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肴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她带在身边的东西??多，其他都走了托运。听到电话那头的沈烟问，陈佳肴伸手??洗漱包从行李箱底层抽出来，????才起身拿起床上的手机说：“????算回去了。”
沈烟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当初出国,陈佳肴有????事情都??问的沈烟。??来两个人一起出国,虽????在一个学校也??在一个城市,但??距离??算太远,所以偶尔会在节假日一起参加聚会和逛街。而且身处异国他乡,两个人既??同胞又??大学室友,难免会有惺惺相惜。
时间长了,便成了好朋友。
沈烟出身好,家境好,从小接触的为人处世方式于平常人而言都??“高级优越”的,所以陈佳肴遇到很多事情都会找她问问。
这会儿听到沈烟沉默，陈佳肴以为自己这个决定有什么问题,问：“怎么了？”
??多时电话那头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沈烟的声音再次传来，“刚刚有点事，你说什么？待多久？”
陈佳肴眼眸闪了闪,没再重复，????说句：“再说吧。”
她说着起身走向卫生间。
酒店高档,处处都干净整洁，洗手池台??见一滴水渍,镜框周围镶了一圈小灯，白炽灯光??人因为行程匆忙而狼狈憔悴的脸照得顺眼了????。
陈佳肴??手机放在旁边置物篮里，卸下细白手腕上的头绳??及腰的长发随便绑起来。
陈佳肴这几年在国外没什么??好的，??有饮食??太习惯。以至于她??长了身高,体重??增反降，脸瘦得??有巴掌大。
头发扎起来，小脸全部露出来。她本来就白，被光线一铺，肌肤显得更白，也显得更憔悴。
皮肤白的人唇色也大多很淡，陈佳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抿了抿唇问沈烟：“你什么时候去逛街？”
沈烟笑一声：“此时此刻，逛完去吃晚饭。”
陈佳肴说：“??我买一支口红。”
“知道了。”沈烟说，“色号我??你挑。”
陈佳肴沉默了下，说：“那还??我自己买吧。”
沈烟骂一声：“滚。”
陈佳肴笑：“豆沙色系就行了，我过几天要入职。”
“嗯？过几天？”沈烟说，“那今天怎么??出来？”
“今天要见一下介绍人。”
陈佳肴说着忽??听到门外一声巨响，像??房门被狠狠摔在墙上的声音。
沈烟都听到了，忙问：“怎么了？”
陈佳肴蹙了蹙眉，“??知道，隔壁的。”
沈烟问：“你住哪个酒店？安全系数怎么样？要??直接住我那算了，我又??????有一套房子。”
陈佳肴失笑，正要说什么，门外忽??又传来玻璃随地的声音。
酒店走廊铺着厚地毯，玻璃??至于碎出这声音，除非??在房间里??碎的。
房间里??碎的她怎么听那么清楚？
陈佳肴想了想，拿起手机跟沈烟说：“我这边有点事，??挂了。”(.
沈烟叮嘱一句：“你注意着点，??逞能。”
“知道。”
挂了电话，陈佳肴走出卫生间，隔壁乱糟糟的声音更??显。
这次除了玻璃随地的声音，还有??显的男人女人各自辱骂声。
陈佳肴走到门口??开猫眼，看到正对门的房间大开，玄关一地玻璃碴，再往里就看??到什么了。
但??声音还在。
女人尖叫着又哭又喊骂：“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了你工作都辞了！你??我干这丧尽天良的事！”
男人也跟着喊：“都说了我们什么也没干！我??在能干什么！还能干什么！”
女人骂：“谁知道你能干什么！你说你精神??好！精神??好??代表身体??好！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你根本就??在哄我！”
“你有病吧！”男人喊了一声。
下一秒，陈佳肴看到男人从里间走出来，他个子??高，身子也瘦，一副营养??良的样子。
走到玄关的时候，身??一个女人冲上来。
女人比男人壮，个头也高，她拉扯男人喊：“那个婊/子呢！那个婊/子呢！你到??在还在护着她！??她??我找出来！找出来——啊！”
女人被男人一??狠推在地，她摔在地上的玻璃碴上，掌心瞬间出了血。
陈佳肴脸色微变，在手机屏幕轻按的同时??开了门。
女人哭着喊：“你??我！你居??敢??我！我要报警！报警！”
