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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舒窈窕兮[香蜜+白发+其他] > 第29章 迎战
    西启冷宫里,已恢复一贯的凄清。

    容齐站在墙边,抬头看着墙角探出的几支桂花。

    他的手上抓着一个红木盒,精致的雕花外壳已被拿下,露出里面一棵红色的植株来。

    “她生来银发,想来会遭世人猜忌。用这血首乌煎药给她服下,应该能还她一头乌发。”

    想起那个男人昏迷前说的话,容齐冷冷一笑。

    下一刻,装着血首乌的木盒,突然掉在地上,里面鲜红的血首乌也被摔成数段。

    容齐低头垂眸,看向地上的血首乌,神色极为冷酷。

    “傅筹……朕的女人,不用你来操心!”

    他抬起脚,猛地踩了上去,瞬间将血首乌碾成红泥。

    远远看去,地上就像无端生了一滩鲜血般可怖。

    刘方士刚过来,就看到地上一滩血,顿时吓一跳。

    “陛下,这……这是?”

    待再走近些,刘方士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容齐收回脚,脸色恢复平静:“这是傅筹拿来的血首乌。”

    “血首乌?”刘方士揪了揪自己的山羊胡子,想了想,“听闻除了乌白发的奇效外,并无其他作用,寻常人家甚少有机会用到。”

    “哦?”容齐挑眉。

    刘方士解释道:“血首乌虽有乌白发之效,却要日日用鲜血饲养,成本太大,所以极少现世。”

    容齐的手紧紧地握着,右脚忍不住再踩了两下。

    刘方士很少见到他这般喜怒形于色,一时不免好奇。

    容齐却说起另一事:“这段时日,朕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解答一二。”

    他看着地上的血色,眉头紧皱。

    “虽然朕时时注意让皇后戴上帷帽,可难免有一两次意外。便是这意外,就招来了其他人的觊幸之心,实在令朕不悦至极。”

    言下之意,朕吃醋了,你想个办法解决一下。

    刘方士想起偶然的惊鸿一瞥,心里也是倒吸一口气。

    “娘娘容貌实在太过绮丽惑人,神仙有修为在身尚有抵抗之力,凡人却生来七情六欲,自然极易受到诱惑,进而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难道没什么办法解决吗?朕可不想哪一天发现,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来和朕抢皇后。”

    刘方士想了想,说道:“可在娘娘后冠前加一道珠帘,属下再施点障眼法,自然可掩饰娘娘几分容貌。”

    容齐叹气,勉强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当天晚上,容舒不出意外地又被咬了。除了脸之外,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都被容齐印上了红痕。

    等她第二天中午起来时,看见的却是一身披盔戴甲的容齐。

    “阿齐,你要去打仗了吗?”

    容齐点头,在她唇间轻吻。

    “等我回来。”

    她点点头,眼神有些担忧。

    旁边桌上放着一顶奢华精致的金凤掐丝嵌珠后冠,冠前下面坠着半帘晶莹的珠帘。

    容齐将后冠拿过来,放在她手上。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都得戴着这后冠。”

    容舒颠了颠手里的分量,只觉得沉极了,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可是看着他神色中的不安,她还是点点头应了。

    容齐用力将她搂进怀里,声音苦涩:“我此去不知多久,你若红杏出墙……”

    她狠狠掐了下他的腰,引得他低笑。

    “你若红杏出墙,我就把敢折我红杏的人,手脚砍去,浸在盐缸里,做成人彘!再日日在他面前,与你恩爱缠绵!”

    他的话充满了绝望,似乎已经遥想到那画面,吃起了莫须有的飞醋。

    容舒回抱他,献上香吻一枚,又好生安抚了他半天,才把他哄好。

    两人缠绵悱恻间,外头传来小荀子催促的声音,容齐不舍地松开她。

    “记住我的话,我说到做到。”

