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旋微微皱起眉，恭敬的将茶水给续上，老厂长示意他坐。
看着年轻能干又有责任感的陈凯旋，老厂长竟然舍不得退休了。
二糖厂，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交给老田一个连儿子都管不好，提到儿子心胸就变得极为狭窄的他，能行吗
若是自己能再多呆两年，等陈凯旋成长起来
可老厂长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若是继位者动摇了，对二糖厂恐怕是一场浩劫。
“田厂长是要带着田坤去汉阳赔罪吗”
老厂长点点头，他对于陈凯旋能猜到结果一点也不惊讶。陈凯旋坐在老厂长对面也跟着一五一十的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我来厂子时间不长，但现在有些问题我都看出来了。田坤这事儿不算大，您不用放在心上。”
这事儿不大，大的是其他的事儿
厂里的派系斗争呈现炽热华了。
老厂长这边要退休，接班人是田副厂长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自从陈凯旋加入之后，田副厂长的威望竟然被瓦解了。田坤做事荒唐，那还不全是他爹给惯的，人们对田副厂长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以前跟着老厂长的那批老人纷纷向陈凯旋抛出橄榄枝，说他一个大小伙子自己在这边生活太不容易了。车间的几个主任总是给他带一些自家的瓜果蔬菜，再者如王海涛的老大，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姐，还提出过给他保媒，让自己闺女嫁给他。得亏陈凯旋结婚了，不然二糖厂争着让他做女婿的人都得打破头。
“我来这儿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找份稳定的工作，多赚些钱娶老婆。后来我就想着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立下的军令状一定得实现。我没有要争什么的意思，所以老厂长您别考验我了”
就像今天敲打田副厂长，让他在一旁作陪观看不就是在给陈凯旋树敌嘛。
陈凯旋不傻，他只是看破不说破。
“老厂长，我和您没啥藏着掖着的。在这厂子里，您是最希望厂子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里面的工人能吃饱喝好过的好。可很多人不是这么想，他们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能把整块地给卖出去。”
在厂子里呆的时间越长，陈凯旋发现的越多。就比如销售科每个月都会有报销单来找他签字，其中有很多笔大额的固定支出，什么汽车保养费、维修费、加油费，还有一些他根本不知道的招待费，都来找他批条子。
他问过田副厂长，对方告诉他就这么干，这是镇政府的单子，不能得罪。
政府机构用的车，由厂子出厂子养，这仿佛就是常态。
“报销的钱都是小钱，我就不说了，可原材料呢我调查过，我们从砂糖厂进来的白砂糖、饴糖和淀粉糖浆价格比市场价高出35，我们的成本一下子就进去了。要不是靠着王海涛他们研发部门出新品，出精品包装，我们早就被其他糖果厂给挤掉了。为什么我们要进这么高的原料”
陈凯旋说的话如一记记重锤擂在了老厂长胸口。这些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可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原材料价格高昂不是一天两天了，砂糖厂也是我们镇上自己的企业，兄弟企业互相帮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老厂长试图去说服陈凯旋，可陈凯旋从未在国企集体企业里呆过，他对于这种“顾全大局”的思维方式很不理解。
“我看过砂糖厂公布的财务报表，他们全年75以上的收入来源依靠我们二糖厂，那么高的价格竟然是亏损的而且还是连年亏损这样的企业没倒闭就算了，厂子里的职工工资发不出，他们厂的大小领导都开车十几万的豪车上下班，这对二糖厂不公平”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牢固的事物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腐烂的。、
陈凯旋隐约知道天副厂长和镇政府相关领导的关系非常好，当然，若是关系不好的话也不会塞进这么多报销的条子。可这明摆着是利用国家财产为个人谋福利，而原料厂的事儿采购的人也说过了，这都是田副厂长签的单子。
他一直以为这都是姓田的在搞事情，没想到老厂长对这事儿竟然一清二楚。
“我老了，这厂子早晚都得由老田带着发展。他有他的手段，我们各自干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今天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陈凯旋本是准备了好多话想和老厂长说，可话说到这儿，他只能把没说出口的话悉数咽下去了。
“那您把我留下来，只是为了给田副厂长提个醒，震慑一下，我觉得自己级别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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