男人冷笑一声：“都说了，我??神经病！神经病??说??人，就??杀人也??犯法！”
陈佳肴闻声一顿，抬手敲了敲自己房间的门。
男人和女人这时才扭头看到陈佳肴。
陈佳肴今天回国回得匆忙，今年????月份的平城还没来得及下一场雪，但??气温已经低至零下。
她刚下机的时候穿得还算多，棉衣外套加围巾帽子。进了酒店就全都脱了，??剩下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和冬裙，过膝长靴没来得及脱，靴跟五六厘米，撑得陈佳肴又高又瘦。
再加上她肌肤苍白，面色憔悴，站在门口显得很弱??禁风。
男人一看她这样丝毫????她放在眼里，甚至瞪眼威胁：“看什么看！没看过神经病??人啊！”
陈佳肴垂眸看了眼对面玄关处躺着的女人，虽??手上有伤，但??算特??严重。
最重要的??，对方看上去比她要更健康有力。
陈佳肴判断了下，没抬脚过去，????站在原地说：“你看上去认知清醒，言辞行为拥有基本逻辑，并????完全限制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男人一愣，好像没听懂。
陈佳肴??在乎对方听没听懂，也??怕对方朝她动手。
毕竟这??酒店，??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人。
她又补一句：“故意伤人，??要承担相应刑事责任的。”
男人上上下下瞥看陈佳肴，听她张口闭口都??专业术语，有些怵，又??想那么怂，嘴里??干??净骂：“你装个屁！??在这吓唬老子！”
说着转身就要走。
女人见他要走，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抓他。
这时??远处忽??走过来一个男人，男人一身正装，????五岁左右的面孔，他径直往这边走。
女人一见这男人立刻喊：“萧律师！萧律师在这里！”
瘦男人见状变了脸色，扬手就要抽女人。
叫萧律师的男人立刻出声喊：“方??生！方??生你注意举止！”
女人见到萧律师仿佛见到了靠山，立马攥着萧律师的胳膊又哭又喊：“萧律师！萧律师你都看到了！我要报警！报警抓他！”
方??生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走。
萧律师没拦着，????扶着女人说：“周女士，你的伤……”
周女士哭得仿佛要昏过去，“人渣！人渣！他就??个人渣！”
这位律师显????太擅长安慰女人，手足无措站在那，来来回回??会说一句：“您??冷静一下。”
陈佳肴看了眼走廊的摄像头，再次敲了敲自己的房门。
周女士此时已经听??到外界任何声音，沉浸在自己情绪中。
萧律师闻声扭头，看到陈佳肴还以为对方??被??扰的客人，连忙道歉说：“对??起，我们这就——”
陈佳肴看了眼萧律师手里的手机，确定他手机品牌和她的一样，????晃晃手里的手机，“我这里有一份视频，应该对你们??续有帮助，隔空投送??你？”
????分钟??，陈佳肴两耳清净地躺进了酒店的浴缸里。
浴室开足了浴霸，一点也??冷，甚至有点烫。
陈佳肴两条细白的手臂搭在浴缸两侧，头枕在颈托上，头发全垂进水里。她脸上贴的有面膜，被头顶浴霸一照，仿佛在做面部护理。
大概??真的累了，毕竟??连夜的飞机。再加上匆忙入住酒店，没吃午饭也没休整片刻就参与了一件家暴加出轨事件，陈佳肴累的眼皮发沉。
此时躺在浴缸里，通体被水流包裹着，疲惫被水温一层层地剥去。
她头脑渐渐发昏，??由自主沉进了水里。
窒息之前，眼前一帧帧画面，有她在老家的画面，也有高中从夜深学到天??的画面。????距离她记忆最近的????来在国外的生活，可这些相关画面却模糊又仓促：
春意绿了操场，她抱着又厚又沉的书穿梭在各个图书馆与资料室。头顶夏日炎炎，她捧着冰咖啡翻译各种艰涩的法学名词。一场秋风吹红了梧桐，她踩着一地清脆跟导师出入各种国际公益组织。??来大雪漫天，她在遥远的南半球祝那个人生日快乐。
四季轮回，三年过去，她终于在平安夜这个“仲夏时节”踏上了回国的归期。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回想起来却转瞬即逝。
陈佳肴还想想些什么，忽??觉得耳廓被水流堵得耳鸣，她本能吸气，呛得一下子从水里坐了起来。
原本昏沉的意识也散了一大半。
陈佳肴有些迟钝地抹了??脸，慢吞吞想起什么，伸手去拿旁边的手机。
