笔，不疾不徐，一边写着关键信息，一边给她讲解。如此几次，他放下了笔。
心绪不宁的刘培培：……
他刚才讲了些啥？
从她的表情，杜龛已经看出她的吸收程度。他神色未变，从皮夹里抽出名片，置于摊开的课件上：“以后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刘培培：！
说好的自学不要问别人呢？
当初，他拒绝陶子的话言犹在耳。
这明晃晃的区别，更坐实了刘培培对杜龛的怀疑。她在下面拽紧了拳头，终是下定决心问清楚。她抓起名片就要还他，却只看到他走向讲台的背影。
刘培培恨透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错失了最佳机会的她，实在没有勇气特地去拒绝一个“可疑的陌生人”。最终，她吞下了那句在口腔徘徊的“杜老师”，坐了下来。
从这之后，预习效率原本就低的刘培培，更是看课件跟看天书似的。字字都认了，意思却没一个读进心里。~
她最怕的，就是伤了陶子。
杜老师可是陶子看上的第一个异性，三维的！
没过多久，陶子来了。
心不在焉的刘培培，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你怎么了？”
刘培培默默把名片收进口袋：“那啥，我突然想到一个招人的方法……”她把昨晚想到的招人方法跟陶子说了。
她哪敢说实话啊！这脆弱的“塑料花友谊”难道不要了吗？只能先糊弄过去了，等下课再把名片给扔喽。
陶子五官皱得紧紧的，跟便秘似的：“还、还行吧。虽然操作起来比较困难，效果估计没有。”
刘培培：……
这冷水泼的。
她说：“我们还是先学习吧。”
陶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嗯。”
教研室。
赵乐萱刚下课，见到李雯已经在办公室等她。
她偷偷地绕到李雯身后，本想吓唬她一下。不曾想，她竟然在刷刘培培的朋友圈！
心痛啊！
“小雯！”
李雯吓了一跳，把手机收了起来：“你干嘛啊？”
“这话我问你吧！说好的放下了呢？”无缘无故看情敌的朋友圈，她不是没放下还能是什么？
等等。
脑海里闪过刘培培朋友圈的照片，又闪过刘培培的样子。照片的迷之角度，使某些真相呼之欲出。赵乐萱有些激动：“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干嘛？”李雯警惕地看着她，再好的姐妹，也得尊重隐私吧？
见她这副表情，赵乐萱急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她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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