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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穿成侯府傻女 > 第70章 母子
    商行最先看到他,欢喜不已。

    “爹,爹,你坐这里。”

    母子二人说话时,自是将所有人清退在外,包括春月。

    裴元惜下意识坐直身体,手里喂鱼的动作跟着停下来。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眸望着走进来的男人,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一见钟情什么的,可能吗?

    青花鱼缸中有两尾锦锂,一尾红一尾白。鱼缸水草碧绿如玉,两条鱼儿在水中欢快地嬉戏着,追逐着水中的鱼食。

    好似几人都在看鱼,裴元惜手里的动作重新开始。鱼食入水引得鱼儿张嘴抢食,水波四起水草随波沉浮。

    少女葱白的玉手近在眼前,公冶楚又像是看到梦中的那个女子。突然觉得她喂食的动作极是眼熟,记起自己被她投喂臭豆腐时的情景。仿佛在她的眼中,他与水中争食的鱼儿是一般无二的。

    商行眼珠子左右转动,看一眼故作自在喂鱼的亲娘,又看一眼冷人冷面像尊雕像的亲爹,再一看坐在中间的自己若有所思。

    “爹,散朝之后可有人找你告我的状?”

    他开了话头,公冶楚回答说有。

    一听是张大人,他冷哼一声,“以前我瞧着他和宣平侯走得近,还当他们是至交好友。不想侯府还没怎么样,他倒是急着把自己摘出来。摘出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落井下石踩一脚,我看他的官算是做到头了。”

    “不急。”公冶楚说着,似乎看了裴元惜一眼。

    裴元惜盯着鱼缸中的鱼看,像是没在听他们说话。

    想到此女以前惯会装痴卖傻,公冶楚眼神略深。两人初识时的情景现在眼前,竟是连她那日的穿着都记得。

    那时的她厚重的刘海覆在额前,娇憨的神态举止。胆子倒是一直不小,不仅敢冲着他大呼小叫,还敢盯着他看。

    他记得她呆望自己的模样,所以一见钟情,有可能吗?

    “爹,爹,你刚才…在笑吗?”商行惊呼。

    公冶楚睨过来,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他小声嘀咕着:“我肯定是看错了。”

    爹怎么可能会笑呢?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看到爹笑,所以他一定是眼花了,才会错以为爹在笑。话又说回来,爹真的不会笑吗?

    裴元惜睫毛微动,公冶楚会笑?不可能吧。如果他真的会笑,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好像很难想象的样子,甚至根本就想象不出来。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一个仿佛在问真笑了吗?一个仿佛在答看是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他们眉来眼去,没看到公冶楚蹙紧的眉和幽厉的眼神。

    等商行终于觉察到不对时,立马换上一张讨好至极的笑脸,“爹,我御膳房准备了一样特别的吃食,你和我们一起用膳吧。”

    裴元惜很想摇头,她不要和冷面冰山男一起吃饭。不过这次商行完全无视她眼中的抗拒,一心想把亲爹留下来。

    公冶楚没说留也没说不留,却是问起商行的功课来。父子二人从朝堂之事说到各地洲县的治理,气氛不知不觉有些严肃。

    等到外面宫人请示几时传膳时,不一起吃也要一起吃了。

    裴元惜知道他们父子二人都是故意的,再看讨好自己的儿子,一时之间好笑又好气,还有说不出来的心酸。

    她不想和公冶楚走近,公冶楚也未必愿意和她在一起。可是身为他们的儿子,重儿比谁都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她的心软得厉害,竟然有些想流泪。

    御膳传上来,一揭开便是铺天盖地的酸臭味。

    竟然是螺蛳粉。

    商行有心显摆,“我早早让他们准备的,就知道你们肯定喜欢。”

    裴元惜自是很喜欢,但是公冶楚未必。他冷漠的脸上有种淡淡的抗拒,好看眉锋拧成一把剑般。

    她挑挑眉,莫名觉得心情好转。

    “你精心准备的东西,我当然喜欢,想必公冶大人也很喜欢。”

    公冶楚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商行欢喜道:“爹当然喜欢,我从小到大跟爹一个桌上吃饭。不拘是榴莲也好,臭豆腐也好,还是这螺蛳粉,可都是受爹的影响我才喜欢吃的。”

    她诧异,一想也是。

    若不是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重儿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又怎么爱上吃这些。所以后来的那个公冶楚,竟然会以她的喜好会喜好吗?

