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高干脆不管他了，倒头就睡，留了半边床给长河。
长河默默站在屋子里，站了许久，直到油灯都快灭了，他才????走到床前。
唐高也没睡着，见他过来，就翻个身，面对着他。
“还不赶紧上床睡觉？”
长河没说话，唐高又道：“就盖被子纯睡觉，没别的，赶紧，少爷我困了。”
长河上了床，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老师教训了一般。
唐高心想待会儿偷偷戳他两下，看他是不是浑身僵硬，然后吓得跳起来。
想想都觉得好玩，但这么想着，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恶作剧到底没有实施。
第二天鸡鸣几声，唐高从睡梦中醒来，长河还是那副直挺挺的样子，唐高翻了个身，突然趴了上去，趴在长河的胸口，脑袋凑到长河的脸上。
长河目不斜视，直盯着天花板。
唐高忍不住笑了，问：“你以前跟我做那事的时候，难不成也这么害羞？我可记得，上次是你主动的！”
长河随即问：“少爷现在想要吗？”
那声音清冽，不含一丝杂欲，却猛地让唐高心里窜出一股火来。
“那你试试看？”唐高含笑道。
长河答：“好。”
然后微微抬起头，吻上唐高的脸颊，唐高心头一震，下意识避开了些，脸上却是调笑：“怎么不是嘴唇？”
长河道：“少爷不喜欢。”
唐高愣了片刻，从长河身上翻下来，站在屋子里许久，他恍然又明白，这么多年来原身根本就没把长河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个奴才，一个泄欲的工具。
没来由的，唐河觉得愤怒，愤怒过后又是满心的悲哀。
再回头看到长河，他已经整理好衣物，长身挺立地站在那里，仿佛一柄永不弯折的利剑。
唐高在心头叹了口气，意识到内心某些异样的情绪，那种情绪很陌生，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或是女人，又或是男人。
但他相信，只要跟长河在一块待久了，自己对他的心思只怕掩都掩不住地会冒出来。
长河，小妖精！
偏偏这样的人，生就一副寡淡无情的脸，唯有双眼有些许神采。
大约与人对视，怕那双眼睛看出自己的心思，唐高突然打开房门，嗅了嗅，笑道：“我就说怎么一股饭香味飘过来，原来是张嫂子连早饭都做好了。”
“长河，我们快出去吃早饭吧。”
长河没应声，尾随其后，走向了正屋厅堂。
饭桌上，唐高同张大锤谈起店里装修的事，张大锤向他推荐了一个人，正是隔壁上溪村的王木匠。
“上溪村离咱们张家村还挺远的，得翻一个山头，那个王木匠腿有点瘸，平日里活不太多，但功夫却是一流的。”张大锤约莫跟那王木匠有几分交情，在唐高面前将他夸得天花乱坠。
“就那手上功夫，就是拿到宫中去也不遑多让。若是唐老弟想要装新店子，请他一准没错，前些日子跟他碰面，我听说这几日算是比较清闲的。”
唐高倒是挺想请个老实人，至于技术活过得去就行，最重要的是省钱。
“王木匠手头有木材吗？”
张大锤忙道：“木材，漫山遍野都是啊，上溪村靠山，想要什么木材没有？只是有一点，那山里头听说时不时有土匪穿行，须得小心谨慎些才好。”
唐高纳闷了，“这可是天子脚下，京城边上，更何况张大哥还是捕快，怎么没人去剿匪啊？”
张大锤叹了口气，“自然是想剿匪的，但京官不好做，就连唐老弟你也知道这是天子脚下，有些事闹出来没面子，传到朝廷里太难听了，自然是欺上瞒下，苦了老百姓罢了。原先也派了几波官差进山，但那山匪熟悉地形，依靠天时地利让咱们吃了好几次亏，上面的老大恼得很，正逢换新人的时候，下面的也就是不往上报了。”
唐高皱着眉头想，这京城边上应该不是督察院的管辖范围，想来是兵马司的职责。
兵马司这两年似乎换人换得勤，一个偏僻村子里的山匪，自然撂下不管了。
“好在那些山匪人数不多，每次下山不过抢几袋粮食捉几只鸡鸭，不伤人命不做恶事，上溪村那边虽然损失了吃食，倒也能过得下去。至于唐老弟说的木材，上溪村多得是，每年都有木商过去采木，但都要被山匪劫一回，后来去的人也就少了。你也知道，只要山里能长的东西，都是不值钱的。”
唐高笑了笑，“那倒也是，我寻思着我那店子要尽早开起来，趁今天这功夫，不如去趟上溪村，找那王木匠商量商量，既然张大哥如此夸他手艺，想来是个不错的。”
“我倒是不能陪你们去了。”张大锤将张子涵叫过来，“这小子漫山遍野跑，各路都熟，他领着你们去。”
唐高诧异道：“小哥年纪不大，怕是不方便吧？”
张子涵很不服气，“唐叔叔，你别怕，碰到山匪我能保护你的。”
唐高笑了，“那你可真厉害。”
走的时候，李氏做了许多煎饼，还让他们带上了两壶水，担心路上走太久饿了没体力。
张大锤又说：“子涵，你去隔壁秦大叔家，将他那牛板车借过来，你们赶车去吧。”
张子涵顿时乐疯了，“好耶！好耶！”
张大锤掏了十几个铜板，让小屁孩去借车。
这边唐高想了想，“我店里还有两个帮工，想来身上没带银子，也没吃食，还请张大哥帮忙看顾一些。”
