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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舒窈窕兮[香蜜+白发+其他] > 第37章 夜神
    望舒回到天界的第三十日,天地间,一道龙吟响彻云霄。

    六界皆知,应龙出世了。

    润玉刚进南天门,一个仙侍匆匆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大殿下,陛下在省经阁等您。”

    润玉微微点头,跟在仙侍身后,转道去了省经阁。

    省经阁里,天帝手里拿着一卷书简,见润玉进来,他抬起头,打量了片刻。

    润玉任他打量,只恭敬地等着。

    随后,天帝收回视线。

    “你已年满五千岁,又成功飞升应龙,是时候封个神职了。”

    润玉拱手,回答道:“一切任凭父帝做主。”

    天帝沉吟片刻,不经意地瞥向他的右手腕——纤长有力,形态甚佳,唯独缺了串蓝色的珠链。

    “你修习水系法术,属性亲水。如此,海神一职倒不错。”

    润玉一愣,看向天帝。

    “父帝,润玉人微言轻,资历尚浅,恐怕难以胜任海神一职。”

    平心而论,海神之职司掌四海,职权极大,在天界诸神中都举足轻重。不过如今四海皆有龙王署理,上头还压着一位灵力高强的水神。职权冲突下,只怕也是被架空的结局。

    润玉本性淡泊,并不欲勾心斗角。再者若继任海神,白日里巡海值守,便只能在夜里看着明月升空……

    于是他再次推辞:“孩儿此生,惟愿做一逍遥散仙,便是极好。实在无力胜任海神之职,还望父帝三思。”

    “唉,”天帝一声喟叹,“其实天界还有一神职,只是怕委屈了你。若你母妃知道了,定会怪本座苛待你。“

    “不知父帝所言……”

    “夜神。”

    “夜神?”

    “执掌布星,昼夜颠倒。辛苦清寒,却无实权。”

    润玉垂下眼眸,看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天帝:“润玉喜静,夜神一职,正合心意。”

    天帝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劝,只叫他回去等着。

    临出省经阁时,天帝的声音远远传来。

    “润玉,如今你既有神位在身,又晋为应龙,理应另辟宫殿。暗林深处,有一座璇玑宫。从今以后,你就住在那里。”

    润玉脚步一顿。

    “润玉,谢父帝赏赐。”

    省经阁外,一个仙侍候在旁边,满脸是笑。

    “夜神殿下,请随我来,我引您去璇玑宫。“

    润玉默不作声,跟在仙侍后头。没多久,两人就到了璇玑宫。

    从大门进去,穿过一条长长的水廊,就到了办公用的七政殿。

    七政殿左右,各有一排殿宇。左边是主寝殿,装饰低调奢华,空间也很大。右边的殿宇,看起来是客房、储物,还有仙侍们居住的地方。

    他在七政殿门口驻足,视线不由落在两个金色雕像上。

    形体似鹿,抬头昂扬,看着怎么那么像……

    “吱吱……”

    一头雪白滚圆的灵兽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背,头上两个小角抖了抖。

    他看看小兽,又看看门口的雕像,转头问仙侍:“门口这两雕像,不知是何神兽?”

    小白兽吱吱叫着,跑到雕像身边,做出一个同样抬头昂扬的动作,眼珠子却直晃晃地盯着润玉。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快看我,快看我!这就是我的雕像!

    他却淡淡地吐槽:“两个多月不见,猪崽你又胖了。”

    猪崽头顶两个角,失落地耷拉了下来。

    润玉眼神温柔,摸了摸它的脑袋。

    “以后伙食减半。”

    “吱吱——”

    猪崽双眼泪汪汪的,控诉地看了他一眼,耷拉着耳朵,飞快地跑了出去。

    哼哼,它要去告状!虽然它是魇兽,只食梦境。可是多吃点灵兽肉,也能增长修为嘛!主人不许它吃,它可以去望月台,那儿好吃的可多了!~

    润玉摸了摸两尊金色的魇兽雕像,眼神柔和了。

    竟放了两头猪崽的雕像,在他办公大殿的门口。这审美,还真是……

    他低头浅笑,声音仿佛温柔的惊艳了时光。

    “我回来了。”

