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外表，是行为。
就像是之前，他转身看百无聊赖坐着等他们修复完成的单杉和姜起，发现两人并排坐在地上，动作一致，都叉开了腿。
怎么会有女孩子穿着裙子这么不注意的？于诗回不自觉皱了皱眉。但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在少数，他本身也不是爱纠正别人行为的人，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别开了眼睛，这一点连意外都算不上的小事很快被他忘在了脑后。
两人一路也没怎么交流，互相较劲似的走了十几分钟，单杉突然停下，问道：“你觉得我好看么？”
于诗回猝不及防没刹住车，往前冲了两步，随即僵住，缓慢转头，不可置信道：“什么？”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就是字面意义。”面前的少女笑弯了眼，像寒冬中破开云雾的暖阳，只是嗓音太粗，硬生生撕破了几分暧昧。
他问得随意，于诗回也答得敷衍：“还行。”
平心而论，单杉经过微调数据的五官保留了他现实中的张扬明媚，又画圆了脸部轮廓，至少是个六分美人。但于诗回从小各式美人见得极多，光是家里就有于母一个极会保养、看不到时光留痕的大美人，对外表的审美已经到了几乎麻木的地步，对他来说，只要五官俱全就挺好。
“还行啊……”单杉语气略微失落，微低了下了头，脸色晦暗不明。很快他又抬起头，上前两步，把手伸到于诗回的臂弯，自来熟地挽住他的胳膊：“那我以后跟他们一样叫你诗回好不好？”之前于诗回自我介绍时说叫他小于，他当场惊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当不敢当。
于诗回下意识地回头。姜起和李璐沙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小话，距离不算太近，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连姜起的目光都接收不到。
“称呼而已，随意。”他嘴上客客气气，手上却毫不客气地掰开了单杉的手，“抱歉，左手有旧伤，有点疼。”
单杉当然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拒绝之意，但他自己在二重空间里一般放松得很，说了句抱歉，又去挽他另一边胳膊。
他就理直气壮的厚脸皮了。女装像是他的一层马甲，外套一披他的真实心理就能被遮掩得严严实实，他可以披着这层马甲肆无忌惮，甚至觉得无坚不摧。
不巧的是于诗回对厚脸皮的人也见得多，丝毫不纵容这种行为：“我右边胳膊也有旧伤，你压到了。”
也不看单杉什么反应，他径直往前走去。
单杉叹了口气。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能这么油盐不进，极其难搞。“打赌吗？最迟三周，你肯定会是我男朋友。”他撅了噘嘴，赌气似的，带了几分少女的娇憨——如果他的声音也是这样的话。
这是被一见钟情了？两人相见也没多久，于诗回完全没明白单杉为什么能这么热情大胆地说出这种话——虽然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想明白。
于诗回笑眯眯看他：“我，弯的，不可能当你的男朋友。”他好整以暇的等着少女打退堂鼓。看起来单杉年龄也不小了，总不可能不切实际地幻想着能把弯男掰直吧。
这个空有一副好皮囊的骗子，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单杉暗暗咬牙切齿。
当时在club他为什么要回头看那一眼？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天知道他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这么热爱吃苦，偏偏要搞迎难而上这种东西。
“真的吗？”整理了一下情绪，单杉一脸失望看他，果然松开了手。
“回头给你介绍大帅比，好不好？”于诗回完全把他当成了邻家小姑娘，又抬手弹了弹他的丸子头。
“那你说话算数。”不出他所料，单杉果然眼睛亮晶晶的看他，伸出了小拇指。
演，接着演。
“行吧。”于诗回失笑，伸出小拇指勾住他的，把大拇指摁在一起。
“那你出去以后要把他微信推给我！”单杉趁机要求，心里小算盘打得滴溜溜响。
“行。”于诗回当然也有自己的算盘——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已经开始盘算着推哪个朋友出来挡枪了。当然他刚刚只是说介绍，玩玩文字游戏嘛，介绍对象也是介绍，介绍朋友也是介绍，反正帅就行了。
“对了……那我多问一句，比你帅吗？”
“差不多。”于诗回还真想了想。
“那……大帅比，会怕虫吗？”单杉突然转弯。
于诗回还没来得及问何出此言，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丢了冷静的外衣：“我丢怎么会有毛毛虫啊啊啊啊r——”他差点连粗口都爆出来了，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闭嘴。
他们的面前仍是无穷无尽的白桦林，密度依旧，但与之前不同，现在漆白的树身上却多了点什么。
是长虫。
每棵树上都缠绕了一只。