下午四点????，还有??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陈佳肴这次回国??算计划中，上周她跟导师在墨尔本无偿为一个??间公益组织做法律援助，折返悉尼的时候在飞机上遇到了导师的旧同学靳律。
靳律??中国人，就职国内，??杰行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闲谈时，他提及最近事务所的平城分支机构缺人，问导师有没有合适的人推荐。
陈佳肴当时坐在靠窗的位置，她透过窗户看到机翼穿过一块云，留下折射出彩色的痕迹。
墨尔本距离悉尼并??远，九百公里，??有一个半小时的机程。每天往返的班次也数??胜数，根本??怕错过时间或者回??了家。
可那一瞬间，陈佳肴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了家了。
于??她看着窗外茫茫白色，忽??心沉了一下，而??回头跟靳律说：“我可以吗？我??平城人。”
从提议到下定决心全在飞机上完成，落机悉尼，陈佳肴回学校处理了手续。
靳律此次来悉尼??要处理一件跨境并购交易，时间耗费一周，回国刚好和陈佳肴一班飞机。
俩人在飞机上??能聊的都聊了，靳律还??陈佳肴引荐了平城分支的负责人，并为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都说律师无情，可陈佳肴接触的每一位法律人都绅士又周全。
他们????比常人更清楚??非对错的界限在哪里，也更容易避免了情绪化的争锋相对。可一旦这样便好像??了几分“活气”，从而也落了一个冷漠疏离的刻板印象。
落地时，靳律要转海城，开玩笑一般跟陈佳肴说：“杰行的总部在海城，我也在海城，如果你想进杰行，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来海城。”w~
陈佳肴没有立刻??出答复，????说：“我考虑一下。”
靳律笑笑说：“那看来??平城有让你留下的人或事咯？”
当时俩人刚好走出出站口，陈佳肴看着平城雾蒙蒙的天，心却像被一阵风吹过一样。
她深深吸了口气，胸口仿佛塞满了棉花。
处处??柔软，却又处处??留缝隙。
拥挤又绵密。
重回故土，进入新环境，她????该压力很大，可却无比轻松。
于??她笑着跟靳律说：“????，??我想留在平城。
“叮——”
手机提示音拽回陈佳肴的思绪，她关了吹风机，耳边嗡嗡声戛??而止。头发??吹了半干，她随手??长发全拨到??背，露出白净透着绯红的脸颊和耳朵。
拿起手机看到??靳律介绍的负责人发来的短信，内容??餐厅地址，餐桌位置和时间。
陈佳肴回??对方：“好的，晚上见。”
她??再吹头发，转身走出卫生间，径直走向床边地面上开着的行李箱旁，找出一件豆沙粉的海马毛一字领毛衣，一件白色堆堆领修身针织内衬。裤子选择了最简单的米色西装裤，整体适合通勤又??至于太严肃。
五点????，陈佳肴走出酒店。
平城落日和记忆中一样，一轮裹挟着红橙色的光坠落西边，远近都耀眼。高楼林立，缝隙都泄着光，阵阵烟火气，让人看了心满意足。
国内??像澳洲那样地广人稀，这里寸土寸金，横竖都??人走过的痕迹。
陈佳肴坐上出租车，看着车身驶入车水马龙。
司机??个健谈的叔叔，看到陈佳肴一直在说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还问陈佳肴有没有男朋友，工作顺利??顺利。
陈佳肴跳过了第一个问题，笑笑说：“今天就??要去面试。”
司机“呀”了一声，“晚上去面试啊？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啊，哪有在晚上面试的哟，小姑娘??被骗了啊，我告诉你哦，??在网络发达，骗子可多了，手段也高??得??得了，上个月我女儿还被一个骗子骗走了几百块钱，说要带她去见偶像，她都??认识人家就转了钱，??在偶像没见到，人也没了，你说离??离谱。”
陈佳肴问：“怎么??报警？”
“报什么警啊？??都说几千几万才可以立案？”司机说，“那骗字估计也??为了钻法律漏洞，专挑几百下手。”
陈佳肴无奈说：“两千以上那??刑事案件立案，治安案件立案三百就可以了。像他们这种，肯定??止骗您女儿一个人，多找几个人，累计到达一定数额也可以立案调查。”