    这时,璇玑宫迎来了第一个访客。

    远远看去,却是纤阿。

    润玉迎上去,笑着问好:“纤阿姑姑,好久不见。”

    他的视线,轻轻飘向她身后。

    “还未恭喜殿下飞升应龙,晋封夜神。”纤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朝他行礼,“纤阿特意送来娘娘的贺礼,夜神大殿可万万莫要推辞啊!”

    润玉收回视线,展颜一笑。

    “母妃所赠,我哪敢推辞?只是回来后,还未拜见她……”

    “大殿有心,娘娘自然知道的。不过,前不久娘娘顿悟了天机,最近都要闭关,恐怕不得空了。”

    “闭关?不知要闭关多久?”

    “这个我也说不好。神仙闭关,千八百年的,都是常事。”

    润玉点点头,眼眸却垂下了,似是有些失落。

    纤阿见此,连忙将盘子上的布揭开,上面放着一条晶莹澄澈的水蓝珠串。

    正是人鱼泪。

    润玉将人鱼泪拿起来,才发现它与之前所见,似乎有所不同。

    纤阿主动解疑:“娘娘讨要来人鱼泪后,特意解封了里面的剑体,并请人改善加强威力。她曾说,殿下修习多年,却没有一柄称手的利器。如今有了这人鱼剑,也算弥补缺憾了。”

    润玉引灵入珠,下一刻,人鱼泪变成一柄锋利的蓝色长剑,散发着幽幽寒气。

    他挥舞着人鱼剑,挽了几个剑花。顿时几道剑气直朝水面而去,瞬间将池塘冻成寒冰。

    润玉轻抚人鱼剑:“威力果然惊人。”

    纤阿点点头,打趣道:“您下凡那天,娘娘特意一大早去取人鱼泪,没想到还是没赶上送您去历劫。这不,您刚历劫归来,娘娘就差我送来了人鱼泪。好像生怕晚了,您没有武器,就会被人欺负了去。”

    闻言,他轻轻一笑:“如此,多谢母妃了。还望纤阿姑姑回去后,替润玉转达谢意。”

    纤阿应了,随即告辞离去。

    她走后,润玉的笑容渐渐隐去了。

    下一刻,他飞到水面上,手持人鱼剑,狠狠地朝水面劈下!

    一道道剑气带着寒意,将冰面打破,细碎的冰凌如天女散花般,四散溅在璇玑宫中,给地面铺上了一层冰雪,而后又被剑气冻结在半空中。整个璇玑宫,都仿佛笼罩在极寒的冰雪中。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而后收了人鱼剑变回珠链,戴在右手腕上。

    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纤阿的话:神仙闭关,千八百年……

    润玉转身出了璇玑宫,一路往里走,穿过整个暗林后,才看见一道金色的结界,正伫立在那里。

    那是望月台的结界。

    他在这儿住了两千三百多年,自然知道,从前璇玑宫这块地界,也归属于望月台。

    如今璇玑宫被单独开辟出去,望月台的结界却挪到了暗林之后。 m.a

    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触摸着金色的结界,结界并未伤他。

    但也仅此而已。

    结界拦住了他的脚步,他再也进不去了。

    润玉脸色蓦然苍白,眼中却闪过一丝恼怒。他彻底冷下脸来,转身拂袖离去。

    此后许多年,润玉再也不曾踏足此地。

    他升任夜神后,每每披星挂夜,总是忍不住看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这时他才知道,夜神的上值时辰,正好比月神早一刻。凌晨下值,又比月神晚一刻。以他二人的神职,若无意外,生生世世万万年都不会相遇。

