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是他能保证的是将这群老同志们的意愿丝毫不差的转告给老厂长。要是别人，恐怕就说不准了。
绕了好几条街，陈凯旋这才找到了距糖果厂职工大院不远处的一座低矮的小房。
房子建在路边，看起来就是个窝棚。陈凯旋进去的时候需要弯腰，跨过高高的门槛差点儿让他一脚踩空。房子是陷在地下的，里面有些昏暗。他遮了下眼才慢慢适应里面的光线。
“周师傅”
屋子很小，他一打眼就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周。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也不生炉子”
陈凯旋把水果放在桌上，桌上的灰积了厚厚的一层，把陈凯旋的衣襟弄脏了一大片。
老周他多天没刮的胡子上面落了一层煤灰，随着他嘿嘿一笑，煤灰落下，他的脸更显灰暗。
老周薅着床头的栏杆，平日里拽一下就能起来的他，这次拽了好几下也没起来。胸口传来闷痛，看来那次田坤把他打得不轻。
"您吃饭了么"
陈凯旋上前将老周扶起来，随后就看向炉子旁的锅灶。锅灶旁是脏兮兮的碗筷，一盆上了冰碴的苞米茬子饭不知放了多久。
“福利的事儿有消息了吗啥动静没有，我哪有心思吃饭啊”
陈凯旋没正面回答老周的问题，他早就料到一个单身汉的日子过得不咋样，可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周师傅，厂子里每个月给你发的补助我看也不少啊，你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不会是想多生几个儿子吧”陈凯旋眯眯眼笑着，多生儿子那就意味着老周在外面找女人了。这种带着荤腥的笑话陈凯旋进厂子没几天就学会了。
过成这样本是件悲惨的事儿，可经陈凯旋的嘴里一说，把老周给气乐了。
“就我这身板，一个儿子就是万幸了，再来一个得把我吃了”
老周就一个儿子，儿子在外面上大学又出国留学。虽然老婆早就跟着儿子走了，可这么多年老周还是坚持把所有补助都给娘俩邮过去。在儿子出国那一年，他打听到出去要花很多钱，不然很是受苦的。他想都没想，就把厂子给他分配的房子卖出去了。之后，他便搬到这个小窝棚里，一住就是好多年。
陈凯旋来之前把老周家里的事儿也了解了一些，家事总归是隐秘的，老周不主动说，他也不会问。陈凯旋蹲在炉子前，手脚麻利的便把炉子给引着了。糖果厂所在的这个县，出了名的产煤。家家户户谁家都有煤块，只可惜老周腿脚不利索不能去铁道边捡煤块，靠着街坊邻居给的煤球也能勉强熬过这个冬天。
陈凯旋捂着鼻子熏得眼泪都出来了，算是把炉子给引着了。拧开水龙头，往水壶里接满了水坐在炉子上，他就坐到了老周床边。
厂子里的事儿他一五一十的和老周说了，陈凯旋让老周不要着急，等厂长回来一定会有个结论的。
老周听到这话也安心了，他说这事儿只要老厂长知道，他们肯定不会闹。这次的事儿，怕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他才去厂里闹的。
在这些老同志眼里，老厂长还是很有信服力的
"小陈啊，看你岁数就知道你参加工作时间短。我也提醒你一下，厂里的人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么单纯。对你笑的人说不定后面就在给你捅刀子，对你严苛的人或许是真的为你好。你信我的，老厂长是好人，管生产的老刘也是好人，其他人你细品吧我也只能给你点到这儿了"
糖果厂统共也没几个领导，他这么一说陈凯旋心里膈应了下。
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啥样呢
接着，老周就给陈凯旋讲了糖果厂十几年前是什么样。在两任厂长的带领下，又是如何发展起来的，等到水壶里的水开了，老周的故事还没讲完。
从老周这么多话里，陈凯旋能真切的感受到一个老工人对厂子的热爱。他们那一代人，是伴着厂子成长起来的。那时候机器落后，他们几个技术员扒火车皮去北边厂子买机器。机器买回来运费贵，愣是几个人凭着热情给搬回来的。又讲起来糖果厂当年要加速生产给国外的糖果，他们多少同志接到任务不眠不休，生产科的人又是翻看多少古籍研制出具有当地特色的古糖。那些日子的辉煌，让他苍老的眼熠熠发光。
那时，真是年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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