是还在缓慢围绕树干蠕动的长虫，肉眼估计每只至少长两米，成年人大腿粗，身体呈白灰色，上有零星黑点分布。
“闭眼。”单杉看他反应极大，下意识地抬手去捂他眼睛。走了这么久路，他的掌心却凉得很，一点火热也无，覆在眼上带着令人心安的冰凉味道。
于诗回：“可以杀吗？”他没有甩开单杉的手，任他捂着，想起来自己的手是可以化为锋利刀刃的。既然他恶心，那就处理掉好了。
“商量一下吧。”单杉放下了举高的双手，让他转过身，背对这一切。
他们身后，姜起和李璐沙疾步而来。
“动手不？”单杉问。
他估计这些可能是这次需要击杀的怪物，是得分点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数量太多了，冒然动手不太合适。
“这真的是3.5？”姜起脸如菜色，“这也太多了吧？”
于诗回脸色比他更难看：“我恶心。”他连头都不愿意转过去。
姜起想了想：“能绕吗？”
单杉翻了张道具卡出来：“我试试？”
这片树林的边际他不知道，但从顶上过倒是可以试试。
但这张道具卡其实是mini版，虽然也可以带人，但只能漂浮十五分钟，要试风险很大——如果十五分钟他还出不了这片林子，他可能会落到虫堆里。
队里现在四个人，他哥肯定不愿意放在姜起在这里跟他试试，也不愿意他带走姜起，他也自认为担不起万一让于诗回落到恶心地方的可能性，所以只能他一个人试试。
于诗回看着姜起和李璐沙对单杉一个女生单独行动无动于衷，眨了眨眼睛：“要不我跟你一起？”
不是客套。一来他不想再看到虫子，二来是担心单杉单独行动出点什么意外。
单杉已经慢慢飘起来了。他争分夺秒，根本舍不得丁点口舌，抓了于诗回胳膊一把，想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带不动于诗回一起。
——于诗回跟着他一起飘起来了。
知道实情的姜起目瞪口呆，看着两人一起飘起。
单杉无奈撇了撇嘴角。他也没想到于诗回比他轻啊。
“十五分钟，我们没回来不用找了。”他只留下这一句话，抓紧时间，带着于诗回急速向上。
二十分钟过去了。
两人没有回来。
姜起懒懒挑眉：“走？”
先试试不惊动虫群能不能走过。
他小心翼翼朝着前方迈了一步，李璐沙跟在他身后。
很好，长虫对周遭的动静毫无反应。
他屏息凝神，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极其谨慎，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树干上的躯体。
突然有什么从上方掉下来，他草木皆兵，一缩脖子。
一段银丝。
李璐沙轻轻跳起，先一步抓住。
“这是什么？蜘蛛网？”姜起半侧过身去看。树林种植过于密集，他们无法并肩而行，只能一前一后。
李璐沙摇头：“没有弹性，不像。”
但又点头：“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这个虫也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万一“蛛丝”也是变种版呢？
姜起伸手想起碰碰，李璐沙把手一缩：“最好别碰。”
“可是你都碰了……”
李璐沙：“所以接下来，无论遇到什么，我碰就行了。”
潜台词，你最好什么都别碰。
“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呢？”姜起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这个3.5，我感觉不太对劲的。”
越往前走，蛛丝飘落得越多。李璐沙动作迅速，推着他躲过头顶飘下的丝线，实在躲不过的时候，便伸手一抓。
不知不觉，他已经抓了一手银丝线。
“为什么不扔掉？”姜起停下，皱了皱眉看他。他们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地，平地周围皆是爬着长虫的白桦林，平地中突兀建起一座高塔，塔身外用两三人高的铁栅栏围着，冰冷阴森，是生人勿进的拒绝味道。
他们好像算是走出来了。
但是一反入林前的秋高气爽，这里的天空也没有迷雾遮挡，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黑云压顶。
“可能有用。”李璐沙简单回答。
“李璐沙。”姜起疲惫的闭了下眼。他知道李璐沙不喜欢别人连名带姓叫他，但这次他很严肃：“还有呢？”
“甩不掉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吗？”李璐沙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陈述一个事实。
他的爱人，同甘就可以了，共苦永远不必。
李璐沙永远不知道有些话多伤人。姜起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的火气，让自己不因一时的不快而口不择言。
“是没有用啊。”李璐沙看着姜起第一次露出了这种冷冰冰的笑容，带着暴戾和厌倦，“你做得很对。”
他感觉到了，姜起的情绪介于失望和难过之间，还有些生气，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要生气。”他语结，把右手藏在身后，用左手抓住了姜起的手指，试图安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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