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非常拿手的，把语言如微温的糖浆徐徐灌入女人们的耳朵里，然后，那些女人们一一投降，柔顺而笨拙地趴下。这些可怜的听觉动物们，只要喂给她们足够的情话，她们便可以在暗处也长得葳蕤妖娆。
与过去那些艳遇如出一辙的情玉一样，那事情再次把他击溃，像塑雪人一样把他塑成了一堆丑陋不堪的肉，一堆坍塌在地的肉。
他看着自己的那堆肉歪在床上点起了一支烟，青烟袅袅，有如祭祀。他又看到另一堆白色的肉里长出一只胳膊，她再次拿起了那只啃了一半的苹果。
他看到她的唇形和做事之前咬在苹果上的那个痕迹又对接上了，好像刚才那件事是根本没有存在过的，它只是一场很深很深的必然要存在的虚空，它只是镶嵌在他们身体暗处的纹身。
他抽着烟，听着那清脆孤单的啃噬声，咔嚓，咔嚓。
女人在他身边躺着，还在专心地啃那只苹果。无话。咔嚓咔嚓的啃噬声横亘在屋子里像一种庞然大物。苹果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了一只暗色的核。
然而她没有扔掉那核。她没有动，还是那个姿势，半倚在枕头上，慢慢地吮吸着那只苹果核。牙齿与核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听上去就像金属撞击的声音，让他的牙齿深处一阵酸凉。
他终于忍不住了，说，吃完就把核扔了吧。她不肯，继续啃噬。他不知道多久过去了，不知道那粒核被她究竟啃噬了多久。终于，噗一声，那只核掉在了地上。
他忽然再次感觉到了她的恐惧。他有些愧疚了，她也许还不到三十，还是个美丽的少妇。他握起了她的一只手，问她，“手还是这么凉，是不是有点冷”
“有点。”
“来，小姑娘，让我抱抱。”
“你爸爸留下的那些破铜烂铁，还都在吧”亲热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竟然会问了这么一句话。
“那些都是文物。价值连城的宝贝。你怎么说是破铜烂铁看来，你这干部处长好象得普及一下文物知识了。”
“嘻嘻，我当然知道那些都是文物。不然的话，你爸爸怎么会花那么多钱购买它们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参加竞聘的话，应该先去马部长那儿趟趟路子，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明白，就是拉拉关系，走走后门呗”李奇才听了她的话，不以为然。
“如果你去的话，把那些破铜烂铁带上一件。马部长喜欢收藏这玩艺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李奇才见这女人竟然会对那些东西感兴趣，不知不觉地翻身下床，将书房里的灯点亮了。博古架上，爸爸收集的那些东西历历在目。
她看到书架的显著位置摆放了绣像古典金瓶梅，伸手就拿了下来，一下子就翻阅到西门庆与潘金莲干事的那页插图上，脸色绯红的问“奇才，这书，你也敢往书架上摆”
“这怕什么”李奇才笑了笑，“在日本、东南亚国家，金瓶梅都是堂而皇之摆在书架上的。这是文化呀”
“呵呵，我就不敢。我的那本金瓶梅，一直锁在抽屉里，生怕儿子看了学坏。”她笑了笑，将书放了回去。
“实际上，金瓶梅是很干净的。”李奇才就反驳崔艳艳说，“论起性描写，现在的电影、电视剧比金瓶梅可是露骨的多了”
说完，就见她的眼睛突然盯住了博古架上一方端砚，随后瞪大眼睛问“奇才，你这方砚，什么时候收藏的”
“搬家时，爸爸的一位朋友送的。”李奇才坦然自若地告诉他。
“那你问问他，他是在哪儿弄到的”她跟着爸爸学习过摄影，也跟着爸爸了解些收藏知识。对于古董可能是有些讲究的。
“我记得他那位朋友，好像是在广东肇庆采风时买的。”李奇才隐隐约约的回忆着。他记得，爸爸那位朋友送他这方砚时，嘱咐他好好的保管起来，不要放在架子上，以免丢失了。
当时，李奇才的爸爸好像也不知道这方砚的真正价值，还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呢。
见李奇才对这方砚并不怎么珍惜，石英钟索性搬来凳子，将砚拿下，仔细观察起来。先看外观，又看里面，顶上、底下，瞅了个遍。最后，竟然还用鼻子嗅了嗅。
“你用鼻子嗅什么呀你以为酒碗，里面有酒呢”李奇才知道她能喝很多的酒，就拿酒开他的玩笑。
“奇才，你用这方砚研过墨么”她好像是觉察了什么，严肃的问他。
“没有。我只是把它当博古收藏品，摆在这儿鉴赏，哪儿真敢用它研墨”李奇才也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笑。
“奇才，这肯定是一方好砚。你要好好的保护。嗯，或许是一位大师的作品呢。看这砚的制成年代，最起码也要回溯到民国年代。”
“民国年代”李奇才惊诧了，随后就问“那这砚，能值多少钱”
“少说，也得十万元。”石英钟好像是一位文物鉴赏家，煞有介事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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