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的老头还是老习惯，并未将大队的称号改成村委会。
万建中甩着套袖里的灰土，嘴里骂着这年头谁他娘的去做学徒。
做学徒，不像是打工。学徒是没有工资的，就是去学一门手艺，还得自己管吃喝。
万小玲听着心里猛然一醒，她记得上辈子是有这事儿。县里的服装厂来招学徒，除了那种家里姐妹多吃不上饭的去了之外，其他人都没去。可不到两年，服装厂扩大规模，那些学徒纷纷成了正式工人，算是羡煞了村里的女人。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她开辟的生路
她知道万建中肯定不会放自己走，她压制着内心的喜悦，找了个由头跑到村委会。这种机会可算是百年难得一遇，她一定不能错过。
因是秋收，村委会显得很是冷清。广播的大爷正和一位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闲唠
“大爷，在哪里报名”
万小玲的到来让这俩人一愣，“就在这儿，和这位制衣厂的陆科长报名就行”
不用大爷介绍，万小玲一眼就认出来那穿中山装的人就然是自己的初中同学陆启明
“万小玲”
“陆启明”
上学的时候，俩人的成绩从来都是你追我赶，分了班级里的一二名。可那个时候大家很是保守，男女生都不说话，二人也称不上熟悉。
陆启明眼带笑意惊讶的站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能在这儿碰到老同学。本来他是不用亲自去每个村跑的，不过因为这广播的老大爷是自己的亲二舅，他借工作的由头正好过来探亲。
有熟人，自然好办事。陆启明答应万小玲，这事儿包在他身上。万小玲填完资料，欢喜的往家走去。
或许，陆启明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第一个贵人吧路上她一直回忆着，这陆启明后来怎样了制衣厂又是啥情况可她的记忆就像是沟里的泥水，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蒸发了。
不过，就算自己没有未卜先知也无所谓。至少，一些大方向她会牢牢把握的。
秋收过了之后，小玲又攒了一些鸡蛋去卖。刚到那就遇到了老熟人，那个收鸡蛋的青年还在。她上前轻声打了个招呼，那青年摘下帽子冲她痞笑说道“今个天冷，哥哥照顾照顾你，八分一个，哥全收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儿，小玲一股脑连筐都送了人家。
青年在万小玲数钱的时候，仔细的看了看这姑娘的侧脸。那时下午的阳光甚是柔和，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肌肤，眼睫毛和小扇子似的打出了一小片阴影，尤其是那小巧的鼻子，很是秀气。他有一股冲动，想要帮她抚去鼻尖上的汗珠
“呀，你多给了一毛”
三十个鸡蛋，他给了两块五毛钱，是故意的
少年被吓了一跳，猛然收回心神，心虚道“算是照顾老客户，你回去多帮我介绍几个客户，到时候我给你提成。”青年有些心虚的收回目光，他靠在发蔫的柳树上舔了舔嘴唇，万小玲爽快的把钱揣在兜里冲着他甜甜的笑了下。
“那咱可说好了，我帮你收鸡蛋，你一个鸡蛋给我提成多少”
少年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看着万小玲远去的背影才想到，他忘记问这姑娘是哪个村，姓什么叫什么了
有了卖鸡蛋的钱，万小玲回到家很是开心。她买了二斤白面，正在和面准备蒸点馒头给母亲补一补时，弟弟小辉放学回来了。
“大姐，还没到过年的时候，我现在就有糖吃了我能给二丫留点儿吗”弟弟吃着她刚买回来的塔糖很是兴奋。他年纪小，只知道这打虫的塔糖是甜的，还分不清药和糖。
“可以，但是不能多吃，记住了”
烧火，起锅，热腾腾的蒸汽很快充满了整个屋子。弟弟趴在锅台旁一脸陶醉的闻着味道，流着口水问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啥会有这么多好吃的况且，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
万小玲麻利的在水缸边洗着白菜叶。
现在正好是白菜萝卜下来的季节，后园子被她充满了菜。像这大白菜，她足足种了好几十棵，先吃两棵新鲜的，剩下的还要晒一晒放进地窖，那就是他们一家子冬天的菜肴了。
万小玲从橱柜最上方取下来陶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挖出来一勺子荤油洒到锅里。锅热，荤油滋啦啦的化开了，切成小块的白菜丢了进去很快就冒出香味。小辉在灶坑旁填柴禾，小玲弯着腰抄着锅铲翻炒着，看着干着开心的姐俩，王素兰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万小玲没感受到母亲的心，她只是觉得以前省吃俭用，想方设法改善家里的生活，可到头来父亲和妹妹从未领过情。她再也不会一张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一会儿你和妈多吃点儿，不用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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