    重儿说他爱她至深,她还是难以想象得到。仿佛以后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由得怀疑,他们真的是他们吗?会不会是另一个存在的时空,那个时空里存在的他们并不是完完全全的他们。

    这样的怀疑一起,再一看酒窝深深的少年不自觉泛起沉重的愧疚感。她到底在想什么,什么都可以抹杀,唯独这个孩子的存在不能抹杀。

    螺蛳粉的气味十分霸道,整个殿中充满着酸酸臭臭的味道。她看到那个面不改色吃饭的男人,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用膳完毕后,商行闪得极快。

    “爹,我好像还有功课没有做完。”

    天子也有功课,不过做不做随他高兴。也不等父亲说话,更不看母亲的脸色。他假装烦恼地快速起身,少年如风一般出了仁安宫,留下一对心思各异的男女。

    一殿沉寂,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外面的宫女太监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生怕自己不小心朝里面看一眼,便被公冶楚挖了眼珠子。

    这些宫里当差的人比宫外的人更能体会他的狠绝,整个太凌宫上下哪个宫女太监不对血洗太凌宫之事心有余悸。

    公冶楚杀尽商氏皇族,但许多宫人得已幸免,那些宫人还在宫里当差,对他的惧怕已然刻进骨子里。

    裴元惜瞧着鱼缸里的鱼都不似之前那般活泼了,暗道定是万物皆有灵,怕是连鱼都能感应到他身上的煞气。(m.a

    宫人们离得远远的,没有人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从正德殿到庆和殿,一共是四千五百二十步。从正德殿到仁安宫,则是四千八百五十一步。这是我如今的步子。我三岁时从正德殿到庆和殿,是八千一百一十六步,从正德殿到仁安宫,是九千两百三十步。我六岁时,一个是六千四百六十步,一个是七千三百步。我九岁时,一个是五千七百四十步,一个是六千六百九十步。”

    他的声音不大,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哀伤,裴元惜很难想象一个三岁的孩子会计算自己走过的步子。

    “这条路爹带着我不知走过多少回,我记得他总是走走停停,有时候明明快到仁安宫了,他却不敢进去。他会远远望着,望很久。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说他在等娘出来迎接他……”

    他更咽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裴元惜轻轻拥抱他,鼻子发酸。

    “娘,爹真的好可怜…我多希望他能和我一起过来,那样他就能等到娘出来迎接他…我知道现在的爹不是他,我真的很想他…”

    “重儿,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不是他们。”裴元惜艰难开口,“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和你的爹娘其实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商行一把推开她,一脸受伤,“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不想认我?”

    她拼命摇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怎么能这么伤他的心。她到底在做什么?

    “重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少年的少年的眼神是那么的痛苦和委屈,“我知道你们不一样…为什么呢?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是我的爹娘…”

    他为什么要知道呢?

    明明他们是他的爹娘,他好不容易和爹娘团聚在一起,其它的事情他不想去想,也不愿意去想。他只要和爹娘在一起,能时常看到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裴元惜的心像被千万只手拧在一起,痛到痉挛麻木。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感受,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剥离一般。

    “重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最后会失望…”

    “我不会失望。”商行压抑着哭腔,“我来这里就是想见到娘,无论娘认不认我,愿不愿和爹在一起都不是我最在意的,我只想娘长命百岁…”

    泪水像决堤一般,从裴元惜的眼眶中涌出来。痛苦自责中她听到商行说自己困了,泪眼朦胧中她看到少年孤单落魄的背影远去。她怎么能够伤害那个孩子,他是她的儿子啊!他跨越时空来找她,她怎么能亲自摧毁他的信念。

    这样的自己,何其冷血。

    她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一个巴掌不够,再来一个。

    直到手被人抓住,她望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男人。男人看着她,冷漠的眸中已然是云起云涌暗海滔滔。

    “够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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