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至中天，白发婆婆终于起身，回过头冷冷地望着芫舞。芫舞却“啊”的惊叫一声，自知失礼，忙伸手捂住嘴，漆黑的眼眸露出几分惊恐，心抑制不住地怦怦怦乱跳。
昨夜烛火晦暗，白发婆婆又一直低着头，是以未曾看清她的容貌，不是想象中的满脸皱纹，白发婆婆竟十分年轻，肌肤细腻如白瓷，双眸似秋水般清冽潋滟，可惜的是从额头到耳根处竟赫然有两道狰狞的“X”形刀疤，十分可怖。
白发婆婆抚了抚脸上的刀疤，冷冷地道：“看到我这张脸，是不是很害怕？”
凤芫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有些人长得很美，心肠却比毒蛇还坏，她们才让人害怕。婆婆心肠好，芫舞不怕。”
“你想跟我学武？”
“是的。”
“可我心肠并不好，性子还很古怪，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许会罚你，骂你，打你，你还想吗？”
“想。”凤芫舞忙不迭地点头，“只要能学到武功，芫舞不怕挨打受罚。”
白发婆婆神色依然冷冰冰，双眸却闪过一丝赞许，冷声道：“想当我的徒弟，一生都须听命于我，听我差遣，不可违抗。你可愿意？”
“愿意。”凤芫舞毫不犹豫地答应。
“别答应得那么快。若有一日你敢违抗我的命令，我会亲手废掉你武功。”
“是。师傅。”凤芫舞极为机灵，立即明白这话便是答允收她为徒了，忙喜滋滋地磕了一个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白发婆婆神色冷淡。
凤芫舞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乖巧地道：“师傅一定饿了吧。徒儿这就去做饭。”说罢便转身跑向厨房。
“站住。”白发婆婆冷声喝道。
凤芫舞忙顿住身形，一脸紧张地望着她：“师傅还有什么吩咐么？”
“谁说让你做饭了？”
“徒儿愿意伺候师傅，以后洗衣，做饭，拖地，劈柴，所有杂活都交给徒儿。”
“我喜欢清静，不喜与人同住。从明儿起每日辰时过来，我会教你武功，午时之前回去。”
凤芫舞愣了愣，结结巴巴地道：“师傅，徒儿无处可去。”
“你自称姓凤，吏部尚书凤俨是你何人？”
“是……是家父。”
“堂堂尚书府没有你住的地方？”
“师傅有所不知，徒儿自出生起，就被安太夫人厌恶，在府中阿猫阿狗都可以欺负我，平日里挨打受罚更是家常便饭，昨儿与家中姐妹起了争执，安太夫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毒打了我一顿。徒儿再也不要回到那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师傅就让徒儿留下来伺候您吧。”
“想要成为强者，必先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若连区区挨打受罚，势利小人的跟红顶白都忍受不了，我劝你打消跟我学武的念头，拿着你的包袱去朱雀街，那里车水马龙，一日乞讨下来足够你吃饭。”
凤芫舞脸色微白，咬了咬嘴唇，低头道：“师傅教训的是，芫舞这就回府，明儿再来学武。”
白发婆婆又道：“有一件事情你须牢记。”
“师傅请吩咐。”
“我教你武功之事，绝不可向任何人提起，也不可在人前显露武功。”
“徒儿遵命。师傅若没有别的吩咐，徒儿先回府了。”说罢凤芫舞背着小包袱默默地离开，一路来到凤府的后院，趁守门的仆妇偷懒打瞌睡之际，一溜烟儿奔回自己的小院，暗暗有些庆幸，不受待见也有不受待见的好处，离家一夜也没人发现，以后每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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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倏忽过了数年。春日，天气晴朗，微风温柔地拂过池面，掀起丝丝涟漪。
芫舞坐在树上，惬意地啃着桃子，一片树叶自她指间飞出，准确无误地击落了五尺外嗡嗡嗡吵个不停的黄蜂。
这些年在师傅严苛的训练下，她武功进步神速，短短几年时间，便可以做到飞叶杀人，武学造诣实属惊人。
“方才的事情你若敢说出去，我就让母亲找人伢子来把你卖了。”
“二，二小姐，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远处，香樟院西面墙根下立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换了普通人，自然无法看清那两人的相貌，更别提会听到对话。
而以芫舞今时今日的内功修为，即使隔了老远，也能清清楚楚地到看到两人衣裙上绣着的花纹，压低的对话声更是一字不落地传到她耳中。
“从小到大，只要和大姐站在一起，所有人眼里只有大姐，根本看不到我。”凤玉莹一脸怨恨，愤愤地道，“你说，难道我不美吗？”
“二，二小姐很美。”小丫鬟小声地说。
芫舞认得她是方姨娘院子里的秋宁，与自己年纪相仿，秉性忠厚老实，不过运气不济，被分在香樟院，方姨娘为人刻薄，脾气又坏，经常打骂身边的奴婢，秋宁也没少挨打受罚。
“我娘打听过了，忠勤伯夫人这次来府上做客，名为探望祖母，实则是替她的嫡长子物色媳妇。”凤玉莹打得一手好算盘，自信地道，“只要大姐不出现，我有八成把握能让忠勤伯夫人喜欢上我。” m.a
“可大小姐若出事情，老太君一定会彻查到底。奴婢担心，到时候万一查到您的头上……”秋宁越说越小声。
“不就是往她汤里加了点泻药，让她出不了门罢了，能出什么大事。”
“可是……”
凤玉莹不以为然地道：“没什么可是的。我娘说得对，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我又不是托生在大夫人肚子里，她对我们这些庶出子女能有几分真心？我若不替自己好好筹谋筹谋，将来只有哭的份。”
秋宁小声道：“二小姐，您别灰心。就算大夫人不肯真心替您张罗，不是还有老爷吗？我们还是把那碗汤换回来吧，奴婢担心……”
凤玉莹柳眉倒竖：“有什么可担心的。真要查起来，就让芫舞那死丫头去背这个黑锅。”
“老太君本来就不喜欢三小姐，我们让三小姐背黑锅，老太君说不定会活活打死三小姐的。”秋宁嗫嚅道。
凤玉莹狠狠地拧了一下她耳朵：“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这件事若查到我头上，我顶多被祖母骂一顿，而你肯定会被乱棍打死。”
秋宁小脸惨白，哆嗦着道：“奴婢不想死。”
“不想死就想办法叫芫舞那死丫头去大姐屋里。”凤玉莹又是威胁又是利诱，“你放心。等我成功嫁入忠勤伯府，我会给你指一门好的婚事，另外再给你置一副丰厚的嫁妆。”
秋宁低头道：“多谢二小姐。”
芫舞心中冷笑，这么想嫁入忠勤伯府？我偏不让你如愿！她扔掉手中的桃核，纵身飞下桃树，装作巧遇般漫步到香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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