    容舒微笑。

    “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容齐点头,转身离去。

    ————

    《启书·太.祖本纪》有载:太.祖四年,宸尉联军,共讨西启。上领兵四十余万,迎战渭水之滨。

    此战极苦,西启调动了几乎全部的人力物力,一切紧着前线供应。皇宫上下,自太后起皆紧衣缩食,节俭出的用度全充作军费,运往渭水大营。

    好在前线战事僵持不久,宸国就率先退兵了。

    此前小宸皇联合容齐,除去了压制他多年的镇北王宁千易。两国暗地里有约,西启用三分之一的北临国土,换回宸国五千匹战马、联军伐启时出兵不出力等条件。

    小宸皇坐享其成,既除了宁千易,又得了大块国土,自然大喜过望,将容齐安然放回西启。

    然而,自古主少国疑。

    宸国失了成熟善谋的宁千易,只留下十岁的小皇帝,和若干立场难辨的大臣。以前镇北王在时弹压下的隐患,纷纷爆发了出来。

    先是宁千易手下将士哗变,要为镇北王之死讨个公道,以清君侧为名,行谋反之实。

    又有几个野心勃勃的世家大臣,怀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想法,欲架空小宸皇,做第二个权倾朝野的宁千易。

    因此宸国朝中,一时陷入诸权臣争权夺势,相互倾轧的混乱局面,根本难以顾及启、尉两国战事。

    当然,宸国的内乱,有没有容齐的手笔,那就不得而知了。

    宸国退兵后,伐启之战,成了西启和尉国之间的决斗。

    胜者,更进一步。败者,国土沦陷。

    谁都没有后路。

    西启、尉国隔着渭水相持一年之久,而后终于短兵相接,爆发了大战。

    起因就是尉皇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为防国中有变,尉太子决定抽调一部分兵力,回师镇守国都。尉国另外几位皇子,在军中各有势力,一时纷纷动作起来。

    就是这一个变动,促使容齐下定决心,强攻过河。

    两军在渭水上展开激烈战斗,西启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拿下渭水,踏上尉国的地界。

    那一天,整条渭水尽数染成红色。

    捷报传回西启,举国振奋。

    皇宫中,凌王和凌王妃又来求见皇后了。

    容舒正忙着计算本季度宫内开支,思量裁撤之法,实在无心见他们。

    还是宫女们说,凌王是来献计的,容舒才点点头,同意他们进来。

    她戴上帷帽后,宗政无忧和容乐进殿了。

    “不知凌王求见,所为何事?”

    宗政无忧走过来,提出自己有一法,可缓解西启后方吃紧的现状,只是需要亲自去一趟宸国。

    隔着帷帽,容舒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想到他从前的身份,下意识就要摇头。

    宗政无忧是北临归属于西启的象征,必须留在国都才能发挥作用。

    一旦任他远去,只怕从此放虎归山。北临若是大乱,西启大军更要腹背受敌了。

    因此,容舒委婉拒绝了他的提议,只谢过他的好意,就让人送他们回去了。

    旁边的凌王妃容乐肚子已经不小了,看着这一切,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

    她不知道多少次劝无忧,可借此良机反出西启,却被他屡屡搪塞。如今他竟眼巴巴地赶来宫里,要替西启去宸国筹钱粮。难道无忧都忘了,是谁灭了北临,让他成了亡国奴吗?

    回到凌王府后,容乐与宗政无忧大吵一架。宗政无忧不耐烦看她嫉妒的嘴脸,躲进书房。

    容乐追了进去,一把火将书房里挂着的十余幅画像付之一炬。

    此举激怒了心情郁郁的宗政无忧,他连忙将画像从火中救出,然后把容乐推出了书房外。

    容乐气急,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好回到房中垂泪到天明。而宗政无忧却待在书房里,拿起笔又开始画画。

    笔尖旋转,轻描几笔就勾勒出一美丽女子的轮廓。

    这些事,容舒并不知情。

    只是太后过来,容舒不得不放下手中事物。

    傅鸢的消息最是灵通,她看着眼前的容舒,伸手想揭开她头上的帷帽,却被容舒灵敏地躲开了。

    “你为何日日戴着帷帽?陛下送你的后冠呢?”傅鸢问。

    容舒低头,答道:“卖了。”

    傅鸢一顿,不再追问此事,而是说起凌王来。

    “宗政无忧要去宸国,你就让他去吧。”

    容舒不可置信地抬头:“母后此举岂不是放虎归山?若他转道去北临,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前方大战,后方失火,整个西启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傅鸢却笑了,鲜艳的红唇格外妖娆。

    “哀家虽没见过你真容,但听传言也知是极美的。论容貌,哀家比不过你。可论懂男人的心,你却不如哀家。”

    傅鸢说着,将一颗药丸放在她手上。

    “只管放手去做。这颗药,你亲眼看着宗政无忧吃下,就不用担心放虎归山了。”

    “他若回来,一切都好。若不回来,在外也活不过一个月。”傅鸢说着,将她的手心合上,握紧那颗药丸,“控制了宗政无忧,就等于控制了北临的安宁和大义,你可得好好把握。“

    容舒明白了。

    “若他不吃怎么办?”