司机“哎呀”一声，“这样的吗？?悖∧憧次颐瞧绞薄P?接触这些都??清楚。”
陈佳肴这些年多次参与法律援助组织，对于大众这种心态已经见怪??怪。
下车前，她??司机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我的手机号，如果你们以??再遇到这类事情，可以来找我咨询。”
司机很惊讶，“哎，你??……”
陈佳肴笑笑说：“有机会的话，以??也许可以喊我陈律。”
餐厅地址在最繁华的市中心商厦里，五楼，两家火锅店中间夹了一家泰餐店。
陈佳肴报了餐桌位置，服务生领着她七拐八拐走到最里面的一个角落。
还??靠窗的位置。
陈佳肴一眼就看到在那坐着的男人，规整的正装，座椅上放着包，桌面上摆着笔记本电脑，正全神贯注地敲??什么。
角落光暗，电脑荧屏光却很亮，落在他脸上，清楚地照出五官。
陈佳肴有些惊讶，走过去以??对方抬头，看到她也很惊讶。
“??你啊？”
陈佳肴坐在他对面，笑笑说：“萧律师。”
萧煜也没想到靳律推荐的人??陈佳肴，他说：“我听靳律说你??平城人，你怎么在住酒店啊？”
陈佳肴随便找了个理由说：“回得匆忙，??在酒店将就一下。”
萧煜也??个聪??人，??知??觉意识到自己随口一句闲聊可能问到了对方什么敏感话题，他有些愧疚地皱了皱眉，而??低头看到自己面前还摆着电脑，忙??迭就合上拿下去。
陈佳肴笑笑说：“没事，有急事的话可以??忙。”
萧煜说：“也????什么急事，就??下午酒店那对夫妻的事情。”
各个律师手里的案件信息??方便对外泄露更多细节，陈佳肴点点头表示理解，没再多问。
萧煜其实也才刚刚研究生毕业一年，进入杰行??过大半年，他学历漂亮，但??经验??显??如陈佳肴。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还在实习期的时候因为对一个案件感兴趣在私下询问了负责律师，为此还吃了罚款。
想到这里，萧煜再次看向陈佳肴。
她穿得很得体，色系搭配得在干冷的冬日里多了几分温和和轻柔。她皮肤很白，淡妆，五官面孔更偏南方小姑娘。体型也??偏南方的纤瘦，虽??身上又??毛衣又??大衣，抬臂间却能看到衣服空荡荡的。
再多看就??礼貌了，萧煜错开视线，拿手机扫码??手机递??陈佳肴，让陈佳肴来点单。
陈佳肴对泰菜的喜爱度一般，也没来过这家餐厅，??能盲选两道招牌菜，??????手机还??萧煜。
萧煜好像很熟悉这家餐厅，看到陈佳肴点的菜笑着说：“你很有眼光啊，这两道菜在他们家很出名。”
陈佳肴笑着说：“跟着招牌推荐走准没错。”
“说的也??。”
等菜期间，萧煜??陈佳肴简单介绍了一下平城分支事务所的??状。
确实缺人，而且??很缺人。
这两年法律圈??断扩大，但??能挑出来的人才好像??增反减。杰行事务所在招人这块一项要求很高，学历漂亮??说，性格和为人处世的方式也很看重。
除此之外，他们还很看重过往的实习经验和校内履历。
从而导致他们在业内非常缺人。
说到这里，萧煜笑着说：“你在这块肯定??差，我听靳律说你在墨尔本参加过很多次法律援助，国际组织也参与过很多次，这样的履历，国内任何一家事务所都求之??得。”
陈佳肴在这一块的履历确实漂亮，这些年她被称赞过很多次，起初还会客气一下，??来也??知道??习惯了还??被西方文化熏陶了，居??能笑笑说：“那我??能借你吉言了。”
陈佳肴看着清瘦温柔，性格却比萧煜想象得要大方坦荡很多。她性格好得让萧煜忍??住想要了解更多，于??问：“你??在墨尔本上的大学吗？肯定去过很多次圣保罗大教堂吧。”
陈佳肴说：“确实去过两三次，??过我大学??在悉尼读的。”
萧煜“哦”了一声开玩笑说：“那你回来的时候岂????要冻死了？”
陈佳肴瞬间捕捉到萧煜的点，说：“差??多吧，??天圣诞节，他们的圣诞老人又要穿短裤游/行了。”
萧煜笑出声，说以??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穿短裤的圣诞老人。
陈佳肴笑着敛眸。
恰好这时服务生过来送开胃小菜，陈佳肴脱了外套，服务生很妥帖地接过帮她装进透??袋子里。
陈佳肴拿起包说：“我去趟洗手间。”
服务生引她去洗手间的方向，路过门口走道时，陈佳肴低头翻包，一时??察与人撞到一起。
陈佳肴忙声道歉：“对??起——”
她抬头，声音戛??而止。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