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跑开老远的裴琳又折返回来，拽着裴恒的胳膊摇来摇去，扯着娇滴滴的声嗓说道。 m.a
裴恒轻柔地拂开她的手，“乖，自己先去一旁玩哈，爸爸现在要跟这个哥哥聊会儿天。等爸爸聊完天之后，就过去找你，好不好？”
裴琳的嘴唇撅得老高，像是能往上面挂一壶酱油，不情不愿地说了声“行吧”。
这下裴恒才引着凌修坐到了一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在玩具城堡里玩耍的裴琳。
眼前的画面虽然和谐美好，但凌修的心里总有种说不上的怪异。
可他现在还无法肯定地下结论。
他开口道：“聊会儿天？”
裴恒笑道：“天自然是要聊的，在那之前，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好奇害死猫，你的好奇心居然可以强烈到把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做的秘密基地都给翻出来，这下真让我觉得又惊又恐啊。”
凌修一听就知道裴恒这儿字里行间反倒是在对他自身的算计。
有些地方要防，但有些地方不如不防，所以凌修直接敞开说：“探测器。”
“哦？这么厉害？”裴恒被惊讶抬起食指来摸了摸他的眉毛，“普通的探测器可是测不到这里来的吧，凌先生？”
这项工作是交由蒲乐来做的，当然是蒲乐最清楚。
但出生在雪谷里的蒲乐又是利用怎样的技术制造出这个探测器，这就不得而知了。
凌修回答道：“普不普通，结果已经摆在面前了。”
裴恒说：“看来还真是不能小瞧你们啊……”
凌修还在打量着这间研究室——
旋转木马、泡泡池、五花八门的游戏机，都与刚才门外那泛着铁锈味的走廊形成了突兀无比的对比。
“凌先生？我看你对这里很是好奇啊。”裴恒问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所以觉得很不可思议？”
凌修的童年谈不上多么完美，但他确实在心里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怨言。
久而久之，曾经的那些不理解，都早已随风而逝。
裴恒现在故意把话题扯到凌修身上，显然是在确认刚才幻象与他真实回忆的匹配度。
凌修回：“还行吧。”
他说完，便问：“这里的游戏设备都这么新？”
“当然，我前不久搬过来的。”
“前不久是多久？”
裴恒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凌先生，你的目的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凌修的眼角长而锐利，一个侧眼看过去，像能够划开空气似的。
他说：“裴医生，你为什么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刚才你也说了，我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将你绳之以法。”
裴恒拱手，做了一个“抱歉”的动作：“哎呀，抱歉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人呀，一旦上了年纪，他这个记忆啊，就特别混乱，容易健忘！刚才进来的时候，我是不是还跟你说我会主动坦白我的犯罪动机来着？”
语气中很是矫揉造作的无辜。
“是。”凌修不去看他，只是双眼直视着前方。
“哦呦哦呦，那我真是不好意思了。”裴恒连连叫了两声，“如果凌先生很着急的话，那咱们还是把这个聊天的任务往后延一会儿吧，我先主动交代我的犯罪动机，总行了吧？凌先生，您觉得呢？”
凌修：“行。”
裴恒这人，就是一条变色龙。
善于伪装，善于察言观色，根据周围情况的变化，不断地改变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与方式。
这就导致刚才用枪管顶住凌修的裴恒，与现在装出一副坦诚老实的裴恒，显得有些分裂。
裴恒说道：“这犯罪动机呢，其实很简单。”
他抬起胳膊，指了指正玩得开心的裴琳，“喏，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女儿。”
这个答案在凌修的意料之中。
人活着，不为天，不为地，说白了，其实为的还是自己。
裴恒既然没有选择跟蓝斯和奎因一同前往兰苍，甚至在两人失踪之后，都没有主动地去找寻过他们的踪迹，可见裴恒其实跟他们并不是一条心。
如果说，裴恒并不是忠于他在撒旦的派别，但他又要做成这么一件事情，那也只能是为了他的女儿。
凌修说：“裴医生对女儿真是宠爱，女儿一张口一伸手，就想要用亚特的星石能源分布图来当图画纸。”
“凌先生可真是冷幽默，”裴恒的眸光闪烁了几下，“琳琳她哪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啊？小姑娘家家在这个年龄段，也就是喜欢一些玩具娃娃，喜欢与粉红色有关的一切么？”
凌修说：“那可未必。”
“我呀……”裴恒说到这里，装神弄鬼地朝凌修靠过去，贴近他的耳边，“就让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吧……”
“我拿这星石能源分布图，实在是无奈之举。”
凌修：“谁不无奈？人人都说自己无奈。”
“可我是真无奈啊。”裴恒开始变得有些无赖。
“除了无奈以外呢？”凌修问道。
裴恒双手一摊，“兰苍人死活不乐意接收我们这些肮脏又低等的撒旦人，我们能怎么办呢？兰苍人想要的，不就是亚特的星石能源吗？”
凌修明白道：“所以你就想以此为筹码，想让兰苍主动地接纳你们？”
“哎，正是这个意思。”裴恒回。
凌修说：“好，那我明白了。”
“这就明白啦？”裴恒瞪大眼睛，“凌先生，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啦？”