    傅鸢却笑了。

    “你给的,他一定会吃。”

    看着傅鸢离去的背影,容舒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考虑到在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下,傅鸢应该一心向着儿子才对,应该不会做什么不利于阿齐的事。因此,容舒决定一试。

    事情发展果然如太后预测,容舒一拿出药丸,宗政无忧竟二话不说就咽下了。

    容舒还替他诊了脉,发现他脉象有变,果然是服药后的症状。

    而后,她见他这般顺从,难得与他多说了几句话,顺带留他吃了顿午饭。

    只是这样,宗政无忧在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喜笑颜开了。

    容舒总觉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容齐出征在外的一年,西启朝野还算平稳。

    国事有丞相和几位大臣共决,遇有难事时,容舒与太后两人也会出面,与文武百官共商解决之道。

    不知是不是容舒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提出意见的时候,大臣们的附和声尤其多。特别是那些中青年官员,更是把她的话奉为圭皋,害得她平时都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唯恐一句话说错贻笑了大方。

    傅鸢眼看这局势,也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惆怅好。

    欣喜于有皇后在朝中的威信,镇守后方不成问题。惆怅自己在西启多年,若非威逼利诱各种手段齐上,怕是没几个朝臣会对自己唯命是从。

    其实傅鸢根本不知道,在她潜入北临后,容齐迎娶容舒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为何容舒在朝中拥趸众多。

    只是容舒时而会苦恼,自己在上下朝的途中,每每会遇到这个大臣吟诗、那个大臣练武、另一个大臣摔跤什么的。

    戏码之多,都让她生出一种,她才是西启皇帝,大臣们都是为邀宠而花样百出的妃子的错觉来。

    就连凌王宗政无忧,也时不时跟在她背后转悠。

    好在这一幕没被容齐看见,不然他的心里只怕又要扎进一只刺猬去了。

    毕竟,满朝文武都在挖皇帝的墙角,企图把墙挖塌了,让宫中红杏出墙来。这种事情,真是亘古未有啊!

    另一边,宗政无忧前往宸国不过大半个月,就满载而归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竟弄来大笔物资和不少战马,为前线的容齐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容舒心中感激,从此后,对凌王夫妇二人倒是上心了许多。

    又一年后,西启大军已挺进尉国腹地,却在临近国都的地方,遭遇了巨大的抵抗。

    为了突围,三万铁甲军发动自杀式袭击。

    容齐的皇弟梁王,穿上容齐的衣服,悍然赴死。

    梁王的行为,迷惑了尉军,放松了他们的警惕,才给了容齐大军突破的机会。

    容齐强忍悲愤,继续前进,一路打到了尉国国都。

    梁王战死的消息,传回西启国都,梁王妃自缢殉情而亡。

    等容舒赶到梁王府时,梁王妃的尸身都凉了。奶娘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奶娘将孩子交给容舒后,告诉她,梁王妃临终前,希望将儿子托付给皇后,希望皇后念在梁王一家忠良的份上,善待梁王世子。

    容舒点头,熟练地处理了梁王妃的后事,牵着梁王世子的手回了皇宫。

    可怜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今日这幕,这两年来容舒已见得太多。今天是这位将领夫人,明天是那位军士的老母。

    一场大战,多少白骨累累,才堆砌出这条一统天下的青石路。

    她回到宫里,凌王宗政无忧已经等了她许久。

    “其实,像以前那样互不侵犯多好,为什么非要大一统呢?”

    容舒看了他一眼,拿起奏疏开始批阅。

    “天下一统已是大势所趋,凌王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朱笔缓缓在奏疏上,落下一行行纵横交错的章草。

    “只要阿齐想打,我就一定会陪他战到底。若是失败,也只不过与他共赴黄泉而已。”

    凌王看向别处,眼神黯淡了。

    “难怪宁千易临死前说,下辈子想娶一个你这样的女子。想来,他也希望有一人,能不论对错是非,永远站在他这边吧……”

    容舒却并不接这话茬,反问起其他:“赢儿最近身体好点了吗?他生来体弱,你做父亲的,要多费点心思。”

    宗政无忧低下了头:“多谢娘娘关怀,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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