    习惯了有人陪伴的他,骤然独守清寒,才知何为孤寂。

    奈何天边明月,虽夜夜高悬,却那样遥不可及。

    渐渐的,他明白过来,月亮能驱散黑暗,却温暖不了人心。

    因为,月亮本身,就是冷的。

    ————

    此后许多年,两人竟再不曾相遇。

    再次相见,是一百多年后的朔日。那日,天界依旧大雨。

    望舒撑着一把月白伞,来到了省经阁。

    阁里,一位丰神俊朗的男子,身穿一袭白衣,正认真地看着书。光线洒在他身上,仿佛罩出了一道温柔的光圈,显得越发卓然于世。

    见她进来,他主动开口打招呼:“母妃,好久不见。”

    她的眼神闪了闪:“玉儿,你怎么在此?”

    他晃了晃手中的书简:“看书。”

    望舒点点头,从他身边走过。

    今日她如云的乌发间,竟别了一支金簪。金簪雕成游龙形,尾部同样坠着一个小铃铛。

    他的视线沉了一瞬。

    “母妃怎的换了白玉簪,插上了金簪?”

    她伸手摸了摸金簪,神色如常。

    “那根簪子不知丢哪儿了,就换了一支。再者戴的久了,变变款式也没什么不好。”

    他看着金簪上的游龙,垂下了眼眸。

    “我倒觉得,白玉簪更衬母妃一些。”

    内阁里,突然传来天帝的声音。

    “望舒来了?”

    她一愣,举步走进了内阁。

    似乎每次来的时候,天帝都在批阅奏疏,今天也不例外。

    天帝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以往只见你戴白玉簪,没想到插上游龙簪,也很别致。”

    她淡淡一笑:“陛下所赐,自然是极好的。”

    外阁,润玉抓着书简的手,猛地收紧。一本竹简,险些化成齑粉。

    内阁里,天帝与望舒的对话仍在继续。

    天帝一挥手,将一块金色的令牌,放在她面前。

    “天后近来身体不适,本座反复思量,决定先由你代理天界庶务。”

    望舒翻了个白眼,脸色顿时苦哈哈的:“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懒怠的很,巴不得每日窝在望月台不出门。如今您要我驱月不说,还要管劳什子的庶务,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天帝的性格有些奇怪,有时你越是推辞,他便越要这么做。

    下一刻,就见令牌自动飞进了望舒的袖中。

    “放心,你只是挂个名。其他的事,会有人帮你处理的。”

    听他这么说,望舒才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

    “话说在前头,没什么事可别扰我清净。”

    天帝笑着点头,不再多话。

    望舒收了令牌,又找了几本书。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了内阁。

    出来时,润玉站在省经阁外。

    “玉儿,我先走了。”

    “嗯,母妃慢走。”

    “玉儿,我回望月台。”

    “好。”

    她停下脚步,歪歪脑袋看着他。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润玉也停下脚步。

    “回璇玑宫。”

    好吧,谁叫回望月台和璇玑宫,都是同一条路呢?她总不能独占道路,把他赶走吧?

    望舒想了想,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谁知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加快了。

    她快,他也快。

    她慢,他更慢。

    她突然刹住脚步,身后的人一时没注意,猛地撞在她身上。

    “哎呦!”

    两把伞飞的老远,望舒却被润玉沉沉地压在身下。倾盆大雨浇下来,两人倒在水中,浑身湿了个透顶。

    “玉儿,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嗯,不看。”

    “那你看什么呀?”

    润玉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眼神直勾勾的。

    望舒抖了抖,摸着手臂上颤栗的寒毛。总感觉一百多年没见,她家玉儿,好像有点怪怪的,难道是跟着丹朱那头狐狸学坏了?

    都说人经不起念叨,说曹操,曹操这就到了。

    “哟,什么时候起,天界的神仙,都喜欢上了淋雨?”

    丹朱一边高声说着,一边风风火火地跑进雨里,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顺便,把润玉挤到一边去了。

    润玉站在一旁,看着叔父忙前忙后,莫名心塞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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