凌修微笑，“没有。”
裴恒反倒是追问：“真的没有啦？我可是很乐意向你交代一些事情的真相。”
凌修继续微笑，“真的没有。”
裴恒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的褶子，说道：“既然凌先生已经知道了我的动机，那我们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呢？”
这时，不远处的裴琳又跑跳着过来，但只是径直地经过了凌修的身边，跑到了矮柜旁，拉开了抽屉，往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
裴恒看了她一眼，又转过来对凌修说：“凌先生，你已经知道我就是盗取星石能源分布图的人，以及知道我的动机了，现在是不是在盘算着怎么把我给抓回去了？”
“确实是这样。”凌修回道。
“那你来吧。”裴恒将自己的双手靠拢，朝凌修伸过去。
然而凌修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动一下。
一时间，整间研究室里变得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但稍后，一阵??。
裴恒问：“凌先生，我这可是在自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是不采取什么行动的话，那我就……”
“嘭！！！”
只见凌修那张白于他人的脸前一阵白烟。
——那是从枪管里冒出来的。
顺着烟雾飘过来的方向一寸寸地看过去，凌修的左手正使出全力地将一根长长的枪管掰得直朝天花板，而正于他抗衡的，是满脸羞怯地喊他“哥哥”的裴琳。
裴琳的瞳色极深，力气也相当大，超出凌修的预料。
凌修的左手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此时他只得与处于不正常状态中的裴琳就这么僵持着。
但凌修能一直顺风顺水地成为亚特守卫司的司长，并且从Stan17上全身而退，靠的并不是力气。
而是灵巧。
在下一个瞬间，凌修把住枪管立马用力地往后折，使出浑身解数的裴琳并没有料到这个变故，就这么被凌修取走了枪。
这回换做是凌修用枪顶住裴恒的额头。
从裴琳拿枪指着凌修，到现在凌修用枪指着裴恒，这一系列动作的发生统共不超过十秒。
凌修的嘴角上扬，弯起一个很好看的角度，似湖面上倒映着的波纹月光，很是亲和。
他说：“这把手|枪有些年头了，我对它有些陌生。裴医生，告诉我，你是从哪弄来的？”
裴琳在被卸掉手|枪之后，像一具行尸走肉，失魂地走到了一旁坐下。
而裴恒则乖乖地往上举起了手，讨好地说道：“凌先生，我们不是说好要聊天的吗？怎么现在要拿枪对着我？”
“你认为呢？”
凌修在看别人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抬起下巴。
很高傲。
裴恒求饶道：“凌先生……啊不，应该是要叫你一声凌司长对吧？凌司长，暂且把这聊天的事情放到一边，那现在也该将我绳之以法，而不是取我老命啊！”
凌修脑袋稍偏，眉毛轻挑，眼珠往左边一转，向裴琳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裴琳是你训练出来的？”
裴恒装傻：“啊？你说什么？”
凌修直接将枪口稳稳地顶住裴恒的额头，稍不留神，枪口走火，裴恒的额际中央就会有一个血窟窿。
“你认为我在说什么？”凌修的语调压低，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裴恒说：“她她她不是我教的啊！”
凌修的眼睛微眯，压迫感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裴恒其实并不害怕，他面对凌修，更多的是在陪他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地对待，就差没高喊“我好怕啊，我好怕啊”。
裴恒说：“她真的不是我训练出来的。”
凌修牙关紧咬，右手握住枪，扳开保险之后利索地拉开套筒。
“这把手|枪，”凌修往枪管上瞥了一眼，“MK25？有些年头了。”
裴恒问：“你知道？”
“我不知道，这么久远的手|枪只存活于亚特军校历史课本上一个占地不足九平方厘米的位置。它最先的名字叫P226……唔，这还是单动击发的？最早可追溯于已经消失的地球文明了，按照地球时间计算，那应该是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吧，后来被应用于某国的海军特种部队。”凌修说道，“看它的磨损程度，应该是个跨文明的老人家了。哪弄的？撒旦的夜市里，居然也流通着这些玩意儿吗？”
裴恒脸上的皱纹线条骤然大变，之后他随便糊弄道：“凌司长不是也去过我们撒旦的夜市吗？那里的东西那么多，自然也不缺这一把这样的枪支。”
凌修用气音低笑了一声，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向下稍稍用力：“撒旦的夜市里有联络器，有人体器官……但还真就没有这种东西。撒旦的夜市不可能出现其它星球的东西，因为撒旦是作为兰苍的垃圾场而存在的，兰苍作为一个百分百提倡高精科技的星际，怎么会有这种复古的东西？如果有，那只会是在一个地方。裴医生，你知道是在哪吗？”w~
裴恒也不愿再装下去，眼睛顿时变得狠戾起来，像一头即将发怒的兽，“凌司长，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我来告诉你，”凌修说，“这把第一发子弹极其容易走火的半自动手|枪，只可能流通于亚特的复古市场。
“那帮着你的第二个林婕，原来是亚特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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