说着拿出一些碎银，递给张大锤，“也不知我们要去上溪村几天，这些银子还请帮忙带给那个叫二毛的。”
张大锤爽朗笑道：“小事，我顺便带些你嫂子做的煎饼，让他们尝尝看。”
两厢告别，出了村口，走的是不同的方向。w~
唐高是个少爷身子，哪里会赶牛车，倒是长河除了舞刀弄剑，连驱牛这样的把式也会。
再加上张子涵在旁边指导，倒是颇为像模像样。
“长河，你什么时候学了这功夫？戴上一顶斗笠，还真像个牛车夫。”唐高坐在长河后边，太阳洒在他们的头顶，随着牛车摇摇晃晃，乡间小路十分悠闲。
长河没有回头，目不斜视，眼里只有前方的路。
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回答道：“赶牛跟骑马是一样的。”
“是吗？”唐高连马都不会骑，更别说赶牛了。
长河没说话了，张子涵嚷着饿，才走出张家村没多久，他就把李氏做的干粮拿出来嚼巴嚼巴了。
“唐叔叔，等待会儿上坡的时候，咱们就不能坐牛车了，得牵着牛走路，那时候才费力气呢。”
唐高不想费力气，“就没其他的路？”
张子涵摇摇头，“没有，不光没有，咱们还只能走李子林那条路，我常听人说，山匪就在那儿埋伏着，看见光鲜亮丽的就拦路打劫。唐叔叔跟长河叔叔你们两个长得好又穿得好，只怕要被打劫咯！”
“听你这语气，还挺兴高采烈的？”唐高弹了下张子涵的额头。
张子涵摸摸额头，“我这不是没见过山匪吗？”
唐高切了一声，“怕你见了山匪就没命看稀奇看热闹了！”
张子涵道：“但我觉得长河叔叔很厉害，肯定能打跑所有山匪！”
唐高好奇问：“你怎么看出长河叔叔厉害的？”
张子涵指了指长河放在手边的长剑，“那把剑好锋利，特别厉害。”
唐高笑了，“没错，你长河叔叔是天底下第一厉害的人了，这世上没有人能打得过他！但是，你不能再叫他长河叔叔了。”
“为什么？”张子涵不懂。
唐高道：“因为啊，长河叔叔是我老婆，你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吗？”
正这时候，牛车突然歪了一下，像是车轮碾上了一块石头，方向也偏了许多。
长河连忙喝住那牛，将方向带了回来。
唐高看着青年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张子涵作为小孩子不懂，一个劲儿嚷嚷：“唐叔叔，你还没说老婆是什么意思？”
唐高道：“老婆就是媳妇儿的意思，你长河叔叔是我媳妇儿，以后你得叫他婶婶，明白吗？”
张子涵歪着头想了想，看一眼长河，又看一眼唐高：“唐叔叔你骗我，长河叔叔明明是男的，怎么能叫婶婶？婶婶都是女的！”
唐高笑了，“虽然是男的，但长河叔叔是我媳妇儿啊，你想想看，你二叔的媳妇儿，你是不是该叫二婶？”
张子涵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唐高道：“那不就得了。”
一大一小打打闹闹，就这么走了几个时辰，过了李子林也不见山匪有动作，白让唐高提心吊胆了一回。
快到上溪村的时候，他就问张子涵：“你不说李子林有埋伏吗？我们过来不就好好的？”
张子涵噘着嘴，脸上皱成一个包子，“其实我以前也没碰到，不过那时候我跟我爹走路，不是坐牛车。但我听说坐牛车就能碰到，那我们不应该碰不到啊，也许山匪都怕长河婶婶。”
最后四个字，长河的身形，肉眼可见地歪了一下。
唐高忍不住又笑了，“那应该是，毕竟你长河婶婶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呢。”
张子涵引以为傲，“是啊，长河婶婶你真棒！”
长河在前面听着，终于忍不住开口：“少爷，不要叫属下婶婶。”
唐高故意道：“又不是我叫你婶婶，是子涵叫你婶婶。”
“少爷。”长河无奈地重复。
唐高笑得更开心了，“好吧，子涵，你长河婶婶不喜欢，那你还是改回原来的称呼吧。”
张子涵不解，“那长河叔叔还是你媳妇儿吗？”
唐高道：“自然是了，一辈子都是，永远都是。”
上溪村比张家村要穷困许多，一来是在山里更加闭塞，二来时常被山匪打劫，虽然田地还算富足，但靠天吃饭总不是尽如人意。
光看房屋建造就能看出两个村子的区别。
张子涵来过上溪村，对王木匠的家也熟门熟路，不像张大锤的院子就在村口，王木匠的家则经过了大半个村子，在靠近上山路的地方，有一间破旧的房屋。
连院子的门都是坏的。
牛车赶到院子门口，张子涵高声道：“王叔，王叔，涵涵来看你了！”
老半天院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唉，涵涵啊，你爹也来了吗？”
张子涵喊道：“我爹没来，但他让我带两个漂亮叔叔过来！”
一个枯瘦老态的男人打开了院子的大门，看到唐高二人，猛地一愣，“这二位是？”
张子涵连忙介绍道：“这是唐叔叔，这是唐叔叔的媳妇儿，长河叔叔。”
长河：“……”
唐高到底没忍住，嘴角弯了一下，露出一点笑意。
子涵可真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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